“謝謝夫人,嘿嘿,夫人,聽見沒,他稱呼你夫人。”服毒了;
“一定要吃飽了,不能客氣。”上吊了,
“它好像很符合你的口味,帶回家和你家人一起嘗嘗!薄班牛颐刻於紩䦷桶职帜笸。”跳樓了;
卡倫腦海中,浮現(xiàn)出了昨晚自己離開時,通過后視鏡看到送別的那一家人。
這怎么可能,
這怎么會,
雖然貧窮,可他們一直努力樂觀地生活著;
這一家人,怎么可能去尋死!
不會的,
不可能的啊。
梅森叔叔喊道:“阿福,你過來我和你一起抬,卡倫,你扶好擔(dān)架車!
梅森叔叔與阿福一起將尸體抬起,放在擔(dān)架車上時,擔(dān)架車的輪子一陣滑動,心神恍惚的卡倫下意識地伸手去扛住,可他腳下卻踩在水洼處,一個打滑,失去了平衡,向后倒去。
還好后面有圍觀的人頂住了他,才不至于讓卡倫整個人摔倒在泥濘的水洼中。
因為擔(dān)架車的滑動,導(dǎo)致剛放上去的尸體也隨之一晃,本來蓋在尸體上的白布落下,露出了尸體的空蕩蕩的袖口。
卡倫盯著那截袖子,嗯,是缺了胳膊么,不應(yīng)該是腿么?
這時,用胸膛頂住卡倫的那個人開口道:
“卡倫先生,您快起來,我的拐杖要撐不住了!
第38章 他們,算是個什么東西!
卡倫站起身,看著先前雙手拄著拐杖用胸膛頂住自己幫自己保持住平衡的羅特。
深吸一口氣,
感到大腦有些眩暈,
一時間也分不清楚到底是缺氧還是醉氧。
但心里,終歸是忽然一松,原本壓抑在心頭的那塊巨石,在此時像是被搬開了。
只是,這種情緒無法用言語表達(dá)出來,不是因為它的復(fù)雜,而是另外一家的慘劇就擺放在面前,道德的準(zhǔn)繩讓你無法讓你說出什么不合時宜的話。
如果自己不在現(xiàn)場,而是在打電話,那完全可以:
“嘿,羅特,聽說你那條街上死了一家人,嚇到我了,還以為是你家出事了呢。”
在死亡面前,
絕大部分的情緒都會被浸染成灰色;
很多時候不是因為去尊重某個逝者,而是在尊重生命;
畢竟,絕大部分人看著哀悼會上躺著的那位逝者時,腦子里都想象過自己躺在那兒時是個怎樣的情景。
當(dāng)然,內(nèi)心的舒緩是能夠理解的,也不用去因此而感到愧疚,人類的苦難與悲傷很難實現(xiàn)真正的共通,尤其是針對陌生人。
“卡倫,卡倫?”梅森叔叔又喊了起來,“你沒事吧,把這臺車扶好!
卡倫回過頭,走過去,將擔(dān)架車扶好。
梅森叔叔又吩咐道:“阿福,你和我去抬里面那具,卡倫,如果你推不動的話,在這里等我們!
卡倫嘗試一個人推擔(dān)架車,如果在平穩(wěn)的路面上問題倒是不大,可偏偏這里坑坑洼洼,輪子很容易陷進(jìn)去。
這時,莎拉的母親走了過來,抓住另一邊,幫著卡倫一起推擔(dān)架車。
羅特則在旁邊跟著一起行進(jìn):“卡倫先生,你知道么,在這條街上我被大家稱為瘸子羅特,上面躺著的這位被稱為斷手西索!
“說起來,他的父親和我的父親曾經(jīng)還是工友呢,在我們小時候雙方的父親經(jīng)常在一起喝酒,我們倆還一起玩耍!
“后來,我們一起進(jìn)了同一家工廠,發(fā)生事故那天,我們都被壓在了設(shè)備下面,我為此失去了一條腿,他則失去了一條胳膊!
“他曾經(jīng)這樣安慰過我,嘿,羅特,我真是羨慕死你了,你至少還擁有一雙完整的手能用車胎皮做拖鞋,可我卻不能用這一雙腳去織手套!
“他家其實比我家還困難,我做拖鞋夏天時每個月還能賺幾百個盧幣補(bǔ)貼家用,我妻子還能在紡織廠里上班有薪水。
他很多時候只能去垃圾堆里撿剩肉去賣給炸肉鋪子,不過,他經(jīng)常把最新鮮也是最完整的肉帶回家來,也會分給我們。
每次他送肉給我時,他都會說:
嘿,肉就算是剩下的,它嚼起來依舊是香的,就像是咱們倆一樣,缺胳膊少腿,但我們不也一樣是人么。”
“他妻子心臟一直有問題,干不了累活,就和他母親在家里給人家折紙盒子,一百個紙盒子能換2盧幣的工錢,經(jīng)常一折就是一整天!
“那天游行回來之后,我們都很興奮,他對我說,羅特,你瞧見了么,西克森先生依舊是和我們站在一起的,他依舊是我們東區(qū)的驕傲!
