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一道熟悉的磁性嗓音冷不防地從身后傳來,她僵硬地轉(zhuǎn)過身,發(fā)現(xiàn)映入眼簾是杰瑞德那張深沉凝重的臉孔。他正站在警示帶前望著她,幽深的藍眸里晃動著一種她讀不懂的情緒。
就在兩人視線交會的瞬間,她再也無法克制自己的情緒,淚水洶涌地奪眶而出。杰瑞德見狀,表情驀然僵住,并沒有想過她會那么毫無顧忌的在他面前哭出來。只見她粗魯?shù)赜檬直衬ㄈI水,然后彎身走出警示帶,踏著急速的步伐朝他走近。
原本圍觀的人群已經(jīng)被疏散,只剩下警察仍逗留在現(xiàn)場進行搜證和調(diào)查。
「你知道什么的,對吧?告訴我,杰森的事——你一定是知道什么的,對不對?」不等杰瑞德開口,戴維娜已經(jīng)急不可耐地詢問著他,嗓音因為哭泣而變得沙啞。
直覺發(fā)出訊息,讓她覺得杰森的死并不是單純的意外,她需要知道真相。而她清楚知道,杰瑞德是唯一能夠解答她疑問的人。
「這里不太方便我們說話,先上車再說吧!菇苋鸬轮斏鞯赝得橹鴰孜徽驹诓贿h處的警員,壓低著聲量對她提醒道。
雖然車內(nèi)的溫度沒有外面那么冷,戴維娜卻不由自主地拉緊身上的外套。不知道為什么,她渾身都覺得很冰冷,彷彿四周的空氣凝結(jié)成一層薄霜,讓她產(chǎn)生一種快要窒息的感覺。
經(jīng)過短暫的沉默,杰瑞德終于打開嘴唇,沉重地擠出一句話:「我懷疑……杰森是被吸血鬼殺的。」
他馬上從口袋里翻出手機,打開半個小時前收到的簡訊,然后把手機遞給戴維娜。當(dāng)她看完里面的內(nèi)容,不敢置信地瞪大雙眸,眼底明顯劃過一抹驚愕。杰森是被吸血鬼殺的?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會有吸血鬼明目張膽地在小鎮(zhèn)的鬧區(qū)殺人?
「倘若這是事實,那這個吸血鬼會是誰?」她側(cè)過臉,語帶緊張地追問。
「我不知道,當(dāng)我回撥這個號碼時,對方已經(jīng)關(guān)機!菇苋鸬掳脨赖負u了搖頭,接著凝起神色,換上確信的口吻篤定地說道,「但顯然這個吸血鬼是有意這樣做的。」
「等一下!勾骶S娜彷彿想起什么一般,急切的聲音顯得頗為激動,「既然你說杰森是被吸血鬼殺的,我明明記得上次在樹林的時候,你不是用你的血把那個女人救回來嗎?那你為什么不——」
「戴維娜,你要知道當(dāng)時那個女人尚未斷氣,我的血液能夠讓她的傷口自動復(fù)原。」杰瑞德毫不猶豫地截斷她尚未講完的話,神情異常嚴峻,「但我趕到停車場的時候,杰森已經(jīng)死了。如果硬要把吸血鬼的血液灌輸?shù)剿纳砩,他到最后只會變成吸血鬼。我相信這樣的結(jié)果也不會是你想要的!
戴維娜緊緊地咬著下唇,一股酸澀的痛楚如同潮水般洶涌而上,快要把她給淹沒。這么說來,是連唯一的方法都不能把杰森救回來嗎?
最后,她不愿意再看著他,把視線轉(zhuǎn)投窗外,努力地深呼吸,強忍著想放肆大哭的衝動。理智告訴她,就算哭也無法改變杰森現(xiàn)在的情況。
杰瑞德側(cè)過臉,一言不發(fā)地凝望著她。在他印象中的戴維娜是很開朗樂觀,時常都會把笑容掛在嘴邊,現(xiàn)在看到她這么傷心欲絕,讓他難受得莫名感到悶疼?墒撬欢参咳,也不懂該說出什么安慰性質(zhì)的言語,對于要怎么平復(fù)她的情緒毫無頭緒。想到這里,他把頭往后仰靠在椅背上,無奈地輕嘆一口氣。
突然間,一陣輕微的震動感從戴維娜的手心傳來。她垂下眼眸,發(fā)現(xiàn)握在手里的手機螢?zāi)话l(fā)出亮光,來電通知上顯示著「佩恩先生」這個名字——是埃絲特的爸爸。她不假思索地滑動接聽鍵,將聽筒靠放到耳邊。
「佩恩先生,你好。請問埃絲特怎么樣了?」戴維娜劈頭便詢問好友的狀況,聲音顯得焦急難耐,后來聽聞對方的話,她的神情再次轉(zhuǎn)為黯然無光,「是嗎?她……需要回家里住一陣子嗎?沒問題,放心吧,我明天會跟學(xué)校那邊交待一聲的!
