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混跡市井大半輩子,自然能瞧得出來這四位都是驍勇彪悍,很不好惹的主兒,看起來,便是秦州城中最兇悍手底下最硬的打行,也不一定有他們厲害。須知秦州城中號稱打行第一人的那位,可是能一拳打斷一株手腕粗細小樹的強人呀!
論拳腳功夫,他感覺這四人可能不如那位,但這四人給她帶來的那種很危險的感覺,卻是那位打行第一人所不具備的。
她一開始還以為這四人是聞安臣請來的類似于護院之類的角色,卻沒想到他們四人竟然都是跟著聞安臣的,她上下打量了聞安臣一眼,心中暗暗詫異,對聞安臣的評價又是上升了一個層次。
早就聽說聞官人在薊鎮(zhèn)做出了大事,又被請往京城,想來這一番際遇果然不凡。這四位說不得便是京城什么大人物派來保護他的!嘿,這聞安臣還當真厲害,走了一趟京城,便多了大人物的青眼賞識,以后前途絕對不可限量!
若是她知道聞安臣此行的了張居正的賞識,而這四人則是戚繼光派來給他的,那只怕眼珠子都要瞪的掉出來了!
聽聞安臣說完,張婆想了一會兒,笑嘻嘻道:“哎喲,聞官人吶,您還別說,您問我可算是問著了。這會兒手里能拿出您想要的這等宅子來的,除了我之外,只怕也沒幾個了,F下我手里頭正好有這么一套,前后兩進,一共有個十來間房,足夠容納你手下這些人了!
“好!”
聞安臣一拍掌:“你這便帶我去瞧瞧吧!”
他回頭招呼大伙兒道:“行了,咱們都先別收拾了,這房子容不下這許多人。待我先與張婆去看了那宅子,若是合適,咱們今日便就搬過去了,這兒也就別打掃了!
眾人紛紛應是,唯獨趙長寧白了他一眼:“不早說!”
聞安臣帶著陳仲,兩人隨在張婆身后,出了院門。
張婆瞧見聞安臣卻是帶著陳仲出來,不由得心中有些詫異,她對聞安臣使了個眼色,聞安臣會意,快走兩步跟上她。張婆兒低聲道:“聞官人,你怎么把他帶出來了?老婆子這兒有些話要跟你說!
聞安臣回頭看了陳仲,而后低聲道:“沒事兒,你說就是。這都是我心腹,不用避著他們,以后我去哪兒只怕都是要帶著他們的!
張婆心中一凜,會意的點了點頭,低聲道:“張家小娘子生了,好水靈靈的一個小閨女。哎呦,聞官人您可是有福氣!
她以為張玉琳肚子里的孩子是聞安臣的,卻不知道那孩子其實真的是張玉琳亡夫的,跟聞安臣沒什么關系。直到現在,聞安臣也未曾跟張玉琳真正行過那周公之禮,敦倫之事。
出乎張婆預料的是,聞安臣聽了之后,既不是興奮也沒有激動,表情反倒是有些古怪。其實這會兒聞安臣心里真的是有些尷尬,張玉琳在認識他之前就已經懷孕了,而且是她前夫的子嗣,這也是沒法怪罪人家的事情?偛豢赡芤驗槿思腋四,就讓人家把孩子給打掉吧?
第236章 兇宅?
再說了,現下人家跟了你,張玉琳和孩子你總不能不管,以后該當如何相處,把她們當成什么人來看待,這也是一個問題。
聞安臣尋思著,還是應該讓張玉琳有一份產業(yè),有一個傍身之所為好。這樣,她手頭上有事可以做,自已不陪著她的時候,她也不至于心中空落落的。而且有了這個,便有了生活來源,以后萬一自已有個什么三長兩短的,她也不至于窮困潦倒。
這也算是為她鋪一條后路了。
其實,早在此之前,對于對如何安置張玉琳,聞安臣便有了一份構想,只不過還沒來得及做,就被迫帶人去了薊鎮(zhèn)。現在時間充裕了,大可以去做這件事。
不過張婆既然說起這事兒來,一句都不回總歸是不好,聞安臣笑吟吟的問道:“母子都平安否?身體還好不好?”
