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局,報告,意外,不是異魔……”
那個穿灰色裙子的女人話中關鍵詞,在卡倫腦海里不停地回響。
剛剛發(fā)生意外的舞廳,來了兩個人,可以接到警察的通報,這意味著他們具備著某種官方的身份,最后,又牽扯到“異魔”。
這個世界,看起來是很正常的;
至少,從報紙與書籍中,是可以得到正常的結論。
但事實,并不是這樣。
人都是有趨利避害的本能,在出租車停下之前,卡倫一門心思的都是想離開這個家,過一個正常人的生活,當然,這個生活得靠自己的努力去逐漸使得其變得“富!焙汀皬娜荨薄
可現(xiàn)在,他忽然意識到,這看似正常的世界表皮下,確實存在著一股暗流。
家里的爺爺,一直在權衡著到底殺不殺自己,可目前為止,爺爺所做的實際行動無非是“圈禁”自己,只要自己不主動逃離“羅佳市”,就不會觸碰禁忌。
而外面,卻像是一個“獵巫”的世界。
“你怎么可能不是異魔!你怎么可能不是異魔!”
霍芬先生在病床上的嘶吼,依舊在耳。
左手,再度攥緊;
雖然卡倫并不清楚“異魔”的詳細概念,但自己這種“借尸還魂”的身份,從一開始,就敲掉了他骨子里的底氣。
因為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并不是原裝貨。
所以,
外面,
還值得出去么?
與外頭危險的未知對比起來,
好像爺爺?shù)男蜗,一下子就變得……和藹了許多。
最應該殺死自己的時候,就在自己剛蘇醒的那幾天。
而在那幾天爺爺沒有動手殺自己,看似是在猶豫和權衡,但伴隨著時間的推移,人是會和自己和解的,同時也會逐漸“適應”與“習慣”;
畢竟,卡倫又沒像是一個不懂事的熊孩子,每天在家里撒潑打滾亦或者沉著臉看誰都像欠自己一萬盧幣,而是懂事、聽話、乖巧。
爺爺?shù)摹芭瓪狻迸c“殺意”,伴隨著時間流逝必然會慢慢地降低,自己在這個家里,其實是越住越會更安全。
這時,
卡倫看見狄斯的身影從西邊走來,穿著神父的衣服。
卡倫就這么看著他,看著他,目不轉睛。
一直到狄斯臉上也浮現(xiàn)出些許疑惑之色,在卡倫面前,停下了腳步。
“爺爺,您回來了。”
“嗯!
卡倫推開門,和爺爺一起走入家中。
“父親,您回來了。”
“嗯。”
瑪麗嬸嬸隨即又看向卡倫,道:“你叔叔從醫(yī)院打電話回來了,讓我留意你是否回來了,他說當時有其他喪儀社的靈車也趕到了,為了防止被截單,他就沒等你先開車去了醫(yī)院。
等他回來我會好好地罵他的,那條街剛出了意外,還死了人,肯定很亂,他怎么能把你一個人留在那兒!
平日里,瑪麗嬸嬸對卡倫是刀子嘴豆腐心;
在爺爺面前時,連嘴都會變成豆腐。
“嬸嬸,我已經成年了,一個成年人怎么會連家都不知道怎么回呢,不管我在哪兒,我都能循著家的味道回來的。”
狄斯走到沙發(fā)那邊坐了下來,問道:“出了什么事?”
瑪麗嬸嬸輕輕拍了拍卡倫的肩膀,然后去二樓廚房準備茶點。
卡倫在狄斯對面的沙發(fā)坐下,將皇冠舞廳的事告訴了爺爺;
等說到發(fā)現(xiàn)被藏在舞臺下方的尸體時,
剛端著茶點擺放好的瑪麗嬸嬸也不由得捂住嘴,防止驚呼出聲。
這倒不是瑪麗嬸嬸故意想在公公面前表現(xiàn)出自己的淑女柔弱一面,
是,
她是已經成長成了一位優(yōu)秀的殮妝師,但這并非意味著她的膽子一下子就變大了。
她不害怕那些尸體,是因為她已經把他們當做了自己另一種“顧客”,熟悉了之后,對尸體就沒那種畏懼感了;就像是養(yǎng)蛇的人不會害怕蛇一樣。
可這種變態(tài)連環(huán)殺手,誰又能篤定對方不會對自己出手,保不準自己哪天也能成家里的“客人”了。
卡倫將尸體細節(jié)描述完后,又將自己和杜克警長“交流分析”的內容和盤托出。
原本,這段內容會被他保留的,畢竟他想暗地里發(fā)展一些關系與人脈,但遇到那對出租車上下來的男女后,卡倫改變了想法。
爺爺,
您看,
您的孫子不僅會做飯,能做心理咨詢,還能幫警察破案。
“天吶,卡倫,這些都是你想出來的?”瑪麗嬸嬸在旁邊發(fā)出驚呼,臉上掛滿了不明覺厲的神情,“你是怎么做到的?”
