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之所以讓我們在這里交談,是怕那位大人聽見我們的談話吧?”
“那位大人?你是說純白種子……”
“是的,我不知道您是怎么見到它的,但它的存在,遠比您能夠想象到的還要古老、還要偉大。”
“它也和我說了,它的古老和強大,不過,我還沒有什么概念!
羅伯特歪了歪它的洋蔥頭,體貼地笑了。
“這很正常,柏莎大人。恕我直言,人類是一種太過年輕的生命,在你們誕生之前,我們就已經(jīng)存在于世。而我們又是怎么誕生的呢?我們會說,一切源自于一場雪!
“雪?”
“嗯,來自異界的雪淋滿大地,每一片雪花落在土壤上,就都成了一顆純白色的種子!
“啊,純白種子……!”
“我們每種植物都誕生于它,只是我們漸漸長大,猶如大樹分出去的枝干有了我們自己的宗族,我們成了‘洋蔥’、‘蘿卜’、‘圓心菜’,但我們依然認為,那些種子才是我們生命的源頭。而所有的純白種子們又都有一顆共同的核心,那是它們的意識所在,您所見到的就是它!
聽完羅伯特的話,柏莎感慨良多,無數(shù)話語盤旋在她的心中,結果每一句都很傲慢。
人類看待植物是自上而下的,不然還能怎么看?它們是他們的盤中餐,她今天的午餐才剛吃了半顆洋蔥呢!
羅伯特從她的臉上讀到了想法。
“柏莎大人,請您無須擔心,我們不在意死亡,也不在意被你們吃掉。”
柏莎確實也從純白種子那里,聽到過類似的話,死對于它們來說反而是種“新生”。
那羅伯特你也會新生嗎?
柏莎好奇地朝羅伯特眨眨眼睛,“羅伯特,我可以吃了你嗎?”
羅伯特揮手,“沒問題。我和阿德勒大人的第一次見面,就是請他飽餐了一頓。但有句話我必須要說,我了解您的烹飪水平!
“哈?”
“‘死’得很難吃,是件叫人傷心的事,柏莎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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瓦倫商會收到禮物不久,就給了柏莎答復。
柏莎看著信件上約定的時間,回憶起羅伯特向她提供的三條建議中的第一條。
羅伯特說:“第一條建議,我建議您帶迦南先生一起去!
柏莎:“我以為你會提議迪夫!
經(jīng)過花園工作的長期相處,這顆洋蔥似乎已經(jīng)非常喜歡那位青年,即使迪夫自己不這么認為。
“哦,迪夫是個可愛的孩子,但他不適合做男|寵。”
“啥?男、男男男男|寵?!”
“瓦倫商會的會長瓦倫自己豢|養(yǎng)了不少漂亮的奴隸,如果你和他是一類人,他會喜歡你的!
“就算我是那種人,迦南也不是呀!你要我怎么和他解釋呢?”
“那就不要告訴他,隱瞞他,對您來說很難嗎?”
答案是,一點不難。柏莎相信,就算她告訴迦南,自己不是人,是洋蔥羅伯特的侄女化形而成的人類,他也不會有半點懷疑。
那孩子真是太好騙了……
說起來,她最近是不是已經(jīng)有好多天沒有看見他了?
柏莎掰著手指,計算著沒見到迦南的日子,四天?不,好像有五天了。
無論是出于瓦倫商會的事,還是出于對他的關心,她都該去見一次青年。
想罷,她出發(fā)去了他的房間,在她叩響大門后,她聽見里面?zhèn)鞒銮嗄晏撊醯穆曇簟?br />
“誰?”
“是我!
“……”
另一頭沉默了,很久很久都沒有再有聲音響起,也沒有人來開門。
他是不想見她嗎?為什么呢?她想不起來最近有做過什么令他不高興的事。
她繼續(xù)等了會,仍沒有回應后,她向他告別了一句,便打算離開。
轉身,腳步剛向外踏出一步,身后的門咔噠響了,她還沒有回頭,手臂先被人拽住,然后整個人被大力拖進了房內。
門迅速地關上,光芒被阻隔在了外面,暗無天日的房間里,就只有她,和“野獸”。
她為什么想到了“野獸”?因為這時候趁著光線暗淡,將她撲倒的家伙,她實在想不到有其他的詞可以形容。
可是將他比作“野獸”,她又覺得有些侮辱“野獸”了,他趴在她的身|上,竟就只是為了把下巴靠在她的頸間休憩。
哪有“野獸”會這么做?就連貓咪都不會這么干,迦南。
她在心里說話,聲音卻發(fā)不出去,他的身體燙得駭人,她見過病得最重的孩子,也沒有這樣的體溫。
你怎么了,你是生病了嗎?