“好,好,都好著呢!”
張婆笑道:“那小娃兒雖然還小,但瞧現在這模樣兒,就知道長大之后肯定是個美人兒,隨她媽!
聞安臣笑了笑,便不再說話。張婆瞧見他似乎對這事兒不太熱心,心里便暗暗犯起了嘀咕,也不再說話,生怕惹得聞安臣不快。
很快,聞安臣便是在張婆的帶領下,來到了那一處新的宅子。
這處宅子離他原先住的地方也不遠,就在那條街的盡頭,往左一拐便是。比起他原先住的宅子來,這里要更繁華一些,面朝著一條頗為熱鬧的大街。宅子面南,面積不小,前后兩進。后院有正房三間,左右?guī)扛鲀砷g。前院兒除了門房之外,還有兩間倒座房,是給下人們居住的地方。
這宅子看上去頗新,建造的時間應該還不長,聞安臣問了一下張婆,果然是如此。原來這宅子建了也才五年時間而已,這宅子原來的主人是一位客商,這位客商家是湖北荊州的,在秦州經商,呆了大半輩子,便準備把家安置在這里。于是便買下一座舊宅子,其實為的不是買宅子,而是買這塊兒地。他把舊宅子拆了,重新建了一座新宅,結果新宅子剛建好沒多久,這位客商便病死了。
他的夫人乃是他舅家的表妹,跟他一樣,也是湖北荊州人。他客死他鄉(xiāng),他夫人也不愿留在這傷心地,便帶著一雙兒女回了老家,這宅子也就發(fā)賣了出去。只不過這宅子剛建好便克死了一任主人,坊間傳言這宅子乃是兇宅,當時沒人愿意接手,用了很低的價才賣出去。
而買下這座宅子的便是張婆。
張婆買下這宅子之后,略略重新翻新裝修了一下,便對外出租。一開始的時候,張婆把這房子租給剛來秦州或者是來秦州時間不久,對此地并不熟悉的外地人。這些外地人也不知道這座兇宅的傳說,見這里價格不貴,房子也新,便很是欣喜地住下來。
不過后來,時間長了,那些外地人也都知道這事兒了,便都紛紛搬了出去。張婆當初買這宅子時候打的是上好的算盤,以為能賺不少錢,卻完全沒想到這宅子到了這會兒竟然是即足不出去也賣不出去,幾乎就要砸在手里了。
換作別人要租要買這宅子,張婆肯定不會告訴他事情的原委,但在聞安臣面前,她可不敢偷奸;,老老實實的把這個兇宅的由來說了一通。
她叫苦連天道:“聞官人吶,真不是老身說,這宅子當真不是兇宅。∧莻湖北荊州的客商我認識,他本來身子骨兒就弱,身上也有病,而且還病的挺厲害的,后來為了建這宅子,又是買材料又是自已親自盯著。有一日晚上,他宿在這還沒建好的宅子之中,結果下了大雨,那屋頂那還沒修好,結果便漏水了,他就受了風寒,一病不起。宅子剛建好就去了。實在不是什么克主的兇宅!”
聞安臣料她也不敢向自已說假話了,再說了,他對這種事本來也就不是特別在意。他笑了笑,道:“這宅子我瞧著不錯,行,就這兒吧。和租金怎么說?”
“這宅子可夠大,照理來說,按照市面上的價格,這一個月的租金起碼也得二兩銀子才成。不過老婆子也是個實誠人,現下外頭好多人都說這是兇宅,說實話,這宅子不好往外租。要不是你們租,這宅子也夠嗆能租得出去。老婆子也不多要你的,這一年的租金就算是十兩銀子,如何?”
“這可也就是市價的三成,老婆子不多要您的,只為結個善緣,您看怎樣?”
“成!
聞安臣很爽快地答應下來。
對他來說,十兩銀子當真不是什么數目,他從袖袋中數出十兩銀子來遞給張婆,笑道:“那這一年的,就算是結清了,下一年的回頭再說!
“好嘞!
