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靜,凌卓志,冷靜。他對自己道,再怎么氣,至少不能被自己表哥看不起,齊靜堂怎么了,一個勞改犯而已,大學(xué)都沒上過的人,這輩子也就這樣了,自己以后機(jī)會多的是,絕對比那個勞改犯走得長遠(yuǎn)!
凌卓志這么想著,把手機(jī)放了回去,轉(zhuǎn)身回到了崗位上。
下午四點,早班結(jié)束了,交接完后,幾個上早班的人紛紛回到更衣室,齊靜堂心事重重的往人事部去了。凌卓志目送他換了衣服離開,心情沉重的打開衣柜,拿出手機(jī),卻發(fā)現(xiàn)自家表哥居然給自己打了四個電話。
他有些不安,猜測表哥以為自己有什么要緊事,便立刻打了回去,結(jié)果剛接通,劈頭就是表哥一聲怒吼:“凌卓志你干了什么?!”
凌卓志被沖得離開了手機(jī)一秒,真有些慌了,捂著電話跑到外面,緊張道:“怎么了?我什么都沒干啊!
“什么都沒干?!你有毛病!不就是一個同事嗎,人家招你惹你了?殺你全家了!?你至于跟瘋了似的查人家嗎?!”
“啊?你在說什么呀。”
“別裝傻!我就知道是你,除了你誰還干這事?!”
“到底出了什么事。 绷枳恐疽才,“你不說我怎么知道!”
“我們數(shù)據(jù)庫是不是你找人黑了?”
“什么?”凌卓志愣了,“什么數(shù)據(jù)庫,什么黑?”
“前天晚上數(shù)據(jù)庫突然崩潰了一下!昨天信息科排查,最后查到的是我們市一個公用ip!瀏覽了好幾十個人的資料,其中就有你讓我查的那個!”表哥氣得嗓音都啞了,“我猜就是你!我不給你查你就犯渾了是吧?這是犯法啊!我跟沒跟你說過,這是犯法!你馬上回家!我這就來逮你!”
凌卓志頭皮發(fā)麻:“不是!哥!我沒!我真的沒!我至于嗎。俊
“你不從小就這樣!不讓你干你非干!跟全世界都欠你似的!我看你這樣不爽很久了!”
凌卓志的關(guān)注點立馬歪了:“哥你原來一直這樣看我的啊!
“廢話,難道你不是?要么你自己過來,要么我來抓你,你自己選!老子今天就要大義滅親,你這狗東西就是家門不幸!”
凌卓志居然覺得有點好笑了:“哥,你真要抓我可以,但我真的沒干,說實話,你看我現(xiàn)在這工作這地位,我上哪找那么牛逼的人。我認(rèn)識的電腦技術(shù)最好的人,也就是會在球球炫舞上開個掛了。”
表哥沉默了一下,語氣平靜了一點,壓低聲音:“那你中午打電話給我干什么?不是想來交代的嗎?”
“嗨,不是,我就是……”凌卓志想到下午自己怒發(fā)沖冠的那會兒,終于對自己針對齊靜堂有了點羞恥感,畢竟如果自己真有那黑客的能力,說不定真會鋌而走險,結(jié)果就是被自己表哥“大義滅親”,想想為了齊靜堂這么點事坐牢,也太傻了,說出去都讓人笑死,可有警察表哥盯著,他也不敢說謊,只能支支吾吾道,“中午還,真是想讓你,咳咳,幫忙查那個的!
“凌卓志你個狗……”表哥沒罵下去,頓了頓,長嘆一聲,“結(jié)果怎么想的沒等我接?”
“你肯定不幫啊,而且會罵我啊,我何必自己上門找罵。”凌卓志委屈道。
“幸虧你還有點理智,”表哥松了口氣,最后問了句,“真的不是你?”
“真的不是!”
“敢拿你房間里那堆垃圾發(fā)誓嗎?”
凌卓志咬牙:“敢!”
“那行,我信你了!
“我還沒那堆手辦有信譽嗎?”
“反正你拿你戶口本發(fā)誓我也是不信的!
“嗨,親表哥!”
凌卓志等表哥掛了電話,看著手機(jī)發(fā)了會兒呆,還真有點好奇是何方大神,敢黑警察的數(shù)據(jù)庫,F(xiàn)在聽表哥說最后查到公用ip,如果沒有恐怖組織出來表示負(fù)責(zé),那估計要查出背后真神是沒戲了。
真是為了查齊靜堂嗎?或者不是,對方查了幾十個人,是在擺迷魂陣,還是在下一盤大棋?
