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便是龍族的死靈,陰魂一般的存在。
黑霧形成漩渦,和雷息冰屑交纏成為披帛,在魚闕身后形成六道時隱時現(xiàn)的光影。
擁有龍之精元和魔尊完整元神的魚闕吸收了蟄伏在蓬萊洲的龍族死靈和心魔,天地的異象更甚,天崩地裂,狂風(fēng)呼嘯帶來哀嚎。
新一任的龍神褪去了她幼年的面目。
骨骼重組,皮下有結(jié)實的肌肉重生,筋骨噼啪生長,只幾個眨眼的功夫,她便如同先祖那樣長得高大健美,金雷環(huán)繞雙臂。
“古來刃仇不公天!
她再也沒有更多的想法。
龍神伸手將自己身上的素色禪衣撕去,露出全副武裝,她的長發(fā)被縹緲瓊花冠束起,長長的神翎延展向后,內(nèi)搭紅軟金絞蜃紗袍,著綺光寶魚軟甲,外披慈天鴻蒙法衣,腳蹬蛟須寶靴,左手八暮劍,右手青紫玄魔劍。
她的眼尾緋紅如刀。
龍神大人的劍鋒直指蒼穹,巨量的水化作咆哮的冰龍從寂天道向上而去,緊隨的是為報仇蟄伏沉睡多年的龍族。
他們與水龍交纏著,一同撞上了九霄天。
不死不休的仇恨,自誕生以來就隨身相伴的苦難啊,是該終結(jié)了。
第159章 【夢中的黃金鄉(xiāng)10】
九霄界。
只在部分從祖洲時代流傳下來的古籍里記載著九霄界的盛況。
傳說這是天外天的仙境, 人間任何一處美景都不可比擬,這里的瓊花玉葉,靈氣豐盈, 真正的日與月的故鄉(xiāng)。
因為千百年前的陰陽之爭,天人們被斷絕和人世的往來, 祖洲也因為靈氣分化, 天地劇變。
這群高居云天的天人接受人世的香火供奉,安逸過活, 就算發(fā)現(xiàn)龍族遺孤的消息也不能引起他們的恐慌, 也許是戰(zhàn)爭過去太久遠(yuǎn)。
實在是太久遠(yuǎn)了,他們甚至不記得龍神隕落時, 那些被龍神以死亡為代價保護的部下眼中的仇恨, 濃烈得似滔天的火焰。
他們注定會殺回來的,就算耗干海里的最后一滴水, 就算削盡海國最后一根紫晶木。
無論如何, 他們一定會回來的。
所以, 在九霄界被突然之間捅破了一個巨大窟窿, 成噸的海水倒灌入云天時,把這群毫無準(zhǔn)備的天人們打了個措手不及。
但到底是天人,他們在遭受第一波海水的沖擊時,幾乎是迅速采取行動, 各路寶器法器一齊現(xiàn)身,阻擊破壞力極大的海水倒灌。
被阻擊的海水分化成水龍, 成百上千條的水龍簇?fù)黹_道, 天人漸漸從翻騰的浪花里看到了旗幟。
斗大的“孟”字隨著白色旗幟飄揚, 那是千百年前, 龍族和水族響應(yīng)龍神號召使用的戰(zhàn)旗。
數(shù)不清的龍族戰(zhàn)士和水族從浪花分化的缺口現(xiàn)身, 像是殺不盡的幽靈,簇?fù)碇碌凝埳窕貧w。
他們身上是隨著一同沉入昏睡的寶甲,拱衛(wèi)的正是龍神血裔,魚闕——龍神孟闕。
天人派出掌管水司的神君去阻止海水的漫灌,但前進(jìn)的龍族中出來一個生著雙翼的老人,他拄著拐杖,玄龜拐杖把水司們的術(shù)法壓制住了。
計蒙曾經(jīng)是龍神手下最得力的干將,龍神隕落后,他曾代為水司一職,培養(yǎng)了許多門生,行云布雨,現(xiàn)在這些人反倒將這些本事用到老師身上來了。
“殿下,這里便是九霄界了!