張婆接過銀子,臉上笑開了花。
聞安臣便留在此地,而后讓陳仲去原先的宅子那兒把大伙兒給叫過來。
很快,陳仲等人便是回來了。
謝韶韻趙長寧等人瞧見這處宅子,心中也都是頗為歡喜。此時大明朝的城市建設,各項措施相當之完善發(fā)達,比如說這條街街道兩側都有寬達三尺的下水道。當然,這下水道是露天的,上面沒有石板蓋著。而在下水道后面,聞安臣租住的這處宅子的門前,則是種著不少柳樹。
門前種柳樹,這也是好的兆頭。
此時春日,楊柳依依,風景也算頗為不錯。宅子也很新,青墻黛瓦,看著就讓人覺得舒服。宅子前面的地面,用黃土墊的很結實,宅子里面則是鋪遍了青磚。在后院之中,還起了一個小小花圃,里面留著上任主人種的一些花草。此時春日,萬物都散發(fā)了生機,花草也有些復蘇的樣子。
總體看來,這宅子很干凈,很整潔,住著會很舒服。
離開和聞安臣兩人居住了挺長時間的那處小院兒,謝韶韻還是很有些舍不得的,不過很快,她就收拾了心情,將全部心思都投入道整頓眼前這座宅子上面。
第237章 宴飲
她帶著趙長寧等人,開始里里外外的擦拭洗刷,力圖今天將這宅子收拾的趕緊利索。聞安臣和謝韶韻的東西也都搬過來了,兩人的東西倒是都好搬,畢竟在那兒住的時間也不是特別長,置辦的東西不多,里面的家具都是原來主人的,他們自然是不能搬過來。需要搬過來的那些東西,陳仲雇了一輛馬車就運過來了。
讓他們在這兒收拾著,聞安臣則是帶著陳仲租了三輛馬車離開。
他們是去買家具了。
這座宅子空空如也,里頭什么都沒有,所有的一切都需要自已重新置辦。不過這樣也好,畢竟這座宅子有兇宅之名,若是有之前人留下來的東西,用著心里只怕也有點兒膈應得慌。
傍晚時分,聞安臣和陳仲回來了,兩人身后跟著的那三輛馬車上面堆滿了各式各樣的家具及其他雜物,這一次,他們把家里所需要的東西都買回來了,很是齊全。
家具都是用上好木頭打造的,當然價格也是不菲,這些家具足足花了三十兩銀子。
不過對現在的聞安臣來說,這些銀子當真不算是什么。張居正贈給他的那些金錠折合成銀子,便是好幾千兩了,他換算了一下,按照這個時代消費水平的話,就算是十年也花不完。
到了門口,讓人把這些東西給抬進去,聞安臣進了家門,發(fā)現比起離開的時候,家中已經是煥然一新。廳堂之中點了蠟燭,燈火通明,亮如白晝。趙長寧和謝韶韻指揮著大伙兒,把這些家具都各自安放,又是忙活了足足大半個時辰,才算是把這事兒給弄完。
聞安臣掃了一眼,露出嘴角露出一抹微笑,現下這宅子也總算是有點家的意思了。
“夫人,你們也都累了一天了,便先安歇下吧!我與州衙的眾位同僚約好了,今晚在福滿樓宴請他們,為夫須得出去一趟,只怕晚些時候才能回來,就不用等我了!
聞安臣沖謝韶韻笑道。
謝韶韻柔柔點頭,本想囑咐他少喝點,但是想想這些日子都在趕路,聞安臣算是滴酒未沾,今日宴請同僚,若是喝得少了也不好,便又把規(guī)勸的話給咽了下去。
等都安頓下了,聞安臣便帶著陳仲離開家趕往福滿樓。當然他也很細心,等到了福滿樓之后先定了一些酒菜,讓他們送到自已新的宅子、謝韶韻趙長寧他們忙活了一天,到現在也沒吃上飯,只怕都是餓的緊了。
掌柜的雖然有接近一年沒見聞安臣了,但他自然不會忘了聞安臣的樣子,一見聞安臣進來,便趕緊變滿臉笑意地過來招呼。
聞安臣跟他說了幾句,而后便道明來意。
掌柜的笑道:“刑房的那些老爺們,都已經過來了,正在三樓!
