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五號是溫繾綣的二十五歲生日。
那一天,她從小時候長大的孤兒院走到她的母校帝傳,又穿過六里巷走去北海,冷濕的夜風吹到她臉上的時候,她低頭看表,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八點了。
天已經(jīng)全黑了下來,溫繾綣靠在北海的欄桿上,側(cè)過頭看了看一天都跟在自己身后的兩個人,臉色微變。
這一路溫繾綣繞來繞去,竟然都沒有甩掉他們。
夜里的北海最為熙攘,她不信他們還能一直跟著。
溫繾綣再一抬頭,就看見了不遠處,戴著口罩和帽子的靳無言。
在他身邊這么多年,就算他全副武裝,憑著身形溫繾綣也能一眼認出他。
溫繾綣的手抖了抖,只要跟著靳無言,或許她就得救了。
其實在這座城市里,她能完全信任依靠的,也就只有靳無言一個人而已。
溫繾綣的身子下意識直了起來,她穿過人群,徑直朝他走去。
靳無言看到溫繾綣時先是有些震驚,隨即將帽子壓了壓,問道:“溫姐,你不是回老家了嗎?”
私下里靳無言從不叫自己溫姐,也就是這個時候溫繾綣才看見他身邊還有一個女人,也戴著帽子和口罩——那個女人看見是溫繾綣,蹦著過來挽住她的胳膊,捏著嗓子叫道:溫姐——
溫繾綣立馬反應過來,這是于巧巧,靳無言新劇的合作女主。是個不折不扣的人設(shè)精和綠茶婊。
溫繾綣面無表情地看了她一眼,又看向靳無言,幾乎是下意識地職業(yè)反應,溫繾綣壓低聲音說:“靳無言,在這么人多的地方,你膽子夠大,你的新經(jīng)紀人不會管你嗎,如果被拍到了,又要做多少公關(guān)?”
靳無言還沒開口,于巧巧便搶先回答:“啊呀溫姐,不是你想的那樣啦,我們就是拍完戲出來放松一下,我們之間什么關(guān)系都沒有!
溫繾綣只是望著靳無言,靳無言也望著溫繾綣。
靳無言的眼眸漆黑深邃,像是蟄伏著某種無法言語的情感——溫繾綣看不懂,也不想懂。
靳無言線條流暢的喉結(jié)上下滾動,他沉默了許久,對于巧巧說:“你先回去!
于巧巧又嗲聲嗲氣地說了不少話才戀戀不舍地離開,如果溫繾綣沒看錯,于巧巧臨走前還怨恨地白了她一眼。
遣走于巧巧,只剩溫繾綣和靳無言兩個人時,溫繾綣的脊背瞬間軟了下去,她抬手挽住靳無言的胳膊,聲音有些顫抖:“無言,救我!
“怎么了?” 靳無言用寬大的手掌覆住溫繾綣的手——因為兩人都知彼此是個冷淡涼薄的性子,所以他們之間從不忌諱這類不越界的肢體接觸。
溫繾綣長長舒出一口氣,又回頭看了一眼,熙攘的人群中,她沒有看見一直跟著她的那兩個人的身影。
還好。溫繾綣低下頭,聲音帶著些蒼白感:“沒什么事,遇到些難處,今晚能和你在一起嗎?”
尋常人說起來曖昧無比的語句,在他們兩個之間卻從不會擦出任何其他的涵義。
靳無言低低笑了一聲,在那一瞬間,忽然一股電流竄遍溫繾綣的全身。
靳無言說:“好。”
他摘下帽子戴在溫繾綣的頭上,如墨夜空下,溫繾綣看見他的眼睛閃爍著星子般的光芒,碎裂如漫天銀河傾瀉。
靳無言又說:“不過今晚我要進組拍夜戲,一直拍到明天早晨七點,你就先等著我。”
溫繾綣懸著的心將將放下,她幾乎沒有任何猶豫便答應了他。
溫繾綣真的是太信任他了......至于為什么會有這種盲目的信任,她一直都不明白。
溫繾綣在化妝間一直等靳無言到天亮。
靳無言拍完戲后把溫繾綣叫醒,她揉了揉眼,順手拿走了桌子上散落的合同——這都是這些天靳無言沒有經(jīng)紀人“散養(yǎng)”搞的,她得幫他順一順。
出片場時,有一些粉絲擠在車的旁邊,舉著寫著靳無言名字的燈牌和手幅,瘋狂尖叫著喊他的名字。靳無言只是低著頭,隨意一抬手算是打了招呼,然后迅速地穿過人群跳上了車。溫繾綣也緊跟著他上了車。
上了車后溫繾綣就一直在低頭看他的合同,車里除了司機就只有他們兩個人。靳無言把和司機前座的隔板放下,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慵懶地瞇著眼,問道:“阿溫,你還打算回老家嗎?”
溫繾綣嗯了一聲,拿筆勾出了一條不太合理的合約。
靳無言又問:“還是結(jié)婚嗎?”
溫繾綣愣了一下,想起她的未婚夫,她的興致其實并不高,畢竟她對那個人并沒有一點感情,不過是他對自己有恩,又一直追求自己,溫繾綣有愧于他才答應的。
溫繾綣點了點頭,不想再繼續(xù)這個話題。
靳無言又是兩聲冷笑——不知為何,聽到他這樣的笑聲,溫繾綣總是全身都不自在。溫繾綣抬起頭看向靳無言,他靠在車門上,一手支著下巴,一手點著膝蓋,細碎的頭發(fā)遮住他的眼睛,溫繾綣看不清他的眼神,卻能明顯感覺出他的情緒一點點變冷。
他勾起唇角,原本清冷明澈的聲音忽然壓低,如夢魘般深邃無底。
他說:“阿虞,你想逃,逃去哪里?”
和囚溫繾綣男人一模一樣低沉沙啞的聲線幾乎是爆裂般炸響在她的耳膜,瞬間擊潰她的神經(jīng)。
溫繾綣手中的筆和合同直接摔落在地,她的膝蓋一下就軟了。
她向后縮了縮,不可置信地望著他——怎么會是他?又怎么會是我?
靳無言,內(nèi)地娛樂圈顏值天花板,各項數(shù)據(jù)一枝獨秀的頂流,綜藝票價五位數(shù)起步,演唱會前排天價難求,這樣的人,這樣神仙一般的存在——為什么會是他?
——而他又為什么要這么對一個平平無奇的我?
溫繾綣承認自己確實長得好看,可是在美女如云的娛樂圈,在五光十色的名利場,只要靳無言想,一招手就能有千百個送上門來的美人——不該是她。
靳無言幾乎是輕蔑地看著滿臉恐懼與震驚的溫繾綣,向她招了招手。
他修長好看的手指將皮帶輕輕一扯,食指嗒嗒敲了兩下。
他笑著說:“阿虞,過來,吃點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