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一切諸果，皆從因起。
這天賦從何而來，絕不可能無緣無故，連菩薩保佑都需要添香火，更何況賜下長生的“神魔”。
“易公公，唐先生，莫要聽這廝囈語�！�
趙穆說道：“十六弟從小就癡傻，如今又陷入瘋魔，為了大慶國朝安穩(wěn)，須廢帝重立！”
“或許朕真的瘋了吧�！�
隆慶帝嘆息一聲，看向沉默的圓公公：“朕前世愧對一人，今世愧對一人，便用今世之軀還前世債。”
“勞煩圓公公送朕上路，死的干凈利落些，莫要壞了遺容！”
圓公公對趙穆躬了躬身，得了準許之后，邁步走上玉階，真氣在指尖吞吐不定。
周易感應(yīng)圓公公真氣凝練，近乎化作實質(zhì)，數(shù)量或許與自己相差甚遠，境界卻絲毫不差。
“距離先天一步之遙，咱家差點忘了，當(dāng)年小圓子可是內(nèi)侍司數(shù)得著的天才。”
圓公公問道：“陛下，究竟是誰害死了先皇？”
“海公公。”
隆慶帝沒有理由替殺父仇人遮掩，解釋道：“海公公曾淫穢后宮，與父皇一名妃子生了個兒子，朕用這個秘密，威逼利誘他弒君�！�
“……”
圓公公對此早有推測，兩位先天宗師護衛(wèi)先皇，不可能有外人行刺成功，唯有他倆出了問題。
魏公公是先皇心腹臂膀，所以背叛的只會是海公公，只是沒想到緣由竟然是淫穢后宮。
“海公公自幼入宮，早就斷了塵根，怎么能行淫穢之事？”
“或許陰極盛陽，或許天人化生……”
隆慶帝說道：“朕不通武道，具體境界，也不甚清楚。將來圓公公會告訴朕，宮中歷代宗師，海公公境界能排前三！”
“咱家？”
圓公公不明所以，問道：“先皇仁德，革新稅制惠及萬民，眼見著國朝中興，陛下為何弒君弒父？”
“本不該是這樣的，父皇早該駕崩了�！�
隆慶帝說道：“正統(tǒng)三年，父皇不顧百官勸阻，強行西征，由于軍餉、糧草不足而失敗。”
“平西王，那時候馮威還沒封王，死于西征。”
“正統(tǒng)四年末，父皇為增長國朝稅賦，強行革新稅制。妖后趁機蠱惑世家、百官，發(fā)動宮變，父皇死于勤政殿失火！”
隆慶帝說話時看向周易，冷聲道：“易公公當(dāng)真是父皇臂膀，憑空就湊出千萬兩軍餉，打完仗還有富余�！�
“更是威震江湖朝堂，助父皇順利推行新政……”
“桀桀桀！”
周易怪笑幾聲：“咱家未想過這么深遠，只是一心忠于陛下，只要陛下吩咐，好事也做盡，壞事也做絕。”
隆慶帝說道：“易公公這般忠心，可惜父皇并不信任，否則朕沒有機會！”
“雷霆雨露，俱是君恩�！�
周易對著皇陵方向拱拱手，說道：“先皇不信任，定是咱家做的不好，還需多多反��！”
趙穆雙目放光，上前握住周易的手，親切說道：“督公乃國朝柱石，孤定推心置腹，萬般信任�！�
“拜謝殿下。”
周易努力擠了擠眼睛，流下了幾滴眼淚，并非感激涕零，而是喜極而泣。
趙穆比正統(tǒng)帝好忽悠多了！
正統(tǒng)帝懷疑周易并沒有錯，只因錯過了謀反機會，周易無奈“效忠”到了最后。
圓公公冷眼看著周易表演，曾同吃同住，后似敵似友，哪能不知這廝真正脾性，只是這時候不宜揭露。
“陛下，如你所說，因先皇不早死，所以就弒君？”
“這本該就是朕的天下，朕的功績！”
隆慶帝恨聲道：“忽然就出現(xiàn)了莫名其妙的人，一切都變得亂七八糟，該死的不死，該活的沒活。”
“唯有朕知曉如何鏟除妖后，知曉如何平定北方，知曉朝堂孰忠孰奸，知曉當(dāng)如何改革……”
“所以，為了國朝興盛，朕必須將一切改回去！”
隆慶帝目眥欲裂，疾風(fēng)驟雨般的嘶吼，似是宣泄心中憤懣，又似乎竭力遮掩心中羞愧。
圓公公眉頭緊皺，終于琢磨明白了隆慶帝的話，搖搖頭說道。
“時運造就功業(yè)，非人力所能及也！”
