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易無奈,最終落筆寫道。
“狗皇帝怎么還不死?”
自此之后。
周易每日便寫一句,詛咒崇明帝早日歸西。
……
清晨。
薄霧冥冥,天邊還掛著曉星殘月。
周易在院中閃轉(zhuǎn)騰挪,拳頭打在空氣中,聲響連綿不絕。
嘭嘭嘭!
似是牛皮大鼓,又似悶雷滾動。
寒冬臘月,周易身上只穿著單薄短打。
幾趟拳打下來,氣血鼎沸溢出體外,化作蒸騰熱氣。
“喝!”
周易練到最后,長吐一口氣,化作三尺長白霧,在空中凝而不散。
“五虎大力拳修煉到淬筋境,已經(jīng)稱得上二流高手。只是從未與人廝殺過,又不通兵刃,空有表面實力!”
周易已經(jīng)長大成人,自從五年前開始,身形、容貌再沒有絲毫變化。
真正體驗過長生道果玄妙,周易放下最后一絲擔(dān)憂,徹底成了平平無奇天牢獄卒,懶得去理會什么朝廷江湖。
數(shù)百上千年過去,周易依然不變,鳳陽國早沒了!
回到屋中。
周易稍稍化了些妝,讓皮膚變得暗淡,面容顯得有些蒼白病態(tài)。
如今年歲已經(jīng)二十又七,在昏暗潮濕的天牢待久了,很容易提前衰老,這般模樣才是正常。
出門直奔早市。
周易尋了個攤位坐下,喊老板娘端上豆腐腦油條,忽然聽到一道鐘聲。
悠揚,渾厚,余音裊裊不絕!
當(dāng)當(dāng)當(dāng)……
一連九聲,原本熱鬧的早市,倏然間寂靜無聲。
所有百姓都抬頭看向皇宮方向,如此整齊劃一的動作,仿佛是排練了很多次,等待了許久。
周易繼續(xù)低著頭吃豆腐腦,嘴角微微上翹,只覺比平日鮮美百倍。
“狗皇帝終于死了!”
第7章 天牢避難
百姓是盲目而愚蠢的。
他們會因起義者砍頭而歡呼雀躍,只想看血噴出去幾尺,琢磨著能不能蘸饅頭吃。
百姓又是智慧的。
千人萬人齊刷刷的看向皇宮,沉默、無聲的宏大意愿,一直在推動歷史前進。
周易這才明白,什么叫千夫所指,不病而死。
擦了擦嘴,抬頭喊了一聲。
“老板娘,結(jié)賬。”
“易哥兒,今天飯錢免了!
老板娘從鐘聲中回過神來,用力掐了掐臉,讓自己不至于笑出聲。
“好!
周易沒有矯情的扔銀子,武道鍛體是個無底洞。
武館收了學(xué)費,十兩銀子不貴。傳授功法之后,才告訴你鍛體需要滋補湯藥,否則人就練廢練死了。
湯藥配方是武館機密,唯有館主知道,賣給你熬好的藥劑。
“這套路,怎么看也像是免費的網(wǎng)絡(luò)游戲,不持續(xù)充錢別想變強!”
周易嘖嘖稱奇,無論過去將來,商賈的套路都沒變過。
從錘煉皮膜到打磨筋骨,前后已經(jīng)充值了五六百兩銀子,后面還有更難的煉臟、洗髓,滋補湯藥也愈發(fā)珍貴,估摸著幾千兩銀子打不住。
尋常武者達(dá)到二流境界,開始闖蕩江湖。
刀光劍影中,哪有那么多豪氣沖霄,大多數(shù)是為了賺銀子。
周易不用冒這個險,天牢里多的是貪官污吏,稍稍刮一層油,就足夠武道煉體了。
一路走在街上。
百姓像是中了沉默術(shù),眼神不斷向皇宮方向瞟,看起來很想說話,偏偏又不敢議論。
互相以目傳意,反正就是罵狗皇帝終于死了之類。
天牢。
雷司獄已經(jīng)換上了素服,正指揮獄卒支起白幡。
皇帝駕崩,全國大孝。
丈六白幡支好了,雷司獄將所有獄卒喚來。
“宮里傳了命令,從現(xiàn)在開始,天牢內(nèi)外關(guān)閉,禁止任何人出入。包括本官在內(nèi),吃喝都在牢里!”
雷司獄看向周易:“小易子,你去看看伙房米面,不夠就快去買!
皇帝葬期,禁止宴飲,所以只能吃大米白面。
雷司獄年歲雖老,記性卻越來越好,顯然是打算在這職位干到死,傳聞有人拿七品刑部員外郎都不肯換。
周易領(lǐng)命道:“遵命!”
張舟提醒道:“料酒記得多備幾壇,炒菜放得少,吃起來都不香!
哈哈!
眾獄卒轟然笑出聲,別家炒菜放料酒,張舟吃飯喝料酒。
“我省得!
周易在天牢里當(dāng)值十年,早已與所有人熟悉,平日里沒少相約去勾欄聽曲,說話辦事早沒了拘謹(jǐn)。
天牢中正式官員少,賤籍獄卒多,都是傳了幾代的鐵飯碗。
互相之間誰也無需看不起誰,又因為油水太過豐厚,同僚關(guān)系想處不好都難。
……
伙房。
劉大廚已經(jīng)在廚房,正指揮著兒子兼徒弟做大鍋飯。
周易詫異道:“你怎么在這,快別忙活了,再不走天牢就落鎖了。”
“不走了不走了,就在天牢住段時間!
劉大廚擦了擦臉上的汗,低聲說道:“我們東家說神京要出亂子,將鼎香樓關(guān)門了,掌柜的和伙計想出城門,都讓人攔下了!
“我尋思著,哪里能有天牢安全,就帶著順子來避避難!”
“高!”
周易豎了個大拇指,看過米缸面缸酒壇子,足夠天牢上下吃一月之久,與劉大廚閑聊片刻,拎著桶去送飯了。
送飯這工作,給個差撥也不換。
差撥經(jīng)常押送犯人流放,一去一回成千上萬里路,外界兵荒馬亂,哪有窩在天牢安全。
當(dāng)然,押送犯人可是一件好差事,獄卒們都是搶著做。
來回路上車馬客棧,好酒好菜吃著,少說幾百兩銀子到手!
乙三號獄。
周易倒上稀粥,正準(zhǔn)備離開。
蒼老的囚犯扒著柵欄,蓬頭垢面骨瘦如柴,哀求問道。
“小哥兒,老夫像是聽到了鐘聲,到底是幾響?”
“九聲!
周易面無表情的回答,這犯人是工部主事,貪墨了修河堤的銀子。
堤壩表面糊上石頭沙子,內(nèi)里用秸稈稻草充塞。
去年夏天一場大雨,還未臨近水位警戒線,堤壩就率先崩了,最終淹死、失蹤十?dāng)?shù)萬人。
“陛下!”
犯人愣了愣,隨后哀嚎大哭,對著皇宮方向咚咚咚磕頭。
周易聳聳肩繼續(xù)送飯,乙字獄犯人都是演戲高手,很難分辨出是悲痛欲絕的哭,還是高興激動的哭。
按照慣例,鳳陽國新皇登基,會大赦天下以示恩典。
甲字獄的犯人就直白多了,一個個嘻嘻哈哈,就差高喊皇帝死得好。
“小哥兒,新皇帝啥時候登基?”
“咱就要出去了,就不能吃頓好的?”
“哈哈哈,老趙我還有三個月上刑場,吾皇萬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