她憂心忡忡,手臂抬起來想要回抱他,可她的手指才剛觸碰到他的身體,他就立刻僵住了,他一下子從她的身上坐起,黑暗里朝向她的粉眼睛,不解又詫異。
“您為什么會回應我呢?”
柏莎這時也已手撐著地板坐起,她不懂他在說什么。
“我擔心你啊,這有什么奇怪的?”
“可是,我剛才攻擊了您!”
“你這個,我覺得也算不上是攻擊吧……”
“如果這算不上是攻擊,那什么才算是攻擊呢?”
“我很想教你,但今天不行,你病了,你需要休息!
柏莎說到這,站起來,朝仍坐在地上的青年伸出手。
“迦南,乖,去休息!
“老師,我沒有病……”
迦南輕輕地說,他猶疑著,還是搭住了她的手站了起來。
他只是,想要和她牽手。
“你沒有病,又為什么身體會這么燙呢?你的臉色看上去也好虛弱。”
迦南神情痛苦地搖了搖頭,他無法回答這個問題。
原本,過幾天她就會知道的,他已經(jīng)準備好了一封告別信,準備交給她。
唯有這樣,徹底遠離她,她才不會再受到他的影響,他無法再想到第二個辦法了。
然而,意外的事發(fā)生了,她竟然來找了他,他這幾天的忍耐輕易便被她的存在摧毀。
想要她。想要得就要死掉……
理性、克制、寫完的信件,在那一瞬間被他統(tǒng)統(tǒng)忘記,他撲了過去,野蠻、粗魯?shù)匕磡倒了老師。
現(xiàn)在想來真是后悔不已……然而就是這樣不可理喻的行徑,竟然也得到了她溫柔的回應。
您為什么可以為我做到這樣的地步呢?像我這樣的人,憑什么能夠得到您一二三、再而三的關懷呢?
在青年的情緒即將達到頂峰時,柏莎有所預感地抬起手,指向他的眼睛。
“不準哭,迦南!”
“老師,我沒有哭……”
“是的,你有時候就算是哭了,你自己都意識不到!
柏莎嘆息一聲,她指向他眼睛的手向上抬了抬,迦南默契地低下頭,讓她能夠摸到自己的頭發(fā)。
“迦南,我不知道你是病了,還是在苦惱什么,但我是你的老師,你有什么煩惱都可以告訴我!
“哪怕是,和您有關的煩惱嗎?”
“當然啦,什么都可以,我很強,迦南。”
“啊,是的,您是非常強大的法師……!”
低頭的青年忽而抬起了頭,柏莎發(fā)現(xiàn)他眼睛里的痛苦消散了不少。
迦南豁然開朗了,對啊,他為什么忘記了呢?老師是大魔法師,哪怕偶爾會受到他的影響,也肯定能很快從中抽離。
他害怕的事,是不是根本就不會發(fā)生呢?而他也不用離開學院、離開她……
想到這,他的目光擺向了房間桌上的那封告別信。
柏莎注意到他的動作,她狐疑地皺了下眉,在昏暗的房間里打了個響指,召了簇懸浮的火焰跟隨著她。
她走過去,在青年之前撿起了信件,拆開,借著火焰閱讀。
她還沒有把信讀完,只是倉促看了幾行,就已明白這封信的含義。
他想走!他想離開這里、離開她!
柏莎從信中抬起頭,火光之下,她綠眼睛里打轉的淚水被照出了光芒,是的,她哭了,就和青年平?薜靡粯訁柡,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迦南,你就這么討厭我嗎?”她含混著哭聲說。
“老師,我沒有,您不要誤會了,那封信我已經(jīng)……”不打算用了。
迦南向她的方向靠近一步,結果他每向前一步,她就向后退一步。
柏莎一邊抽泣,一邊向他擺手,很嫌棄的樣子。
“誤會什么?難道你要說,你想離開學院,其中沒有我的原因嗎?”
“唔,”迦南難以回答,又必須誠實的,“有!
要說的話,我就是為您而離開的……
“我懂了,”柏莎得出了一個結論,“是那天吧?你看出,我想和你親吻,你討厭被我觸碰,所以就干脆一走了之!
“哪有那種事?”迦南從未有一刻,發(fā)現(xiàn)言語竟這樣無力,“您誤會了,您完全得誤會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