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一個人影站在阿戈斯的街口,一手提著棕木箱子,一手攥著一張淡黃色的車票。
空氣有些冷,他穿得嚴(yán)實,灰藍(lán)色的大衣一直下垂到膝蓋,一整套的男士衣裝針腳緊密厚實,能看出做工精細(xì),價值不菲。
從壓低的帽檐下能看到被束起的雪白長發(fā),乖巧地搭在腦后。華美長發(fā)的主人嘆了口氣,似乎沒忍住,往身后已經(jīng)有一段距離的會所瞥了一眼。
整個街道此時最是人跡稀少的時候,靜得仿佛能聽到大霧流動的聲音。
“約書亞?”
你走了過去。
“呃?!你,你,科爾娜……”
他被嚇了一跳,有些心虛地抓緊了手中的箱子,向你猶豫地打招呼。
“我記得昨天我有交代過你預(yù)約馬車,別省這點錢,除非你想剛出街就被打劫!
你梳了梳亂糟糟的頭發(fā)。很顯然你沒休息好,昨天光忙著處理約書亞的事,總算把他送走了。
“我,我知道,車夫可能有點事來晚了。我有按你說的去做……”
他似乎有點氣餒,像只被訓(xùn)斥的小狗般低下頭。你嘆了口氣,走到街邊,和他一起等車。
一時間沉默著。如同寂靜的街道。
“科爾娜,我,我。呃,我是說……”
約書亞冒失的聲音響起來,他著急著,聲音有些異常地大,你怪異地瞥了他一眼,他的臉在你的目光下更紅了。
“我只是想……說謝謝你。你幫我,我才能從那里出來,我,我會盡快還錢的!
“就這些?”
你打了個大大的哈欠,瞇著眼睛努力讓自己站定。他“哎?”了一聲,更手足無措起來。
“那,那個,幫我還錢沒關(guān)系嗎?違約金是一筆很大的數(shù)字……”
“沒關(guān)系!
佩鉑西每個月都會給你零花錢,而在阿戈斯樂園工作,你也有相應(yīng)的工資。在過去的八年間,討好佩鉑西,在阿戈斯站穩(wěn)腳跟是你主要的工作,沒怎么去過其他城市,甚至連街道都沒出過幾次,你的錢全攢著,付一筆違約金綽綽有余。
“我會在舅舅手下努力學(xué)習(xí)和工作的,請你不要擔(dān)心,我并不會賴賬!
“嗯!
“還有,還有就是……”
他拼命找話題的樣子蠻可愛,你的睡意被驅(qū)散了些,輕輕笑了一聲。
“你,你的技術(shù)很好,你并沒有弄痛我……”
約書亞說完,立刻察覺到自己在清晨的大街上談些什么,將帽檐壓到最低來掩飾自己羞紅的臉。
“別遮著啊。多好看的一張臉!
你逗他玩,輕輕用手肘頂了他一下,他有些慌亂地往后退了一步,剛要說些什么,馬蹄聲響起來了。
車輛從路的盡頭浮現(xiàn),你吹了聲口哨:“好了,你終于該走了。恭喜你脫離苦海。”
“……”
約書亞的臉上卻沒有一點喜色,哀愁絞緊了他的眉頭,在精細(xì)衣裝下的胸膛起起伏伏,從那張形狀優(yōu)美的嘴唇里流露出一聲嘆息。登上車廂,你向他閑閑揮手,他猛然站起來,扒住車窗說:
“我,我還可以回來嗎?”
“呃?”
你愣住了,他繼續(xù)補(bǔ)充道:
“我是說,作為客人……或者只是,只是來見你。只是來見你!
約書亞美麗的眼眸緊盯著你,任何人都不會在這一雙眼睛的注視下拒絕他。你愣在原地,為他流露出的復(fù)雜情緒驚訝,往日能說會道的嘴也僵住了,只是猶豫地回答:“可?可以?……”
“好,我某一天會回來的。”
他嘴角一抿,終于笑了。
那是你在被迫簽了賣身契、流落風(fēng)塵又倍受欺凌、在你的默許下受盡傷痛的他臉上,見到的第一個笑容。
直到馬車離開,你才咂了兩下嘴,回過神來,對你之前認(rèn)為他不適合風(fēng)俗業(yè)的想法產(chǎn)生了一絲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