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知祈今天醒得格外早，窗外天還沒亮，林知許縮在他的懷里睡得正沉。
他抽出被林知許枕著的手，把她散落在額前的頭發(fā)往兩邊分開，動作小心翼翼，并不打算把她吵醒。
林知許有所察覺，半睜開眼，還沒開嗓的聲音還有點沙啞：“哥哥，要起床了嗎？”
“可以再睡三十分鐘。”
林知許翻了個身，直接翻出林知祈的包圍圈，撐著床爬了起來：“不睡了，我給你準(zhǔn)備今天要穿的衣服吧�！�
林知祈看著妹妹一頭扎進(jìn)角落的箱子里，眼神黯淡了幾分。
接下去的幾天，林知祈不知道在做什么，一到下午最后一節(jié)課的鈴聲響起，他準(zhǔn)時來到林知許班級前，執(zhí)意要送她出校門。
林知許再三強調(diào)自己想留下來和他一起放學(xué)回家，可林知祈還是一副沒得商量的樣子。
“為什么你又要讓我一個人回家，如果那個人晚上又回來了呢？”
她這么說，倒不是因為害怕林繼才，只是無法理解林知祈前后態(tài)度的變化。林知許故意把袖子往上擼，將那道淺顯的疤痕露出，試圖讓林知祈妥協(xié)，可他只是看了一眼。
林知祈還牽著那輛自行車，等著她接過去，林知許見他真的絲毫沒有退讓的意思，只能接過，林知祈這才伸手把她那節(jié)袖子拉好，開口道：“這段時間畢業(yè)班的事情很多，老師有一點保送的資料要我處理，沒有辦法顧及到你，而且現(xiàn)在晚上越來越冷了，你早點回去休息，別被吹著涼。”
“那我什么時候能和你一起回家？”林知許問。
“下周吧。”
答非所問，如果真的因為擔(dān)心她的身體，那怎么會答應(yīng)下一周的同行，她對上林知祈的眼睛，想要從他臉上找到進(jìn)一步論證這個觀點的證據(jù)，果然不負(fù)她所望，被她盯久的林知祈眼睫輕顫。
這個動作怕是就連林知祈也不知道，林知許也從沒有把這件事情告訴過他，他自己在心虛時，總是會無意識地眨眼。
林知許假意聽從他的安排，先把車騎出校門，直到扭頭再也看不到校門時，她才停下車，把自行車停在一家快餐店門口后上鎖，然后又返回學(xué)校去。
她只敢沿著墻走，生怕林知祈還沒回教室，將她抓了個正著。
看到門口沒有熟悉的身影時，她松了口氣，這才敢走進(jìn)去，因為步伐邁得有些急切，沒剎住，和迎面走來的人碰了個正著。
“你好，你還記得我嗎？”
那個人像故意碰瓷的一樣，對著她開口道。
林知許的胳膊被撞得有點疼，她抬眼一看，那張臉?biāo)圃嘧R，但她想不起來在哪里看到過，有些戒備地后退了兩步，自上而下地打量著他。
他看到林知許茫然又戒備的神情，不慍也不惱怒，抬手指了指頭發(fā)，嘴巴動了動，沒發(fā)出聲音。
由于他口型的描述過于緩慢，林知許一下子便看出了那個口型所要表達(dá)的字詞。
——辦公室
她這才想起來，前段時間她在初三辦公室時，對面坐著一個打扮不像學(xué)生反倒像老師的人，她還差點認(rèn)錯，然而面前這個人一頭烏黑的頭發(fā)，她確實是一下子沒反應(yīng)過來。
林知許點了點頭：“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嗎？”
“那肯定是有事情的。”
他不動聲色地向前了幾步，拉近了兩個人的距離。
她不習(xí)慣跟林知祈以外的異性有著這樣幾乎貼近的社交距離，她下意識向后退了兩步，還不忘環(huán)顧了一下四周，沒有人注意到他們這個角落。