他看了聞安臣一眼,又說了一句:“是鞠孝忠鞠老爺訂的。”
聞安臣笑著點點頭,鞠孝忠這個人果然是最會來事兒的,自已近日忙的有些暈了頭,忘了過來訂酒席,他卻是沒有忘記,先幫自已訂上了。如此也好,省得自已說要請客結果到頭來卻沒訂好酒菜,鬧得大伙兒都很尷尬。
掌柜的又笑道:“至于您要的這些酒菜,小的這就著人送到您府上去!
聞安臣笑道:“如此便有勞了!
而后便帶著陳仲上了三樓。
他過去在秦州的時候便時常在這福滿樓上吃飯,福滿樓中許多食客都是認得他的,這會兒見了聞安臣,趕緊紛紛起來打招呼,就算是不相識他的起碼也想來混個臉熟。畢竟,秦州城中的大伙兒,大都聽說過聞安臣做的那些事情,也知道此人前途無量,結交他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聞安臣也不擺架子,誰來打招呼他便笑吟吟的回上一句,拱拱手點點頭。
一路說著上了三樓,刑房中人都已經在包廂之中等著了,見聞安臣推門進來,都是紛紛站起身來。
“都坐下,都坐下!
聞安臣哈哈一笑,雙手向下壓了壓:“都是自家兄弟,不用這么拘禮!
聞安臣坐了主位,他讓陳仲也選了個位置坐下,總不好大伙兒吃著飯卻是讓陳仲站在自已身后,那么其他人也別扭,更是對陳仲的一種不尊重。
入席之后先說了幾句閑話,聞安臣便斟滿一杯酒,舉起杯來,面向眾人,沉聲道:“諸位,過去這將近一年的時間里,我都沒在秦州。秦州刑房里的大小事務都有勞各位操持,我之前也問過了,這一年,也沒出過什么大事兒,這都是列位的功勞。來,在下敬諸位一杯,諸位多多辛苦!
眾人紛紛道:“不敢當,不敢當,大人您太客氣了!
都紛紛舉起酒來,一杯飲盡。
聞安臣干了這一杯酒,便不再說什么了,接下來,是刑房眾人輪番向他敬酒。先是鞠孝忠,而后是孫少鏘,接下來才是其他人。從這個敬酒順序上,就能看出一些親疏遠近來。
聞安臣酒到杯干,誰的也不拒絕。
終歸是許久沒見了,這才剛一見面,第一次喝酒就多番推辭,那也不太好。不過聞安臣酒量極好,他心里有數,雖然喝得不少卻一直留有分寸,并未喝醉。這一頓酒直喝了一個多時辰,都已經天色黑沉沉了方才結束。
聞安臣瞧了瞧外面的天色,估計差不多已經相當于后世的晚上十點多了。大伙兒都離開了,鞠孝忠卻是被聞安臣給留了下來。
聞安臣要問一問,這一段時間刑房到底發(fā)生了哪些事情,有哪些變故,有沒有不利于自已的。他雖然現在立志于科舉,但是刑房這一塊兒也不能落下,畢竟這是他的事業(yè)之所在。
鞠孝忠笑道:“司吏老爺,其實您不在的這段時間,要說有事,那是有些,但要說大事兒,還真沒有。有人說咱們刑房一地雞毛,亂七八糟,其實都是小事兒。沒妨礙的,咱們不敢做的太好,說實話,都有些藏拙呢!”
聞安臣明白他說的是什么意思,不由暗自感嘆,鞠孝忠這心思,真是靈透的。
第238章 徐惟賢的小動作
之前他不在刑房的這段時間,若是鞠孝忠等人表現的極好,跟他在的時候沒什么區(qū)別,那還怎么能把他給顯出來?
這心思,還真是細膩。
聞安臣沉吟片刻,道:“別跟我說這些了,甭管大事小事,都一起給我說了!
“是!
鞠孝忠心中一凜,不敢再;專s緊老老實實道:“您剛走沒多久,徐同知有一次便提出,說現在刑房司吏這一職位空缺,終歸是不大好,不過您是刑房司吏,現在又帶人去薊鎮(zhèn),是有功勞的,也是在為秦州做事,總不好把您這個刑房司吏給免了。他便提出來,要先弄一個刑房副司吏,暫時先管著刑房這攤子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