迦南聽出柏莎沒有理解他的話，他自以為更直白地說道：“您不是只能招收一個學(xué)徒嗎？”
這句話的潛臺詞是：您后悔了是嗎，您想要迪夫，不想要我了，是嗎？
縱然很含蓄，柏莎還是奇跡般地領(lǐng)會了他的意思，她不知道是因為她習(xí)慣了他說話的方式，還是她突然在這一刻撞上了他的腦回路。
總之，她為此解釋道：“你誤會了，他不是我的學(xué)徒，我只是打算為他在學(xué)院里謀求一份工作。”
她解釋了，迦南卻仍然語氣委屈的，“這樣啊……”
柏莎追問：“怎么了？”
迦南搖頭，“沒什么。我只是很羨慕迪夫先生可以得到您的額外關(guān)注。”
柏莎說：“因為我沒辦法不管他。”
迦南：“嗯？”
“有故人托我照顧他�！闭f到這，柏莎又補(bǔ)充了一句，“他們讓我保密，你絕不能將這件事告訴迪夫�！�
迦南點頭，旋即露出一種“我絕不會說出去”的乖巧表情。
柏莎也愿意相信他，何況他就算真的說出去，迪夫也不會信。
迪夫又怎么會相信，她認(rèn)識他的父母呢？
安靜城，十五年前，法師夫妻，幽靈花……這些信息已足以輔助柏莎鎖定十五年前的那個下午。
為了保險起見，她在握住迪夫手鐲的時候，還以手鐲為介質(zhì)，讀取了他的心思，又確認(rèn)了一遍他沒有說謊。
想來，這種事也沒有值得說謊的必要。
十五年前，她和拉托納居住在安靜城，她當(dāng)時想要用他送她的純白種子制造一種花朵，結(jié)果在制造的過程中遇到瓶頸。
直到某天下午，兩位高級魔法師碰見了她，他們是對夫妻，在聽取了她的創(chuàng)作理念后，他們耐心地為她提供了指導(dǎo)……她也正是在那個下午創(chuàng)造出了幽靈花，并將第一盆花送給了他們，以作報答。
這份報答接著又延續(xù)到了今天。她碰見了他們的孩子，當(dāng)然他們從未囑托過要她照顧他，他們那時候又怎會知道未來會遭遇不測呢？他們也不知道自己的兒子將來竟會來競選成為她的學(xué)徒。
即使這份參選的目的里充滿了憤怒和私人的恩怨，可她愿意原諒他，她看待他就像是大人在看孩子。
事實也確實如此，十五年前的時候，迪夫才多大？
而她卻因為三次時之迷宮的原因，在十五年后的今天，具有著和他幾乎相同的身體年齡。
想到這，她不禁感慨，法師的世界里，年齡真是最沒有意義的數(shù)字。
之后，關(guān)于迪夫的話題沒有再被提起過。
迦南仿佛已經(jīng)得到滿意的回答，微笑重又回到他的臉上，他陪伴著柏莎，一直將她送到學(xué)院門口。
柏莎承認(rèn)，送女士回家是個紳士的行為，盡管她不認(rèn)為她需要被護(hù)送，她還是在分開前向她的學(xué)徒道了謝。
迦南臉紅地收下這句感謝，他還想對她說點什么，但這時野狼的吼叫聲響徹周圍，蓋過了他們的聲音。
柏莎望向聲音的方向，她神色淡然，沒有行動的意思。
迦南問：“老師，我們不追它們嗎？”
柏莎說：“追過。追不上，它們很聰明，見到稍微高階一點的法師，立刻就走了�！�
她這樣回答迦南的時候，又想起那兩匹被某個存在殘忍殺害的魔狼。
是啊，它們這么聰明，為什么當(dāng)時沒有逃掉？
是因為對手太強(qiáng)大，還是因為對手看上去……太無害呢？
柏莎眨了下眼，回過神時，她發(fā)現(xiàn)迦南已從自己身側(cè)繞到了她的面前。
她怔了怔，好像有些猜到他的想法，“你該不會是在保護(hù)我吧？”
迦南聲音認(rèn)真：“嗯。”
柏莎有點感動，又有點想笑，看著青年“可靠”的背影，她心底對他的猜疑又向后褪去了一分。
但那些猜疑能夠全部打消嗎？明顯不能。
儀器碎裂、魔狼之死、以及他和神秘施法者相似的施法痕跡，這些都是她需要一一調(diào)查的事。
當(dāng)然，她有個簡單的一次性解決所有問題的方法，那就是讀心魔法。
可問題是……她視線下移，停在迦南裸|露在外的手腕上，他的兩只手都沒有佩戴手鐲。
也因此，她沒有可以利用的施法介質(zhì)，金屬介質(zhì)。
她遺憾地拋棄了這一想法。
“晚安，迦南�！彼蛩f。
聽見這句道別的青年立刻轉(zhuǎn)身，“晚安，老師！”他急切而大聲地說道，生怕這句話來不及傳達(dá)給她。
可她還并沒有走呢。她微微笑著，向他點頭，這才轉(zhuǎn)過身朝學(xué)院的大門走去。
第14章 姐姐的囑托
◎某個女人。姐姐們說，找到她，然后將她碎尸萬段�！�
美味龍酒館。
好友坎普對于迦南最近的經(jīng)歷有著自己獨到的見解。
“我認(rèn)為你不需要擔(dān)心身份暴露的事，人類又不像是我們，他們的嗅覺沒那么靈敏�！�
迦南點頭，正要捧起酒杯時，又被坎普接下來的話打斷。
“但我要提醒你，有一件事比暴露身份更危險。”
“嗯？”
