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徐默停下腳步,看向一旁巷子深處。
此刻夜黑風(fēng)高,那巷子當(dāng)中幽靜無聲,但若仔細(xì)看,卻可見一點微弱的亮光,忽閃忽現(xiàn)。
徐默問相嬰,里面是不是有邪異。
相嬰鼻子聞了聞,點頭說應(yīng)該是有。
“最近京都之地,妖氣是比過去多了很多。”
“進(jìn)去看看!
徐默走入這條小巷。
從入口到里面,行百步。
最后面是一戶人家的院門,虛掩著,留了一條縫,那亮光就是從這條縫里冒出來的。
在這里,可以聞到一股古怪的香味。
像是有人在燉肉。
“這大半夜的,誰家燉肉?生活這么好的嗎?”
那肉香,很有吸引力,有一種叫人食指大開的感覺。
徐默推門而入,就見小院里,一個老頭正蹲在那邊爐灶當(dāng)中燒火。
火很大,但卻沒什么煙。
爐灶上面有一口古怪的大鍋,鍋里煮著什么東西,濃烈的肉香就是從那邊傳來的。
門口的動靜自然驚動了那個老頭,對方回頭瞅了一眼。
好家伙!
見過丑的,可沒見過這么丑的。
不。
這已經(jīng)不能說叫丑,而是恐怖和詭異。
老頭臉上有好幾張嘴,最大的在下巴,能左右張開,連帶脖子和胸口,像是一條長長的傷口,里面滿是尖銳細(xì)小的牙齒。
“你這是修得什么邪法,怎么把自己搞成這個鬼樣子?”
徐默忍不住問了一句。
老頭居然嘿嘿一笑。
那恐怖的嘴里發(fā)出了聲音。
“道友少見多怪了,不過是《引邪入體》小法,修煉者很多,比我丑的,有的是。”
聽意思,居然不服。
徐默就喜歡這種不服氣的,這樣打服的時候,會有成就感。
不過徐默沒立刻動手,而是湊過去問:“干嘛呢?”
“瞎啊,沒看見燉肉呢?”
這老頭很虎啊。
希望待會兒也能保持這種桀驁不馴。
“什么肉啊,這么香?”
“當(dāng)然是人肉了,難道是牛羊家畜?”老頭這時候露出冷笑:“道友,別問了,我知道你要干什么,有話直說,何必拐彎抹角。”
“哦,你說我要干什么?”
“你不就是想討一點肉吃,或者,如果討不到,就動手搶。不過別怪我沒提醒你,如果你敢動手,信不信下一鍋把你燉鍋里……呦,后面還有一個小姑娘,不錯不錯,看你這么可愛,我可以下次再燉……”
相嬰上去就把對方一條手臂給扯了下來。
就像是掰掉一根樹枝一樣容易。
老頭想叫,沒叫出聲。
因為一個紅衣服的女鬼,突然從他身后出現(xiàn),捂住了老頭的嘴。
并且在對方耳朵邊小聲道:“噓,別叫!”
老頭驚恐無比。
不說扯掉自己胳膊的女人,就是身后這個女鬼身上所散發(fā)出的氣息,也足以碾壓他。
女鬼松開了手,老頭這會兒也不虎了,老實的很,問什么答什么。
“哪兒的人?”
“墳城!
聽到墳城這兩個字,相嬰湊過來小聲和徐默說了幾句。
徐默點頭。
“叫什么?”
“王膳!”
“幾時來的京都,來做什么?”
“前幾日來的,我,我是來吃人的。”
“誰讓你來的?”
“沒人,是我自己,我聽說天下將亂,人道自禍,這種時候自然得抓住機(jī)會,好好的出來吃一頓,道友,你,你不也是一樣?”
“誰和你一樣?我問你,你和誰一起來的?”
“就我一個人,不過我知道,墳城還有人也來了,不過有的是去了別的地方。”
別的,也問不出什么。
“吃了吧!”
徐默說完起身往外走,相嬰瞅了一眼,也跟了上去。
就聽到身后慘叫一聲。
魏三娘跟了出來。
不過她衣裙上的血色,似乎更艷了。
徐默知道,若遇亂世,會有很多妖邪詭異出來吃人。
這種時候,根本管不過來,畢竟亂世當(dāng)中,不知多少人喪命,有的妖邪不殺人,只吃人,怎么管?
就例如世道亂了,山賊殺人越貨。
尸體賊人是不要的,但那些詭異妖邪要。
又例如有人活不下去了,賣兒賣女,有妖邪花金銀買下,回去燉湯,或者煎炒烹炸,想怎么吃,就怎么吃。
諸如此類,比比皆是,太多太多。
更有甚者,偷偷殺人吞噬,一次殺幾百上千人,也不是稀罕事。
所以每逢亂世,人口必然銳減。
直到亂局結(jié)束,一切才能恢復(fù)正軌。
但這一定是一個長期的過程,或許一兩個月,或許三五年。
甚至有的時候,需要十幾年,數(shù)十年才能恢復(fù)過來。
“墳城我去過,規(guī)模不小,有點像我們山河六圣。實際上,我們雖然只有六個,但依附于我們的妖修精怪不少,光是在墜龍山,我麾下小妖,少說也有數(shù)百!
相嬰一句話,道出墳城的底細(xì)。
如果讓徐默來比喻,就相當(dāng)于武林門派,各方勢力。
當(dāng)然,是這里指的是詭異修仙界的勢力。
“正氣司的規(guī)矩是除妖邪,護(hù)人道,京都妖邪既然這么多,那自然得除,相嬰,三娘,反正咱們也睡不著,跟我去殺吧,能殺多少殺多少!
徐默心里憋著一股怒火,他在之前就想通了一些道理。一些人為了爭權(quán)奪利,不顧蒼生安危,可謂惡貫滿盈,那若是這種人最終勝利,得人皇之位,豈不是說以后正氣司也得尊其號令?
這不是助紂為虐嗎?
那正氣司,到時候還是正氣司嗎?
這種事,他之前問過司主,司主搖頭不語;也問過韓玄,韓玄說,他也解釋不清,有些困惑。
上問先圣。
先圣竟反問可有新的詩文,它們想聽。
“都他媽是瘋子!”
尤其是仙圣的回應(yīng),讓徐默細(xì)思極恐,頭皮發(fā)麻。
他突然想起來正氣司內(nèi)那個寫著八個字的牌匾。
“皇權(quán)更替,人道長存!”
初次看,感覺正氣凜然,讓人精神一振。
可現(xiàn)在再琢磨,徐默對這八個字有了新的理解和認(rèn)識。
“所謂人道長存,便是存在即可,只要不被外部諸州妖邪入侵,滅了人道就行。但若生人禍,就讓其自愈,絕不橫加干涉。如此凡人在某些存在看來,如池塘之魚,先圣、正氣司,只是塘邊看守,不讓外人大規(guī)模撈魚。但池塘終究有限,魚多了怎么辦?讓魚自相殘殺,可食傷魚,但對岸上的人來講,魚塘,又意味著什么呢?”
徐默這時候站定不動,想的出神,且表情恐怖。
顯然,他想通了。
可正因為想通了,才會有這種反應(yīng)。
因為這個問題的結(jié)果,實在是讓他大吃一驚。
“養(yǎng)魚,除了因為要吃,還能為什么?中原十九州,在那種存在的眼中只是一個更大的魚塘,所謂人道長存,不過是不許竭澤而漁罷了,要有吃的,而且,是年年都要有……原來是這樣,竟然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