感覺自己正站在第五層思考大氣層,凌卓志自己都覺得有點好笑,搖搖頭回到了更衣室。
第65章 如是對手
深夜,屏幕光幽幽,打字聲壓抑。
林婭嘴里咬著半塊曲奇餅,凝神盯著屏幕,鼠標(biāo)滾輪一點點往下滑動著,文字大段大段的,密密麻麻,圖片則相互緊貼著,連馬賽克都沒有。
這看起來極為枯燥的頁面卻仿佛有什么獨特的吸引力,讓林婭一秒都不舍得挪眼,她連半塊餅干都無暇吃進(jìn)去,嘴巴甚至逐漸有了張開的趨勢,她的眼睛越來越大,餅干搖搖欲墜。
滾輪又滑下去一點,隨著某頁趴著人的圖片下去,描述現(xiàn)場的文字接著顯現(xiàn),林婭呼吸忽然停滯了一下,緊接著低低的“臥槽”了一聲!
她猛地抬起頭,望了望臥室的方向,隨后又低頭,呼吸急促的來回看了幾遍方才看到的內(nèi)容,越看越驚訝,越看呼吸越急促。
她抖著手摸向旁邊的手機(jī),只要解鎖屏幕,就會出現(xiàn)她剛剛回味完的一篇小說……一篇古早的,剛認(rèn)識了作者本人的小說。
可是摸了許久,都沒摸到手機(jī),她轉(zhuǎn)頭看去,本來放手機(jī)的位置空空如也。
而下一秒,一個平淡,幾乎帶點笑意的聲音從背后響起:“在找這個嗎?”
她回頭,還沒看清楚是誰,一種透心涼的感覺先一步出現(xiàn),她驀地倒吸一口涼氣,眼前一黑!
“婭婭,婭婭,醒醒!”
林婭猛地睜開眼,看著眼前雪白的瓷磚墻面,驚魂未定的喘了幾聲。
“怎么的,我又不是生娃,你怎么干等都等出這德性?”楚望有些擔(dān)憂,又有些好笑,手里拿著病歷本和一疊單子,“走吧,配藥去了。等等,你這么睡著不冷嗎?”
林婭搖搖頭,她看了看楚望,欲言又止,很快又低下頭去,起身跟著楚望往藥房走。
楚望看完心理醫(yī)生,心事重重。
但是看到身邊女友比他還心事重重,他又振作了起來,安慰她:“沒事兒,醫(yī)生不是說好治的嘛,我這就嗑藥嗑起來,擼鐵擼起來,保證半年后又是一條好漢!”說著還作出大力水手的姿勢。
“哦!绷謰I應(yīng)了一聲,反應(yīng)很冷淡。
“你怎么了?我這又不是絕癥,哎我明天就要去上班了,好不容易咱倆都有空,要不要去哪逛逛?”楚望覺得自己作為一個直男+患者,主動提出這個要求真的是巨大的犧牲,一時間都分不清誰才是病人。
“哎你別煩!”林婭推開他,“跟你沒關(guān)系!”
“那是,工作?”
“對對對!”
“額,那我就沒辦法了!背谂赃吇问幜藘上,忍不住還是問,“你一會兒不會還要回去加班吧?”
“不用不用!
“哦哦,那我們還是先找個地方吃點兒吧,你不是老給我發(fā)那些什么種花店嗎……”
“是種草啦你個憨批!”
“這特么到底啥原理,我搞不懂啊,不都是植物嗎?”楚望不敢抱怨太多,他已經(jīng)對自己有些憐惜了,明明是病人,出醫(yī)院還要哄看起來病得更厲害的女朋友,“不管了,先挑一家吃,我餓死了!”
林婭不回答,低頭擺弄著手機(jī),任由楚望像郊游的小盆友那樣扯著她往前走。主治心理健康的第七醫(yī)院對面就是商場,兩人很快便找到了一家看起來還過得去的店里坐下了。
楚望點著菜還不忘嘆氣:“哎,明明住城里,怎么現(xiàn)在忽然有種進(jìn)城的感覺!
林婭沉默不語,放下手機(jī),手撐著頭望著落地窗外,馬路對面醫(yī)院掩映在茂密的樹叢中,陳舊,低矮,看起來更像是鬼屋。
“話說,盛琳和老齊好像就是在這兒遇上的呢,用你們女人家的話說是什么來著,邂逅?”
提到盛琳,林婭果真有了精神,她微微抬頭望著楚望:“說說!