“那就是你偽裝成人類的事。你知道嗎，迦南？你是個年輕而英俊的男人��！”坎普驟然拔高了聲音。
迦南被他嚇了一跳，他放下酒杯，朝著好友尷尬地笑著，他好像聽見身后有客人回頭的聲音。
坎普也看見了回頭的女士們，他毫不在意，反而更加激動：“你就像我一樣英俊，你懂嗎？你了解我們這樣的男人的命運嗎？”
不，我不了解，也不想了解。迦南嘆息著，在心里回道。
但他知道，就算說出口，坎普也不會理睬他，這位故鄉(xiāng)的好友每當(dāng)發(fā)表類似演說，都會進(jìn)入無我狀態(tài)。
酒館里的女士們這會都已望向了他們，她們沒看見背對著坐著的迦南，就只看見坎普的臉，她們馬上便將頭轉(zhuǎn)了回去。
嚴(yán)格意義上來說，坎普并不丑，甚至可說是帥氣，只是沒有到可以拿來吹噓的地步。
何況，她們這時候已經(jīng)聽見他的下一句話。
“像我們這樣的男人，總會被女人覬覦，這種事可太多了！”
女士們在心里翻了個白眼。
“所以啊，迦南，”坎普終于要說到重點，他刻意壓低的聲音引得迦南也忍不住去聽，“那老女人絕對是看上去你了，她讓你做她的學(xué)徒只是表面，她真正的目的其實是……”紅發(fā)青年把聲音放到最輕，說了個詞。
迦南沒有聽清，可他猜到坎普要說什么。
“請不要這么說，柏莎老師不是這樣的人，而且她看起來……年紀(jì)很小�！卞饶系淖詈笠痪湓捓铮兄⒚畹氖�。
“你真是什么都不懂啊，迦南，她只是看上去年輕罷了。上次我已經(jīng)和你分析過她的年齡了，對嗎？我告訴你，他們這些人類法師總是在練習(xí)正式的魔法前，先拼命研究怎么保住青春。看上去十七歲的人，其實已經(jīng)七十歲，這種事可不少見。”
“她在自然魔法學(xué)上有如此高的造詣，就算已經(jīng)七十歲了也很正常，學(xué)院的校長不也已是百歲老人了嗎？你為什么要針對她的年齡？”
“阿德勒又不打算睡你�！�
“我不想再繼續(xù)這個話題了�！�
迦南的眉頭深深蹙緊，他已準(zhǔn)備離開。
“我敬重她，坎普�！彼贸鲢y幣付款的時候，說道，“而且你知道，我需要她，她的魔法說不定可以幫助我�！�
聽到這，坎普停下了調(diào)侃，作為他的多年好友，坎普也了解他遭受著什么樣的痛苦。
即使他不認(rèn)為，這是無法解決的痛苦。
“你也許會覺得我多管閑事，但不是我，是我姑媽�！笨财照f，“我姑媽總說，你們這一族，很少能控制住本性，只有通過一種辦法才可以。你知道那是什么�！�
“請不要再說下去了�！卞饶先峋彾鴪远ǖ卣f道。
“好吧，”坎普放棄了這個話題，“這個給你，‘他們’托我交給你的�！�
坎普遞來的是一個手鐲，迦南已補(bǔ)習(xí)的人類知識告訴他，這是一個可容納數(shù)百顆魔晶石的手鐲，人類的魔法需要消耗魔晶石。
他不需要用到它，可唯有戴上它，他才能更好地偽裝成人類法師。
他一言不發(fā)地接過，戴上，向坎普道謝，離開酒館。
屋外，月亮高掛在空，迦南抬起頭望月亮，他晶亮的眸中浮出一分寂寞。
他本不該寂寞，因為周圍好多人都在看他，善意的、傾慕的、猥褻的，什么樣的都有。
他只要抬手，就會有人靠近，而荒謬的是，他也知道他要怎么招引他人。
就連更深的事情他也知道，他怎么會不知道呢？就如同姐姐們所說，迦南，這是植根于我們血液里的事，從你想要違抗的那一刻開始，你就已經(jīng)輸了。
但是，我還沒有輸。迦南自語著回答道，他的腦海里浮現(xiàn)出柏莎教授的身影。
自從他多年前聽聞了她創(chuàng)造的那個魔法起，他就已決定，一定要見她一面。
而現(xiàn)在，他成為了她的學(xué)徒，這是他在夢中都不敢隨意肖想的事。
他歡喜若狂，卻也沒有忘記，他離開家之前，答應(yīng)姐姐們的事。
在那所巴拉德魔法學(xué)院里，他在作為教授的學(xué)徒之外，還要扮演著偵探角色。
因為姐姐們一心認(rèn)為，在家中留下了污穢物的，定是那所學(xué)院里的某個人。
某個女人。姐姐們說，找到她，然后將她碎尸萬段。
碎尸萬段？迦南不打算那么做。可他還是需要找到她，并警告她。
快逃，女士，逃得越遠(yuǎn)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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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迪夫到來，這個時間比柏莎預(yù)想的要快。
“昨晚睡得如何？”柏莎溫和地招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