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挺好的……挺好的怎么住那么遠,我們在這兒婚房都給你看好了,你不是說你女朋友自由職業(yè)嗎,讓她一起過來,有我們照顧著,多好。你們可以安心搞事業(yè),等生了孩子,我們還可以幫忙帶帶!
“怎么都想到那么遠去了!饼R靜堂哭笑不得,“我和她還沒到那份上呢!
“都同居了還沒到那份上!怎么?現(xiàn)在連同居都是想分就分的了?”
“那我不能分,”齊靜堂正色道,“主要是我死皮賴臉的,現(xiàn)在剛成,我得先穩(wěn)固一下再說!闭f罷想了想,緊張起來,“爸媽你們可不要一沖動上門找我們啊,我什么情況你們也清楚,人家爸媽還不定樂意把閨女交給我,到時候看你們那么著急扒拉的,人說不定就要跑了!
想到兒子的前科,有女人要不錯了,那還敢提什么要求,供起來還差不多,齊父惆悵的點點頭,反應(yīng)過來,豎起眉毛:“你把爸媽當(dāng)什么了,犯得著這么上趕著?”
“這就對了嘛,”齊靜堂拍拍他爸的肩,發(fā)現(xiàn)看起來依然高壯的男人,背部卻已經(jīng)能摸到嶙峋的骨頭,曾經(jīng)在自己眼里山一樣的男人,雙肩垂落,皮肉仿佛都滑到了肚子上,胸口瘦削,肚子卻已經(jīng)突兀的隆起。
他上大學(xué)時父母已經(jīng)中年了,可是卻從未像如今一樣,感覺到他們仿佛一夜之間步入了老年。
他心一酸,舉杯碰了一下他爸的酒杯,爺倆沉默的喝了一口。
“你啊,一直是個有主見的,”齊父低聲道,“過去的事情,就過去了,以后啊,能夠安安穩(wěn)穩(wěn),低調(diào)和美的過日子,就不枉來這世上走一遭了!
齊靜堂心里感動,面上調(diào)侃:“爸你怎么突然這么感性了,這不像你會說的話啊!
“那你說我還能說什么,我說你加油闖,加油浪,鬧它個天翻地覆?”齊父搖搖頭,“不可能的呀,你已經(jīng)過過別人可能一輩子過不了的日子了,接下來也該享受一下平常人的生活了!
“是啊。”齊靜堂想起盛琳,雖然感覺自己認定的另一半并不算是什么平常人,但是要過上幸福的小日子,還是有指望的。
“女朋友知道你以前的事吧?”
齊靜堂點點頭,這個剛才齊母已經(jīng)問過了,他也這個反應(yīng)。齊父知道他不愿意多說了,嘆口氣:“你心里有數(shù)就好,我們也不希望你瞞著的,夫妻倆要過一輩子,還是坦坦蕩蕩的好。”
“爸你又說那么遠去了,什么夫妻倆。”齊靜堂笑起來。
“那你看你們都這年紀(jì)了,難道不考慮結(jié)婚?別學(xué)人家拖拖延延的,趕緊結(jié)婚,生孩子,享天倫之樂!”
“越來越遠了……”
“然后好好教育,別像我們一樣。”
齊靜堂笑容驟然消失,他垂下頭:“對不起!
“是爸對不起你!饼R父道,“打小把你教得太正,太黑白分明,結(jié)果反而走了極端。”
“不是……”
“但我們也想明白了,這些都是命,沒辦法。既然回不去,那就繼續(xù)往前走,好好走,總會走完的!
齊靜堂點點頭,對于這些感性的話,不知道該怎么俏皮的回答,便只能聽著。
“對了,阿湛,”齊父突然喊了一聲他過去的小名,“你的新名字不錯,以后都用那個了對吧?”
當(dāng)初他跟爸媽說自己新名字的時候,他們并沒有什么太大的反應(yīng),只覺得理所當(dāng)然。今天又提起,齊靜堂有些不習(xí)慣:“是,怎么了?”
“以前的名字,沒跟別人說過吧?”