“他已經(jīng)在分配每月可以領(lǐng)取的200盧幣應(yīng)該怎么花了,他說想存下來,讓自己的妻子去醫(yī)院檢查一下心臟,他說他妻子心臟的問題好像越來越嚴(yán)重了,但他的妻子卻說錢應(yīng)該存下來給孩子上學(xué)用,等孩子上初中后,學(xué)費和書費應(yīng)會更貴。”
“就在昨天晚上,卡倫先生您走后,我還去他家串門了,我還把您給我的那張精美的名片拿出來給他看!
“他很驚訝,說他看到了街上停著的那輛靈車了,他路過時還感慨過,到底怎樣家庭的人死后能躺在這么豪華舒服的大車?yán)锶⒓幼约旱陌У繒??br />
“我跟他說您在我家吃晚餐的事了,他說以后他家寶貝上初中后,應(yīng)該也會認(rèn)識家境好的同學(xué),到時把同學(xué)帶回家做客時,他得準(zhǔn)備些什么來招待才能不失禮數(shù)。”
擔(dān)架車已經(jīng)被推到靈車后,卡倫打開了靈車后車廂,從上面拉下來一塊墊板,這樣擔(dān)架車就能直接拉上去,這是老靈車所不具備的配置。
卡倫先上去,往上拉,莎拉母親與羅特則一起伸手在下面推。
終于,載著“斷手西索”的擔(dān)架車被推上了靈車。
卡倫走下了車,眺望遠(yuǎn)處,尋找叔叔與阿福的身影。
而在這時,一直說話的羅特先生猛地把臉湊到卡倫面前,他的表情變得有些扭曲,眼眶完全泛紅,近乎歇斯底里地咆哮道:
“卡倫先生,一個昨晚還在考慮為日后如何招待女兒家庭好的同學(xué)上門做客的父親,他就這么服毒自殺了,您覺得可能么?”
“我……”
“他死了,斷手西索死了,他母親也上吊死了,他妻子帶著女兒跳樓死了,我去看了那個場面,不能看,根本就不能看,也不忍心看。
卡倫先生,他們家的小米拉,可是他們?nèi)业男念^寶貝啊。
不管遇到什么事,他們肯定也會拼命保護(hù)小米拉的,尤其是他的妻子,他的妻子就是因為生小米拉后心臟自此出了問題。
他的妻子,把女兒視為比她本人生命更高的珍貴。
她就算是要去尋死,
又怎么可能帶著自己的女兒一起死!”
卡倫不知道該怎么回答羅特的話。
羅特用手攥住卡倫的衣服,莎拉媽媽在后面拽自己的丈夫,但羅特就是不松手。
“還有就是……為什么來接西索的,是卡倫先生您?
天吶,
他付得起喪葬費么,
他家連火葬費都需要湊啊,
怎么可能有錢去開哀悼會!
您瞧瞧,
他現(xiàn)在躺進(jìn)了這輛舒服的大車?yán)铮?br />
這是昨天他還活著的時候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啊。!”
“噗通!”
羅特的兩根拐杖掉落在了地上,然后他整個人摔倒在了水洼中,濺起了一片污水,可哪怕殘疾卻一向愛干凈的他,卻不停地用雙手拍打著水洼:
“誰能告訴我,這到底是怎么回事!誰能告訴我,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些記者為什么會來得這么快!
西索的遺書上為什么會罵西克森先生!
天吶,
他可是一個連女兒小學(xué)題目都看不懂,還需要帶著女兒來向莎拉請教作業(yè)問題的斷手西索啊!”
此時,一群已經(jīng)拍完照的記者從里面走了出來;
他們打著傘,保護(hù)著照相機(jī),小心翼翼地從水洼磚頭上踩著過來,在經(jīng)過瘋狂拍打著水洼的羅特身邊時,紛紛露出了驚嚇與鄙夷的神色,遠(yuǎn)遠(yuǎn)地繞過。
任憑羅特繼續(xù)一個人瘋狂地坐在那里喊叫著。
這時,叔叔在一個警察的幫忙下,將西索母親的遺體也推了出來。
更遠(yuǎn)處,阿福一個人推著另一輛擔(dān)架車過來,上面白布下躺著兩個人。
所有尸體都被運送上了靈車,擔(dān)架車車輪子被收起,中間的坑里,放著的是西索與他母親,兩側(cè)原本同車人乘坐的位置,則放著妻子和女兒。
梅森與警察簽了單子后,坐進(jìn)了駕駛室。
“少爺,上車了。”阿福提醒卡倫。
卡倫上了車,人坐的位置被尸體躺了,卡倫只能和阿福坐在下面,同時還伸出一只胳膊防止車子的顛簸讓尸體滑落下來。
終于,
外面的喧囂開始遠(yuǎn)離,靈車駛出了礦井街。
“阿福,幫我拿根煙!遍_車的梅森叔叔喊道。
阿福走過去,將梅森叔叔的煙拿出來,遞了一根送到梅森嘴里,又幫梅森點燃。
等到阿福準(zhǔn)備把煙放回去時,梅森對后頭努了努嘴。
阿福會意,同時也想起來那天在明克街128號二樓窗臺自己和莫莉女士陪著偉大的存在一起抽煙,然后放聲大笑的場景。
阿爾弗雷德將煙送到卡倫嘴邊,
卡倫接過煙,但拒絕了幫忙點煙的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