切斷通訊,她無力地放下手機,雙眼流露出深切的哀痛?磥磲t(yī)院那邊已經(jīng)正式宣布杰森的死訊,那埃絲特該怎么辦?失去了杰森,失去了一個對她這么重要的人,她要怎么承受這種傷痛?
「她住在哪里?」杰瑞德沉穩(wěn)的嗓音喚回她的注意力,看見她面露迷茫地望著他,于是不自然地補充一句,「我指埃絲特!
原來他知道,她希望過去找埃絲特……
她愣怔地看著他,微微張嘴,生硬地擠出兩個字:「謝謝。」
「真搞不懂,明明不想把你牽扯進來,可為什么發(fā)生在你身邊的事卻總是跟吸血鬼有關(guān)?」
丟下這番充滿挫敗與無奈的話語,他便發(fā)動引擎,輕踩油門,雙手轉(zhuǎn)動方向盤,讓車子緩緩向前行駛。
由于埃絲特現(xiàn)在尚未離開醫(yī)院,于是杰瑞德便載著戴維娜先在附近的街道繞幾個圈。等她收到對方已回家的消息,他才改變行駛的方向,朝著她提供的地址平穩(wěn)駛?cè)ァ?br />
一路上,戴維娜心不在焉地看著窗外急速倒退的風(fēng)景,腦海里不停回盪著杰瑞德剛剛說的那番話。他說得一點都沒錯,夢里的事跟吸血鬼有關(guān)已經(jīng)讓她覺得很困擾,所以她才會那么不想跟吸血鬼再扯上任何關(guān)係,不想跟杰瑞德他們再有任何接觸。可現(xiàn)在呢?杰森卻是因為吸血鬼而死去,這點真是有夠諷刺。
而杰瑞德的雙眼則守法地注視著路面,偶爾會有意無意地瞄她一眼,但兩人全程都保持沉默,沒有交談半句。杰森被殺一事讓他們的心情都異常沉重,根本沒有任何言語能夠表達兩人此刻的感受。
隨著時間緩緩流逝,車子在不久便順利抵達位于埃絲特家門前的車道上。
「需要我在這里等你嗎?」推門下車后,杰瑞德把雙手插進褲袋里,對著從另一端下車的戴維娜問道。
「不用了,我今晚大概會在埃絲特的家里住一個晚上。發(fā)生了這種事,我也不希望讓她自己一個人胡思亂想!勾骶S娜想也沒想便搖頭拒絕,從嘴角扯開一抹僵硬的弧度,語帶感激地對他說道,「謝謝你載我來這里,你就先回去吧。」
說完,她便轉(zhuǎn)身,邁開沉重的腳步朝著埃絲特的住所前進。來到門廊前,她伸手按下門鈴。約莫等待十秒,原本緊閉的大門被緩緩打開來,映入眼簾是一位身穿棕色外套、黑色長褲的中年男人。他的臉色看起來有些憔悴,眼里帶著濃厚的疲憊和憂傷。
「伯恩先生,你好!勾骶S娜禮貌地朝他微微躹躬,臉上全是無法掩飾的憂色。
「進來吧。」
他輕啟嘴唇,用乾澀的嗓音說道,然后微微側(cè)身,讓她跨越門檻走進室內(nèi),接著把門從身后關(guān)上。
「埃絲特就在房間里,從醫(yī)院回來后,她一直把自己關(guān)在房間里,不吃不喝的,只是坐在床上發(fā)呆,也沒有哭過,更沒有說過半句話!共飨壬谋砬楹苁峭葱。想起女兒那副傷心到麻木的模樣,他不由深深嘆息一聲,緊鎖著眉頭說道,「戴維娜,請你幫我勸勸她吧!