“對!饼R靜堂還以為爸爸介意,道,“不過我還是覺得你們給我的名字更好,但當(dāng)時時間急,我就隨便起了一個!
“沒事沒事,剛都說了,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你以后就是齊靜堂,還是我們的兒子,過去的名字,就別跟別人提了!
“怎么了?”齊靜堂沉聲道,“有人來打聽了?”
齊父搖搖頭:“沒什么的,就是鄰里間會問起家里小孩,那我們總不能說我們沒兒子,之前不知道你改了名就沒往外處說,現(xiàn)在確定下來,就可以說了!
齊靜堂總覺得爸爸眼神有點飄,他心里升起點不好的預(yù)感:“到底碰到什么事了?爸,我這個年紀(jì)了,也經(jīng)歷不少了,你們不告訴我,以后萬一遇到什么事,我一點心理準(zhǔn)備都沒有也不好吧!
齊父皺著眉,給自己倒了杯酒,卻沒有喝,而是摩挲著酒杯:“前陣子,對門鄰居跟我們說,有人托了中介,突然提出要買他們房子,價都開好了!
“然后?”
“鄰居是打算常住的,根本沒打算賣,所以當(dāng)然是拒絕的。他們還上門找了中介,問為什么會有人來問他們賣房子。結(jié)果中介也不知道,但幸好鄰居比較……強勢,中介沒辦法,只能給他們透露,說想買他們房子的人,姓林!
姓林?!
齊靜堂認識的姓林的人不少,同事,獄友,小混混,警察,還有楚望的女友林婭,但是只有一個姓林的,能讓他的家人這么忌諱。
他往椅背一靠,復(fù)雜的笑了笑:“林顯貴的爸媽?”
“對,”齊父點頭,“他們聽說你出獄后,來找過我們幾次。我們報了警,警察讓他們不要接觸我們。但是這玩意兒,你也知道,治標(biāo)不治本……”
“我在牢里那段時間,他們是不是經(jīng)常騷擾你們?”齊靜堂冷著臉。
“沒什么的,”齊父淡然道,“沒多久我們搬走了,他們也鬧不了幾回。”
齊靜堂握緊了拳頭。
“后來他們不是又有了個女兒嘛,就沒空找我們了,F(xiàn)在想想,大概就是在等你出獄。”
“他們想怎么的呢?想讓我給林顯貴償命?”
齊父也冷下臉:“瞎胡說,那林顯貴該死,償什么命,那種王八犢子,沒有你,老天遲早也會收他!”
齊父齊母當(dāng)然不知道齊靜堂是故意的,他們知道的和警察知道的一樣,林顯貴口出不遜,威脅還要繼續(xù)迫害那個被他毀了一生的女孩。作為那女孩的好友,齊靜堂一時義憤,與其爭斗,失手殺了他。
“那他們找我干什么,謝謝我替他們收拾了那不省心的兒子?”
“這你就別管了,我剛才也想明白了,你去平城也好,那里警官罩著你,有工作也有女朋友,我們現(xiàn)在還有點積蓄,到時候給你那兒買個婚房,當(dāng)然,我們首付就夠嗆了,房貸你還得自己賺……”
“等等等等,爸,”齊靜堂哭笑不得,“怎么又轉(zhuǎn)到這了?你先說林家到底想做什么?”
“他們做不了什么的,他們就是不甘心而已,林家唯一的兒子沒了,老婆又生不了,覺得自己絕了后唄,就像現(xiàn)在你們年輕人喜歡說的,還真當(dāng)自家有皇位要繼承來著,可不可笑?哈哈哈!”
