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第五次教學結束后,迦南面對鏡子,獨自完成了一次安撫魔法的釋放。
柏莎在一旁目睹了這一幕,她毫不吝嗇地稱贊了他:“迦南,你做得很好!
她已越來越相信,她的這位學徒在魔法上有著非同一般的天賦。
如果不是這樣,他不會那么快升到中級魔法師,也不會那么快地學會對鏡施法和安撫魔法。
當然,還有一個可能,就是像傳說里說的那樣,和卓越的魔法師親近,魔法便能得到了不起的增進……
可如果這樣想的話,她能成為大魔法師,豈不完全是拉托納的功勞了?!
這種猜想讓柏莎抓狂,她伸出手在虛空中扇了兩下,以打消她的思緒。
迦南看著她的動作,疑惑地歪了下腦袋。
“老師,是我做錯什么了嗎?”
“不,你做得非常好。我要獎勵你!
仿佛是為了忘卻拉托納的事,她又一次無情地“利用”了青年。
可能也不算是利用,畢竟,是他先提出來的事嘛。
“迦南,你不是說,想和我一起去餐廳嗎,還想去嗎?”
“想去!”迦南立刻歡欣地回道,隨即他又不放心地輕聲接了一句,“老師,我說的不是學院的餐廳。”
學院的餐廳人太多,還會遇見迪夫他們,他只想和老師兩個人安靜地共進午餐、或者晚餐。
“我知道。”柏莎微笑,“不過,如果不是去餐廳,而是去類似的地方,你會介意嗎?”
迦南想了會,猶豫地問道:“您是說,美味龍酒館嗎?”
他剛才還很愉快的聲音,在念到那個酒館的名字時,又明顯地低了下去。
他好怕老師想要去那里,他區(qū)分不出這背后的原因,是在害怕輕浮的坎普接近老師,還是在害怕坎普將他過去的事告訴老師呢?
也許兩者都有,總而言之,全是坎普的錯。
他痛恨自己交友不慎,但也沒有忘記,坎普曾幫過他不少忙。他對自己的這位昔日好友既感激又無奈,他開始思考為他找尋一份新工作,一份距離老師越遠越好的工作……
他聽說圣沃爾國的北方,那里有著需要處理積雪的工作。
坎普,請你去那里吧,你噴火的才能在寒冷的北方將發(fā)揮出它真正的作用。
他十分認真地想到這,就在無辜的坎普即將被他的想象發(fā)配北方前,柏莎的話語“救”了那位青年一命。
“是酒館沒錯,但不是美味龍酒館!
“嗯?”
“我們要去另一家,一家叫做打嗝酒館的地方。”
迦南眨了下眼睛,他從未聽說過這家酒館的名字,但那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那里不會有他認識的人,不會有人阻攔在他和他的老師之間。
于是,他露出了分外燦爛的笑容,“好的,老師。”
他們就這樣達成了約定,柏莎的高興一點不亞于青年,她活了這么多年,人生頭一次等到了有人陪她一起喝酒。
“太好啦,我們要一起從黑夜喝到凌晨!”
她高舉著手臂,夸張地說道,她不是真的這樣想,讓學徒看到自己的醉態(tài),未免太丟人。
迦南卻當了真。不僅如此,他還回想起了上次柏莎“喝醉”的場景。
他那時候,對著睡著了的老師,做了多么不可原諒的事。
老師,希望您這次不要再喝醉了……
他凝望著老師,在心里默默說道,腦海中的畫面卻已完全回到了那一天。
他當時的心底有個卑劣而邪惡的聲音,現在那聲音又回來了。
“既然沒被發(fā)現的話,再做一些又有什么不可?”
是啊,只要不被發(fā)現,他就可以對她做……
“任何事。”
糟糕,他說出口了!
“嗯?”柏莎看向他,“什么‘任何事’?”
迦南捂住了臉,他不擅長說謊,可他剛才的遐思又怎么能誠實地告訴老師呢?
但除了誠實,他便無話可說……
“老師,您要小心我!
“嗯?”
“您如果喝醉了的話,我不知道會對您做出什么可怕的事……”
迦南的聲音愈來愈輕,他低著頭,耳根已紅得發(fā)燙。
如果他這時抬起頭,看見柏莎的綠眸,一定會感到非常詫異。
因為彼時,銀發(fā)女性的眼中正明晃晃地露出她的想法。
迦南,既然你這么說的話,那我就一定要喝醉看看啦!