他很識趣地沒有再一次向前，緊接著，他說：“你不好奇嗎？你哥哥這幾天在做什么�！�
預(yù)料之外，他竟然沒有跟她侃侃而談，而是直接將自己的話題導(dǎo)入，將自己的戲份推向最高潮。
他的手摸進(jìn)側(cè)邊口袋，不知道在里面摸了什么出來，等那個東西的面貌盡數(shù)展露出來，林知許這才看出，那是一張照片。她伸手去拿，他卻沒有任何阻攔的意圖，還放在了她手上。
或許是被這個人的口袋捂著的緣故，因此余留在正面的溫?zé)岣姓退氖中木o緊相貼。
而他就像在搞什么惡作劇得逞的劇目，似笑非笑地等著林知許翻開后的下一步反應(yīng)。
她垂下眼，翻開，隨后一怔。
原來不止一張，而是幾張嚴(yán)絲合縫地貼在一起，怪不得她沒有發(fā)現(xiàn)。
照片里，場景一直在變化，那個人的臉并不是很清晰，衣服也不盡然相同，底色綠得有些讓人刺眼，空中那些煙霧環(huán)繞的痕跡都被一并固定了下來。
但林知許卻是第一眼就認(rèn)出來了，無數(shù)個黑夜里看到已經(jīng)會閉上眼睛描繪出來的輪廓，熟悉的背包，還有那些衣服，也是她起床時給他挑的。
她一直都很喜歡這個學(xué)校的穿衣自由度，因為這樣就可以讓她插手哥哥每日上學(xué)的衣裝搭配，但此時此刻卻成了哥哥卷入不明事件中的證據(jù)。
“你什么意思？”
林知許決定在對方袒露意圖前，打死不承認(rèn)。
“你哥哥這周晚自習(xí)都請假了，你知道嗎？”
“他說媽媽晚上不在家，要趕著回去照顧妹妹，但我看這個妹妹似乎精神挺好的。”
“優(yōu)等生嘛，不管說什么，老師都是毫無底線相信的。”
他沒等林知許說話，接連輸出，話里話外凈是帶刺鋒芒。
“你跟我哥哥有仇嗎？”
他搖了搖頭：“沒有。”
林知許的視線又回到照片上，這些照片像素不算清晰，噪點清晰可見，甚至其中一張還有些拍糊了。林知許按照印象中的衣著排列，這張正好在第一張，她心里構(gòu)建出一個大概的事情脈絡(luò)。
“提出質(zhì)疑的人先舉證”林知許反問道：“你首先需要先證明的是這張照片怎么來的，又或者是，你怎么在那邊。”
他見被拆穿，干笑了兩聲：“站在這里太顯眼了，一邊走一邊說吧�！�
然后他倆并肩走出學(xué)校， 林知許帶他到自己停車的地方，那邊人多，時不時也有男女生聚集在一起，他倆就不會特別顯眼。
“我叫陶現(xiàn)�！彼唵巫隽藗�自我介紹，而后打開手機相冊，然后遞給林知許。
林知許接過手機，挨個點了過去，高糊的廢片比她想得還要再多些，能看出來是在慌亂的情形下拍下來的，她點開圖片的參數(shù)，上面還能獲取出準(zhǔn)確的時間，和她估摸的時間也幾近相同。
“四天前，我第一次在館子里碰到你哥�！碧宅F(xiàn)手指輕觸屏幕滑動，劃到了最上面，點開第一張圖：“他太扎眼了。”
“我怕被認(rèn)出來，躲在角落里偷偷拍了照片，但是沒想到第二天我又碰到他了�！�
陶現(xiàn)和林知祈恰恰相反，他因為比賽中的名次而拿到直升體校的名額，因此在畢業(yè)班緊鑼密鼓沖刺時，確定好后路的他不用學(xué)文化課，只要訓(xùn)練就可以，但也正好趕上休賽期，他的訓(xùn)練任務(wù)也減輕了不少。
因此一到晚上，他便流連在各個暗巷里藏匿的館子之中。
他只是想找一個人，然而想找的那個人卻遲遲沒有找到，卻三番五次碰上了林知祈，第二次第三次開始，他就猜測，說不定他們兩個人的目地是一致的。