齊父笑得勉強,齊靜堂也附和得干巴巴,他勉強的翹了翹嘴角,鄭重道:“爸,如果他們真要找我,就讓他們找,我不可能一輩子躲著,你們護不了我一輩子,只有我自己能保護自己,所以你們千萬不要自己扛,有什么事都一定要和我商量,你們看,我都快三十了,不小了,我有能力處理的。”
齊父緊皺著眉頭,顯然并不贊同,齊靜堂知道自己一時間勸不動二老。他們保護自己的心太堅定了,根本不可能輕易就答應(yīng)讓林顯貴父母找到自己,因為怎么想都不可能是好事。
畢竟當(dāng)初那對夫妻就從來不曾有過像好人的表現(xiàn),兒子出事前雙方就紛爭不斷,出事后更是不共戴天。齊靜堂以前就曾經(jīng)見過林顯貴的媽媽為了點子雞毛蒜皮的小事堵著別人家大門罵街,什么難聽話都說得出口。他爸爸更是無賴,又懶又壞,年輕時就不招人待見,之后更是五毒俱全,誰提起都要搖頭。
父母雖然來探監(jiān)時從未提起過,可是想也知道在他們還住在大樁縣那段時間,會經(jīng)受鄰居怎樣的精神攻擊。
齊靜堂握緊了拳頭,很想問爸爸那對夫妻是不是還住在大樁縣,但是料想到一問就會引起爸爸的警惕,只能強壓下去。
盛琳好像對大樁縣很感興趣,尤其是對他家門前那條河。
但是,如果那對夫妻還住在那,帶她去會不會反而危險了?
齊靜堂感覺酒勁上來了,腦子有點昏昏沉沉的,萬般心緒涌上來,讓他的面容反而異常的漠然,還帶著絲不易察覺的兇狠。
第57章 深淵對望
齊靜堂與父母呆了兩天,第三天出發(fā)前往京城,到汪醒言那兒拍片。
京城在山水這類自然風(fēng)光方面并不突出,但是卻有別處沒有的人工景點,比如長城和故宮。有意思的是,故宮現(xiàn)在并不輕易出租作為拍攝場地,所以作為主角的小鮮肉反而要到南方的某影視城去拍宮廷部分,而作為配角的齊靜堂,反而能到長城實景拍攝,連玩帶拍,也算是旅游了。
齊靜堂本來大學(xué)的時候就曾經(jīng)向往著,等畢業(yè)了經(jīng)濟自由了就周游全國甚至全世界,但是計劃趕不上變化,沒想到最先要奮斗的居然是人身自由,等到人身自由了,曾經(jīng)的夢想已經(jīng)離自己越來越遠,F(xiàn)在汪醒言安排他去長城,對他來說不亞于一個巨大的驚喜,一時間看汪醒言都順眼了起來。
汪醒言看齊靜堂也越來越順眼。
首先齊靜堂長得好看。
他不是那種時下流行的白凈小生型,不娘氣,乍一看并不驚艷,但是卻也不過分陽剛。屬于放到哪個時代都能被人贊一聲“俊”的長相,夸張點講他的臉就像過去的明星尊龍一樣,但卻能經(jīng)受住各個時代甚至不分國界的考驗。
還有就是他乖。
這種乖并不傻氣,他雙商都高,很會為人處世,但又不顯得圓滑油膩,說話做事清爽直率,即使看出他有小心思,也不會讓人感到反感。而且他非常會為他人著想,有著近乎強迫癥一樣的細心周到,極為追求完美。
汪醒言參與拍攝的第一天就明白了為什么盛琳會接受齊靜堂。盛琳是那種一接觸感覺很不好相處,要處得久了才發(fā)現(xiàn)她其實是個很兩極分化的人,她對于看不上眼的人冷漠到連表面功夫都不想做,但對看得上眼的人其實非常寬容。
但有一個前提,怎樣的人是她看得上的。
這標(biāo)準(zhǔn)很混亂,汪醒言自認為不是好人,甚至以自己是個卑鄙小人為榮,但他就入了盛琳的眼。可是如果真的是個惡棍,一個猥瑣的人,她當(dāng)然理都不會理。
相應(yīng)的,她的親戚朋友中也有特別偉光正的人,優(yōu)秀,善良,幽默風(fēng)趣,但盛琳也不喜歡,甚至?xí)o人甩臉子。汪醒言只能猜她是看出了那個人的虛偽,即使他并沒有太大感覺。
齊靜堂這種面面俱到又十項全能的男孩子,一旦潛心討好一個人,那可真是戰(zhàn)無不勝,簡直是一塊瑰寶,但又因為顯得太完美,其實不一定能招盛琳的待見。汪醒言覺得,他對盛琳的喜歡,絕對是真心的,真到盛琳都吃不消無視的地步。
所以奇葩的可能是齊靜堂?畢竟他一直不覺得盛琳有什么地方值得一個男人死心塌地的,她幾乎沒有女人的魅力,毒舌,陰沉,愛好奇詭,長得也就一般般,身材那更是干巴巴的……
算了,如果真的這樣去和齊靜堂討論,說不定會挨打。
“咔!”導(dǎo)演喊了一嗓子,聲音很快消失在長城上冷冽的風(fēng)中,但齊靜堂還是聽到了,撫了撫被風(fēng)吹亂的頭發(fā),笑著回頭:“好了嗎?”