說罷。
指尖輕輕一點，斷了隆慶帝心脈。
隆慶帝雙眸渙散，又有幾分解脫：“你我二十年君臣相宜，上一世朕負你，如今還清了……”
圓公公默然，跪地說道。
“國不可一日無君，還請殿下登基，主持朝政！”
周易暗罵圓公公陰險，竟然搶了擁立頭功，緊跟著跪地高呼。
“參見萬歲！”
第436章 寵信宦官
趙穆一步步走上玉階，在萬歲聲中坐上了龍椅。
向下看。
所有人都跪伏在地，易公公、圓公公、唐明遠等人杰也是如此，趙穆不自禁的生出幾分豪氣。
“眾愛卿平身！”
“謝陛下。”
周易站在左首位置，躬身說道：“啟稟陛下，太后為三陽妖人蠱惑，鬼物附身，奴婢新學(xué)了驅(qū)鬼之法，愿為太后驅(qū)邪！”
趙穆眼睛一亮，這等說法甚妙。
太后再怎么禍亂后宮，那也是趙穆的生母，當(dāng)真動手殺了，就成了一輩子的污點。
借口鬼物附體，驅(qū)邪過程中出了意外，就是三陽教害死了太后。
“周公公，速去救治母后！”
“遵旨�！�
周易揮揮手，帶著內(nèi)侍司高手，向坤寧宮殺去。
圓公公隨后出列：“陛下，奴婢這就去值守宮門，以防有人狗急跳墻。”
“很好�！�
趙穆肅然道：“朕予你臨機決斷之權(quán)，可先斬后奏，宮門外有唐先生訓(xùn)練的炮兵，一并交由圓公公指揮�！�
圓公公領(lǐng)命而去。
趙穆嘴角含笑，一個清理內(nèi)患，一個抵御外敵，果然最好用、最忠心的是內(nèi)侍。
余者有家有業(yè)，在乎身后名，不可能無條件支持皇帝。
唯有內(nèi)侍徹底的依附皇權(quán)，什么壞事、臟事都愿意干，僅有貪財一個小癖好。
趙穆念及至此，又吩咐幾名內(nèi)侍辦事。
或者敲響宮鐘，宣告隆慶帝駕崩，召喚百官來養(yǎng)心殿辦事。又或者持圣旨去軍營，先在大義上，削去平西王軍權(quán)。
又或者傳訊宗人府，請趙氏宿老入宮，支持趙穆登基。
一樁樁，一件件，有條不紊的進行。
唐明遠立在左首，眉頭微皺，早就發(fā)現(xiàn)趙穆有親近內(nèi)侍的跡象，如今愈發(fā)信任重用。
“唐先生，可是有心事？”
趙穆關(guān)切道：“先生乃朕之臂膀，親如兄弟一般，有什么話直接說，朕都答應(yīng)�！�
唐明遠連忙收斂心神，自己連圓公公都比不過，更難是周督公的對手，沉吟片刻說道。
“陛下，先皇革新稅制，利國利民，應(yīng)予以恢復(fù)�！�
趙穆猶豫道：“此稅制于世家、百官有礙，若貿(mào)然恢復(fù)，是否會引得國朝動蕩？”
唐明遠心底嘆息，果然坐上了龍椅，就不在乎對錯，只在乎位子穩(wěn)不穩(wěn)。
好在唐明遠不是迂腐之人，話音一轉(zhuǎn)說道。
“陛下是先皇嫡長子，以正本清源為旗號，推翻了偽帝，更應(yīng)恢復(fù)先皇法制，以彰顯陛下得位之正！”
“言之有理�！�
趙穆頷首道：“此事便交由唐先生推行，暫任……御史大夫，兼內(nèi)閣行走，賜天子劍！”
唐明遠躬身道：“拜謝陛下�！�
趙穆砸了咂嘴，易公公、圓公公都是跪謝，對比之下躬身看著有些不體面，又吩咐道。
“若有官吏陽奉陰違，可交由監(jiān)察司抓捕。當(dāng)年父皇推行新制，監(jiān)察司功不可沒，朕當(dāng)遵循舊制�！�
“臣，遵命！”
唐明遠心底微寒，輕飄飄一句話，便削了天子劍大半用途。
這就是皇帝嗎？
雷霆雨露，喜怒隨心。
唐明遠忽然有些后悔，不該跳進權(quán)利場，躲在江寧做個吃喝不愁的贅婿，或許更加逍遙喜樂。
什么救國救民，什么萬世太平，與自己有什么關(guān)系，更像是強加于身的枷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