陶現(xiàn)本想再暗中觀察幾次，可他臨時被告知需要去集訓(xùn)，陶現(xiàn)臨時決定找林知祈談?wù)劇?br />
但在館子附近實在不是什么談話的好地方，他也斷然不能將自己先暴露了，他想到等午休或者下午第四節(jié)課放學(xué)，約到?jīng)]人的地方談?wù)劇?br />
可當(dāng)陶現(xiàn)真的找上林知祈時，林知祈卻是沒有搭理他，甚至他連照片都還沒來得及拿出來，林知祈就背對著他走了，那種態(tài)度反倒是像自己欠了他的錢一樣。
他雖然偷拍了照片，也沒有想要公之于眾的想法，自然是打消了這個直接接觸的機會，因此想到了林知祈的妹妹，他還和她在辦公室有過一面之緣。
“所以，你要我哥在辦他的事情的時候，順帶幫你找人？”林知許聽了他簡單敘述的前因后果，大致將事情理解了一下。
陶現(xiàn)點了點頭，拿過手機，在林知許的眼前將那些照片全部刪除，直到里面什么都沒有了,他才收回手機：“這是誠意，你哥哥也是去找人的吧？順帶幫我也找找。”
“我不知道，他這幾天一直避開我走，你不是也知道嗎？”
林知許心里隱隱約約猜到一些，但她不知道哥哥這么做的意義是什么。
他從來不讓她去碰跟那個人相關(guān)的事情，她最是聽林知祈的話，他說什么就是什么，即便不安的感覺也會被林知祈的三言兩語壓下，可這次卻是和以往都不一樣。
即將進(jìn)入冬天的天氣還是讓人熱到了出汗。
正當(dāng)陶現(xiàn)陷入沉思在尋找合適的辦法時，林知許先一步開口道：“你帶我去吧�！�
“去哪？館子？”陶現(xiàn)擺了擺手：“那不行，你哥知道肯定會殺了我的�！�
陶現(xiàn)是看到過林知祈對林知許的態(tài)度，當(dāng)然也有一半是源于那個地方魚龍混雜，他不敢拿林知許開玩笑，小姑娘這個年齡也算他的妹妹，他生怕出了什么意外。
“你不帶我，我今天還是會跟著他去的，那你就這么去集訓(xùn)，白白浪費了這些時間了。”林知許從包里拿出一個口罩，在他面前晃了晃：“我戴這個�！�
陶現(xiàn)從自己包里掏出一個黑色帽子，蓋在了她的頭頂：“將就一下，帽子也一起戴上。”
隨后他又掏出手機在上面點了兩下，交給了林知許，囑托道：“不要學(xué)我亂拍，手機作為緊急事件發(fā)生時使用。你要是看到什么熟人，不要上去打招呼，如果被抓到說不定明天被學(xué)校開除的就是我們�！�
他頓了頓，抓了兩把頭發(fā)，絞盡腦汁在思考還有沒有要補充的地方：“見到你哥也是一樣，我進(jìn)去的時候你就在外面沒有燈的地方站著，貼著墻，我進(jìn)去之后轉(zhuǎn)一圈就會出來了。”
林知許將頭發(fā)全部都梳起來，而后戴上帽子，對陶現(xiàn)說她知道了，之后打開手機在上面輸入了黃韻梅的手機號碼，電話那頭嘟了五六聲才被接起來：“媽媽，我今晚跟哥一起回家�！�
陶現(xiàn)坐在林知許的自行車后座，漫不經(jīng)心聽著她那邊的動靜。
相比較跟他說話帶刺，她這會兒說話的聲音倒真是柔中帶細(xì)，聽得他心里蕩起一片漣漪，跟那天在辦公室的應(yīng)答聲又有些不一樣。
“嗯，好的媽媽，不用擔(dān)心，我會在學(xué)校把作業(yè)做完的。”
她掛斷的那一瞬，他猛地從自行車后座站起，嘴里還在哼著歌，林知許怪異地看了他一眼，問道：“要騎自行車嗎？”
“不用�！碧宅F(xiàn)從上衣口袋拿出一串鑰匙：“我開了電動車。”
——
三月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