“再拍一段就ok了!”導(dǎo)演比了個手勢,轉(zhuǎn)頭對汪醒言道:“真不錯,一條過!他很有天賦啊,越來越熟練了,你哪里找來的?”
這問題導(dǎo)演這兩天已經(jīng)問了好幾遍了,汪醒言一開始笑而不語,現(xiàn)在則干脆不耐煩的甩了句:“牢里!
“嗨!”導(dǎo)演果然不信,擺擺手,嘟噥,“又不跟你搶!彼D(zhuǎn)頭招呼齊靜堂:“小齊,來,跟你講講下一條!
齊靜堂正在補妝,化妝師細心的在他身上撲著粉,長城上風(fēng)大,沒一會兒就吹得皮膚干燥粗糙,雖然后期會做一定處理,可也不能得過且過。
他聽到導(dǎo)演的呼喚,笑瞇瞇的按住了化妝師的手:“稍等一下呀小姐姐,我一會兒過來找你,你先去躲躲風(fēng)。”
化妝師紅著臉收了手:“好好好!币荒樚鹈鄣男χ氐脚镒永。
導(dǎo)演等齊靜堂走到身邊,翻開本子給他講戲:“下一條比較麻煩,你要作出從城墻上跳下去的樣子,其實上頭的意思是迎風(fēng)起飛……”
劇本是要通過品牌方審核的,人家想要什么感覺,編劇就寫什么劇情,結(jié)果就是人家要表在長城上迎風(fēng)閃耀,作為執(zhí)行方,他們除了想辦法滿足,也沒別的辦法。
這固然是危險的,但做足安全措施后并不難,關(guān)鍵還是那種閃耀的感覺,意味著齊靜堂必須把握合適的角度,成功讓表反射陽光或者補光燈的光。
雖然特效也有可能做到,但是如果能夠直接拍攝出來,自然是皆大歡喜。
不過這也意味著可能要拍很多次才能達到最滿意的效果。
齊靜堂聽著要求,不動聲色,點頭:“好。”
“你恐高嗎?”導(dǎo)演問。
“不,”齊靜堂露出微笑,“相反,我還挺喜歡這種感覺的!
“你放心,我們肯定會保護好你的!睂(dǎo)演道,“不要怕,自在的做出來就行,爭取一條過!
“好!
“哎!笨粗R靜堂去補妝的平靜的背影,導(dǎo)演搖搖頭,“希望他紅了以后也能那么好說話!
“會的!蓖粜蜒院V定道。
“你的意思是他肯定會紅還是他肯定會好說話?”
“都有!蓖粜蜒渣c煙,抽了一口,此時沒有風(fēng),他面容在煙霧中若隱若現(xiàn),“他要討好的人不會允許他不好說話的,他也不會允許自己不成功!
“……聽不懂!睂(dǎo)演嘟噥了一下,抬高聲音,“棚子里不準(zhǔn)抽煙!老板也不行!”
“嘖!”汪醒言走了出去。
這邊齊靜堂一邊補妝,一邊翻看手機里他的劇照,他和攝影師關(guān)系處的不錯,對方時不時會把自己認為好看的照片私下發(fā)給他,齊靜堂便挑了自己覺得不錯的轉(zhuǎn)手發(fā)給盛琳,即使盛琳有時候回應(yīng)冷淡,他也如獲至寶,樂呵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