冷眼環(huán)視四周的計蒙微微側(cè)身,道:“這里交給臣等,殿下盡管去吧!
在魚闕以極度的憤恨和不甘召喚龍族時,她已經(jīng)知道了她該知道的一切。
這九霄界是她的先祖曾經(jīng)活躍之地,她踏上此處竟也不陌生了。
全副武裝的龍神從浪花里現(xiàn)身,身上濺射的金雷氣勢逼人,倒是讓這些欲要死戰(zhàn)的天人回憶起了什么,操持著寶器不敢靠近了。
“敢阻攔的,格殺勿論。”
年輕而殘暴的龍神抬手,數(shù)道天雷從天而降,形成光牢似的囚籠,延伸至蒼穹盡頭。
把守九霄界的戰(zhàn)神自然不可放任他們胡來,當(dāng)即率領(lǐng)天兵進(jìn)行搏殺。
搏殺是龍族將士們的使命,而她有必須要做的事情。在老臣計蒙的引導(dǎo)之下,龍神一路向前,神擋殺神,來到了氣勢恢宏的天宮。
天宮立于云端之上,是為天地最為精美的建筑群,金霞閃耀,寶華流光。
這里早就布有天兵,等待與入侵者拼殺。
龍神的決心不可阻擋,邊殺邊走,最后,連阻攔她的人沒有了,她進(jìn)了天宮,卻迷失在內(nèi),突然不知道從哪里飛出來兩只比翼雙飛的金絲雀,圍繞她轉(zhuǎn)圈,似乎要為她引路。
金絲雀將她引向了天宮深處。
這里仿佛沒有盡頭,流轉(zhuǎn)的金光好似朦朧的紗布,將目及一切都籠罩覆蓋了。
很快,朦朧的金光褪去,她置身在一處腔體巨大的殿內(nèi),殿中懸掛著軟金紗,上用精妙手法繡著太陽和金烏的圖樣,非常漂亮。
在殿中央坐著一個人背對著她撫琴。
琴聲泠泠,似乎是在懷念著什么人,哀傷婉轉(zhuǎn),龍神手持長劍,立于紗簾后,像是被追憶的潮水包圍,她突然也被吸引了。
少時晏瓊池為她撫琴,這廝習(xí)慣很不好,總是習(xí)慣在流水前停頓一秒,因此沒少挨晏衍驍?shù)牧P。
如今這琴聲和他的停頓類似,倒是讓龍神警覺起來了。
一曲終了。
紗簾后的男子也不回頭,手摁在琴上,等待她開口。
龍神也不說話,兩方對峙。
她知道能住在天宮之中的必然就是九霄界的核心——夢陽神君,再加上這里到處都是榮耀的金烏追日圖徽,幾乎是不用質(zhì)疑。
“你便是夢陽?”
那人在這樣的沉默里顯得氣定神閑,仿佛就打算一直這樣靜默下去,他有的是時間,龍神只得先開口問話。
“是!
清冽的嗓音聽起來不像是什么古板的神君,帶著一些輕浮的活潑。
很像他。
龍神撩開紗簾,真正進(jìn)到他的領(lǐng)域。
夢陽神君恣意坐在殿中央,長發(fā)攏在身后,身穿白底金邊的天衣,外罩金色的紗制大氅,衣擺向四周散落,當(dāng)真是公子春衫桂水香。
“不知你又是誰?”
他頭也沒回,語氣溫柔地說:“你知不知道塵世之人擅闖九霄天是死罪,尤其是你攜領(lǐng)部眾挑釁進(jìn)入天宮作亂,天道不會姑息,你受死吧!
有光刃從四面八方暴射而來,龍神回身持劍將光刃攔腰斬斷,再看向殿中,夢陽早以起身,抱著琴看她。
據(jù)說夢陽太子和魘陰神君兩人同為天道衍生的陰陽太子,連相貌都一模一樣,眼前的人其實要說和晏瓊池長得并不相像,只是一雙睡鳳眼倒是能看出他的影子來。
那么,魘陰神君應(yīng)該也是這副模樣吧?