雖然她想,他所謂的“可怕”的事,大抵也就是牽手、擁抱之類的事吧。
第54章 各懷的心思
◎她還沒開始裝醉,他怎么已經自己醉啦?◎
和老師兩個人安靜地共進晚餐, 這一樸素的愿望最后還是落了空。
迦南難過地望著對面的女士,柏莎介紹說她是打嗝酒館的老板娘芝妮雅。
芝妮雅今年四十多歲,身材勻稱, 膚色健康, 留著一頭深色的短卷發(fā)。
她是個笑起來很有魅力的女士,如果換作平時, 迦南一定會喜歡上她,但今天不行。
在今天的他看來, 她就是個打攪了他和老師的第三人,更讓他郁悶的是,她在不停地和柏莎聊天, 將他最愛的老師完全霸占。
芝妮雅女士, 您怎么可以這樣做呢?真是……太自私了!
他心下氣惱, 面上卻只是露出委屈的表情,他不時側目看向柏莎,企盼她能從對話中抽出時間, 看自己一眼。
只要一個眼神都好, 要是您能看我一眼的話, 我也能心甘情愿地等待了……但是沒有, 他等了好久,都沒有。
于是就只能愈發(fā)苦悶地喝著葡萄酒, 令人意外的是,這個酒真是很好喝,不愧是老師喜歡的口味。
芝妮雅和柏莎的交談聲還在繼續(xù)。
“好久沒見到你了,柏莎, 原來是……有了新朋友呀!
“你別誤會……”
“我沒誤會。今晚的酒, 我請, 你們多喝點。”
“這怎么可以呢?”
“沒什么不可以,如果喝多了,我這里還有幾個為客人準備的房間……”
“噗——”
柏莎噴出了一口酒,狠狠嗆到了,她不?人裕赃叺那嗄晗蛩f去一塊手帕,挨近她的左手在她的后背力道均勻地拍了幾下。
她感激地望了他一眼,“謝謝!彼睦镌谙,完蛋了,丟大人了,芝妮雅,你害慘我了!
但過了會,她的心思平靜了,又想道:應該沒事吧?芝妮雅的話,迦南應該聽不懂。
青年確實沒領會芝妮雅話中的潛臺詞,只是在見到老師咳嗽后,他更謹慎地注視著她,隨時準備好要照顧她。
哪怕今天老師不會再看他一眼、和他說一句話,他也要好好地守護她。
這自然只是他想象中的事,沒過多久,柏莎便主動地找他攀談。
“這里的葡萄酒你覺得如何?”
“酒味很濃郁,和我故鄉(xiāng)的葡萄酒很不一樣!
“因為用的葡萄很特殊,釀造的手法也很特別。我記得芝妮雅說過,釀造的方法還是這里的前店長教給她的!
“前店長?”
“嗯,聽這里的老客人們說,是個可愛的老太太,她活到了長壽的年紀,然后安詳地離開了人世。”
啊,死亡!袄纤馈睂τ阱饶蟻碚f是個太陌生的詞,大多數魔物們的壽命都比人類要長,他們又喜歡彼此爭斗,往往還沒到生命的盡頭,死亡就已先到來。
轉而,他又想起了他的老師,她已經七十歲了,作為一個人類,她還能在這世上活多久呢?
哪怕他知道她是個了不起的大魔法師……
迦南仿佛已經看到和她分離那天的到來,他痛苦地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他喝酒向來都很適度,今天卻成了一個例外,不知不覺間,他已喝下了六七杯葡萄酒,眼前的景色逐漸變得很模糊。
“迦南,迦南?”
柏莎喚了他兩聲,得到的卻只有一聲輕飄飄的從鼻子里發(fā)出的哼聲。
她立刻便懂了,他是醉了。
她哭笑不得,她還沒開始裝醉,他怎么已經自己醉啦?
“說好的要對我做可怕的事呢,不做啦?”
她笑著靠近他,欺負著醉酒的他意識混沌,故意挨得他好近,好似在勾引著他向她而去。而當他朝著面前模糊的人影伸出手時,她又已經不在那了。
老師,你在欺負我。
老師,不要離我那么遠。
老師,摸摸我好不好?
在青年虛浮的意識里,他聽見自己在和她說話,可他又區(qū)分不出自己的哪句話說出了口,哪句話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