“有什么可說說的!苯K于有能讓女友上心的話題了,雖然跟自己無關(guān),楚望還是來了勁,“就是盛琳在這買電腦,然后楚望……額,不行,不能說!
那是楚望做線人的時候被追殺才造成的邂逅,一旦說出來,林婭勢必要問他為什么被追殺,這直接導(dǎo)致這故事連開頭都不能有。
楚望給了林婭一個你懂的眼神,聳聳肩:“不好說,反正盛琳幫了他。”
“盛琳,真的,幫了他嗎?”林婭低喃道。
這回輪到楚望驚訝了:“喲呵,你居然懷疑你們八難大大的人格?怎么了,不會因為她說我有精神病,你倆鬧矛盾了吧?”
“怎么可能,”林婭把頭埋進(jìn)臂彎,很是疲憊的樣子,“我謝謝她還來不及呢!
“那你怎么……”
接下來楚望人來瘋似的絮絮叨叨,她都聽不進(jìn)去了。
林婭一直不是什么乖孩子,在遇到楚望之前,她紋身,她抽煙,她泡吧,但她是好女孩。
造成這風(fēng)格的原因一部分來自于她的顏值和身材——她的家境也不錯,但更多的,是因為自信。
她在電腦上一直很有天賦,小時候父母輩雞娃的時候,別的女孩選擇練琴跳舞,她唯獨只喜歡編程課。后來進(jìn)了通信工程專業(yè),男多女少,她顏值和成績又拔尖,一時間風(fēng)頭無兩,狂得沒邊兒。
然而這個在別人眼里叛逆強勢的女孩兒,骨子里其實非常中二,她喜歡軍人,喜歡警察,是個戰(zhàn)忽局自來水,小時候還在紅客聯(lián)盟湊過熱鬧。
雖然只是打打邊鼓做做水軍,可是那種為了國家、正義和理想而戰(zhàn)的氛圍一直影響著她,讓她每每想起都激動不已,有時候還會私底下去人肉一些她很看不慣的人。
但她只是做了,卻從沒拿出來過,甚至故意放出過假消息,保護(hù)被人肉的弱勢者。
不僅僅是因為她還有點作為老百姓的理智和眼力見,更重要的是,她是楚望的女朋友。
楚望圓了她的一個夢,她有一個警察男友的夢。
她珍惜楚望,即使大家都覺得這貨配不上她,她還是以與往日背道而馳的風(fēng)格守著他。有一半是確實喜歡這個人,還有一半,是因為他是個警察,還是個好警察。
即使他像個為殺人犯辯護(hù)的律師一樣,在為那些全民聲討的人追索著真相。
甚至執(zhí)著到,得了抑郁癥。
“楚望,”她突然道,“你別查了好不好?”
楚望一愣,方才為了營造氣氛的滔滔不絕戛然而止,氣氛瞬間凝滯了下來。
“哎,”他嘆氣,“我就知道你會這么說!
“所以,你是不同意了?”
“我,嘖,”楚望撓頭,“我說不上來,我有時候是想,是不是真的錯了!
看到他動搖,林婭眼睛一亮:“肯定錯了。∧憧,前面還有那么多案子等著你,別的警察都在往前看,就你往后看,甚至還倒著走,一點意思都沒有!”
“我不是說我查這些案子錯了,”楚望笑起來,“是說心態(tài)錯了!
“啊?”
“你想,剪刀手杰克,也沒結(jié)局吧,照樣有人成天提起。十二宮殺手,也玄之又玄的,現(xiàn)在還有人說,是吧?那時候追查的警察好像都很抑郁,我確實不能走他們的老路!
“你這些案子能跟它們比嗎!”
“都關(guān)乎人命,怎么不能比了?”楚望嚴(yán)肅了一下,又咧開個傻笑,道,“我的意思是,要不我也抱著娛樂的心態(tài)去查,不貪,不急,隨緣,你看,這樣是不是就會好點?”
林婭冷笑一聲,翻了個白眼,重新趴回桌子不看他:“你說得容易!
這時候,菜上來了,楚望一邊往她碗里夾菜,一邊討好道:“你要支持我嘛,我堅持那么久了,突然放棄,想想也困難呀!
“關(guān)鍵是沒有意義呀!”林婭起來,把筷子拍在桌上,“都結(jié)案了!警察叔叔,結(jié)案了!該判的判該死的死了,你整啥呀?!你要不再回醫(yī)院看吧,我看你一上午白聊了!”
楚望搖搖頭,認(rèn)真的看著她:“婭婭,也就你懂我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