長眉星目,唇紅齒白面若桃花。
“龍族居然還有未除盡的余孽,真是叫人意外!眽絷柈(dāng)然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他都不用特意去看一眼,聽著水聲龍嘯便知道了來人是誰,但看到身后這副裝扮的龍神時,還是微微愣神。
他不可能不知道她身上的神鎧來自誰。
他很好奇,到底是為什么孟君有血脈流傳了下來,明明已經(jīng)給龍族降下了絕嗣的天罰。
這個丫頭,是怎么在天道的監(jiān)視下橫空出世的?
“哦,是了,那條黑龍是有誕下孟君唯一的孩子來著。”
他托了托下巴,陷入沉思,“手刃好友我也是悲痛欲絕,倒是忘了追究那顆龍蛋的下落……難道那顆龍蛋就是你么?”
這位高高在上的夢陽神君托著下巴思考的模樣倒是很像晏瓊池,有種故作思考但暗里使壞的感覺。
他這副嘴臉真是令人虛偽得令人厭惡。
龍神冷笑,說:“本座今日是承襲被你這天道的暴君無辜害死的龍族死靈來向你討伐,幾千年前你為妄想犯下的惡念,龍族也絕不姑息,受死吧!
她舉起手里的青紫玄魔劍,水與雷交織在她身后炸開。
夢陽看到它時臉色一變,很快就是一個釋然的笑:“原來是他幫助了你啊,這么多年終于聽到了他的消息,是魘陰么?”
“你能使用這把劍,看來同他的感情不錯!
這把劍是魘陰的象征。
它乃混沌初開時連同兩人一起分化的寶器,最終落入了魘陰的手里,而夢陽得到的是火與天罰的白晝之劍。
這把劍在魘陰死后,幾乎淪為一把廢鐵,暴虐的水和雷不臣服任何人,如今出現(xiàn)在她手里真是意想不到。
那么,魘陰和孟君的羈絆真是強大,明明都已經(jīng)被拆開幾千年,還是讓他們相遇了。
可惜沒時間給他追憶,新一任龍神帶著恨意朝他進(jìn)攻,偉力席卷了這座宮殿。
金光交疊,雷聲隆隆。
夢陽運籌帷幄,并不懼怕來勢洶洶的龍神,在他眼中,一個沒有得到系統(tǒng)訓(xùn)練的孤女只靠著憤怒能成什么大氣候呢?
光靠憤怒就要挑戰(zhàn)天道是不可能的。
龍神化作秀美的巨龍和夢陽神君纏斗,神軀龐大撐破了天宮的一角,化龍的龍神能夠御統(tǒng)所見的云與雷,兩人交織在云層之上,打得不可開交。
在人世的看來,烏云里雷光閃動一派末日的景象。
龍與金烏追逐在云間,青紫玄魔劍抵擋夢陽的術(shù)法,八暮劍裹挾金雷還擊。
晏瓊池為魚闕重塑的身軀乃是他嘔心瀝血計劃了很久的,雖不比得他全盛時期,卻也能夠支撐到他解救自己的軀體。
連同神軀一同送給魚闕的,還有他作為魘陰神君時候的一部分記憶。
魚闕融合了龍神以及魘陰神君的部分能力,絕非單純的靠著憤怒驅(qū)動。
魘陰神君的力量和龍神的術(shù)法再一次蔓延在九霄界時,鏖戰(zhàn)中的天人們都頓住了動作,一同看向來源。
巨龍化去,金色的影子從天而降,被深深砸入天宮內(nèi)。
龍神追隨那下降的影子而去,揪起他的長發(fā)把他舉起來抵在墻上,讓他將滿是血的臉對準(zhǔn)自己。
“真厲害。”
夢陽抬起臉來,美麗的公子灰頭土臉,但黃金紗衣包裹的貴氣依舊不見,被這樣對待他也不惱,甚至語氣輕松地夸了一句。
他的長發(fā)傾落,幾乎將兩人覆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