「我會試試看的!
戴維娜雖然口里是這樣說,事實上對于如何安慰埃絲特完全沒有頭緒。杰森的死訊對她來說是個很沉重的打擊,換作是誰都無法在短時間內(nèi)平復(fù)這份傷痛。
踏上樓梯的每一步,她覺得雙腿都像灌鉛般舉步艱難,尤其知道杰森的死是跟吸血鬼有關(guān),心情更為復(fù)雜。即使面對埃絲特,卻又不能把事情的真相全盤托出,這種感覺真是他媽的糟糕。
順利抵達二樓,她發(fā)現(xiàn)埃絲特的房門半開著沒有關(guān)上,于是曲起指節(jié)輕輕敲門,沒有等對方回應(yīng)便直接推門而進。
只見埃絲特雙手抱膝的坐在床上,金色秀發(fā)顯得頗為凌亂。她從醫(yī)院回來后并沒有更換衣服,上面還沾染著星星點點的血跡。而她此刻正呆滯地望著前方某一點,目光像失去聚焦般空洞無神,佈滿乾涸淚痕的臉龐不見一絲情緒。
看著她這副失魂落魄的模樣,戴維娜感覺心臟像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狠狠揪住一般,痛得她快要窒息。
「埃絲特......」她小心翼翼地走到對方的身旁坐下,輕輕呼喚著她的名字。
埃絲特沒有半點反應(yīng),也沒有抬眼望向她,彷彿當(dāng)她像空氣一般透明,并不是真實存在。
「埃絲特,杰森的事......沒有人希望發(fā)生的,你不要太難過!勾骶S娜出聲試圖安撫她悲傷的心情,眼中的擔(dān)憂沒有減少過半分。
埃絲特依然沒有給予任何回應(yīng),可當(dāng)聽見「杰森」兩個字,戴維娜察覺到她的身體在微微發(fā)抖,像是感到很害怕似的。
「埃絲特,拜託你不要這樣好嗎?你可以抱著我大哭一場,也可以選擇說說話。不僅僅是我,你爸也很擔(dān)心你,你知道嗎?」她抬手輕撫著埃絲特的后背,心疼地安慰著她。
「戴維娜......」埃絲特艱澀地張開嘴唇,用沙啞且顫抖的聲線呼喊著她的名字,晶瑩的淚水在眼眶里不停打轉(zhuǎn)著,「你說過......就算我媽不能經(jīng)常陪在我身邊,我還有你、爸和杰......杰森,可是現(xiàn)在杰森死了,他......他死了。為什么他會死的......」
說到這里,她忍不住哽咽起來,眼淚像斷線的珠子般潸然而下,看得戴維娜一陣心酸,馬上輕擁著她的肩膀,柔聲哄道:「哭出來吧,哭出來會舒服一點的!
埃絲特毫不猶豫地撲進她的懷里,雙手緊緊抓住她的衣領(lǐng),嚎啕痛哭道:「到底怎么會這樣?怎么……突然會這樣的?杰森他……他……」
她再也無法繼續(xù)說下去,情緒再次潰堤,纖細的雙肩隨著抽泣而不停抖動。戴維娜難過地咬緊下唇,用手輕輕拍著她的后背。她知道現(xiàn)在沒有任何言語能夠撫平埃絲特心中的悲痛,能做的只是給予她無聲的慰藉。
而戴維娜并不知道,其實杰瑞德依然站在屋子外面,一直沒有離開。他背靠車身,抬頭看著那扇亮著燈的窗戶。通過吸血鬼敏銳的聽力,他自然將兩位女孩全程的對話一字不漏地收進耳里。尤其聽到埃絲特放聲大哭時,他的神情更是漸漸黯淡下來。
杰森……
不久前,這位人類男孩才跟他分享了自己的故事,以及對于報導(dǎo)事情真相的看法,沒想到他還沒等到機會實現(xiàn)自己的理想,就已經(jīng)……
真是他媽的該死!
即使他是吸血鬼,擁有不可思議的超自然力量,卻始于沒有辦法阻止人類不斷被同族殺害?磥硭麖囊婚_始就不應(yīng)該接近戴維娜,吸血鬼只會給人類帶來無盡的傷害,這個道理他是十分清楚的,難道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