“簡單的說,就是代入吧!笨▊惐M可能地把復雜的事情簡單化,不僅是向嬸嬸解釋,也是在向爺爺一起解釋;
畢竟,
狄斯不可能像嬸嬸那樣發(fā)問:天吶,我的孫子你是怎么做到的?
“把自己代入到兇手的角度,根據(jù)兇手留下的線索與細節(jié),去反推出兇手這么做的……心理原因!
狄斯喝了口紅茶,
淡淡道:
“你能很容易地代入兇手的角色?”
“……”卡倫。
這話很容易與“物以類聚人以群分”靠齊。
卡倫馬上解釋道:
“爺爺,嬸嬸,其實是這樣的,一般來說,越是覺得自己是藝術家的兇手,他的心思,反而越是好猜,也就越是容易代入。
有些人會覺得自己很特別:
比如喜歡孤獨,不喜歡交際。
但九成以上的人,都不喜歡交際,剩下的那一成交際很厲害的人里,大半若是有的選,也喜歡一個人待著靜靜。
比如多愁善感,內心充滿惆悵,容易對人和事物產生共鳴,內心中一直有著一種傾訴欲,想記錄和留下來。
但大部分三十歲左右一事無成的人,無論男女,都會誤以為自己是個天生的作家。
越是追求高調,越是追求特殊,越是認為自己該高調與特殊的人,他們反而越是普通。
所以,他們的思維,反而很容易代入。
當他們突破了人性囚籠開始殺人獲取快樂時,他們已經從人轉變成了野獸,野獸哪里有多少是真的聰明的?”
卡倫一口氣解釋了很多,說完后,喝了一大口茶。
狄斯聞言,若有所思,道:“很新穎的理論。”
“所以,我以前看的電影和小說,里面很厲害的壞人,都是騙我的?”瑪麗嬸嬸問道。
“任何事情都是有特例的,嬸嬸,不過文藝作品為了突顯戲劇性和沖突性,普遍會把壞人進行那樣的描述!笨▊惸闷鸩鑹兀肫鹕,先給爺爺添茶,繼續(xù)道:
“真正的智者,會懂得克制殺戮!
瑪麗嬸嬸拍了拍胸脯,道:“是的,是的,肯定是好人里聰明的人最多。”
家里的電話鈴響了,瑪麗嬸嬸走過去接了電話:
“好,好,知道了,知道了,嗯。”
掛下電話,
瑪麗嬸嬸臉上洋溢著笑意,
但看見自己公公還坐在那里,她開始竭力控制住自己的笑意,可這發(fā)自內心的喜悅是很難完全控制住的,導致瑪麗嬸嬸的表情有些僵硬。
“父親,梅森剛剛又從醫(yī)院來了電話,那位被送去搶救的傷者搶救無效死亡了,他的家屬已經同意了由我們來承辦喪事。
梅森他們會在傍晚時把遺體給拉回來!
“這么晚?”狄斯問道。
“因為還在等另一個死者的家屬過來,是一個腦袋被削去半截的,醫(yī)院那邊聯(lián)系他妻子時,他妻子依舊堅定地認為自己的丈夫這會兒在維恩出公差。
梅森想要在醫(yī)院里再等等她,順便把這一單也敲定下來。”
人剛離世時,其實身邊親人的腦子一般是有些“麻木”的,仿佛一下子就成了“提線木偶”失去了思考能力;
再者還有一種讓死者早點完成一個體面的喪事好入土為安的思維慣性在,所以基本上在這個時候哪家喪儀社能搶先一步接觸上,很大可能就能接下這一單。
狄斯點了點頭,道:“好,你做準備吧!
“好的,父親!
瑪麗嬸嬸去了地下室開始做迎接客人的準備。
卡倫見狄斯還坐在沙發(fā)上,猶豫了一下,沒敢離開。
“你不害怕么?”狄斯開口問道,“看到那種場景。”
“不是很害怕!笨▊惢卮鸬,“這陣子,有點習慣了!
“你好像,還有話要說?”
“沒有了,爺爺,我和您還有什么話不能說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