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女聲氣勢十足,沉清泠正在猜是誰,房門就從外破開,一個高大的女人帶著數(shù)人從外面沖入,本來就不大的房間立刻逼仄起來。
她一進(jìn)來,段重言還沒想好如何應(yīng)對,程逸就說:“不好!這果子似乎正在喪失靈氣!
眾人把目光聚焦到段重言手中的木盒上,闖入者手中舉著手電筒,有了人工光線,外面照進(jìn)來的月光顯得黯淡了許多,大家清楚地看到,原本呈現(xiàn)淡黃色光華的異果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極快地衰敗下去。
是的,衰敗。
才一兩分鐘的時間,異果就似乎籠上了一層灰色,連原本濃郁的香味,也淡了不少。
“這東西好像不能見光,操!”程逸罵了一聲,然后在闖入者虎視眈眈的圍視中,說:“重言,你把這東西吃了,快!”
他靠近離段重言極近,說話聲音又小,段重言微微一愣,腦中閃過許多念頭,不得不認(rèn)為程逸說的是一個好主意,后果是可能徹底惹怒鳳城基地的人。
但此時此刻,他想要豪賭一把,為了手中這個好不容易到手的東西。
眾目睽睽之下,段重言拿起木盒中的異果,直接塞入了口中,也沒見他怎么咀嚼,就被吞入腹中。
建設(shè)軍團(tuán)的人大駭,其中一個面目板正的青年喊道:“王團(tuán),這小子把異果吃了!”
他轉(zhuǎn)頭看向王團(tuán)長,才發(fā)現(xiàn)王團(tuán)長根本沒看那顆異果,而是眼神一瞬不瞬注視著沉清泠。
此時的沉清泠雖然站著,卻感到如坐針氈,王團(tuán)長壯實的身形出現(xiàn)在房門口,一張說不上什么特色的臉映入眼簾,她就有這種感覺了。
那張臉圓圓的,王團(tuán)長身形高大,臉也說不上小巧,臉上的每一個五官單獨看的話,算得上好看,但組合在一張胖臉上面,再秀氣的五官也會大打折扣。
讓沉清泠難受的是,王團(tuán)長的五官和她塵封在遙遠(yuǎn)記憶中的一個人有點想象。
那個人在她很小的時候就離開了她,她幾乎不記得那個人的面容,只有遙遠(yuǎn)老家桌上的一家三口照片表示曾經(jīng)存在過。
她早年離家出走的母親,王雪梅。
只是,和照片上秀氣的年輕女人相比,眼前的這個人,除了五官沒什么相像的地方。
“小鈴?”王雪梅開口了,語氣中有股難以置信。
沉清泠這回確定了,真的是她拋家棄女的親媽。
她的小名就是小鈴,小鈴鐺,奶奶曾說是因為以前她媽媽房間的窗口掛著一串鈴鐺,等她出生之后就叫她小鈴鐺。后來媽媽走了,爸爸也走了,到了入學(xué)的年紀(jì),不知怎么就變成了泠,同音不同字。
在她很小的時候,她曾經(jīng)怨過母親,長大后卻漸漸體會到生身母親的不容易。
她沒有文化,沒有技能,嫁給一個沒有能力的男人,在貧窮的村莊過著日復(fù)一日看得到盡頭的生活,沒有盼頭,所以,她想離開那個禁錮她的深潭,到外面尋找生活的可能,沒有什么可以指責(zé)的。
但放下怨恨,她也清楚地知道,父母的相繼離去還是給她帶來了極深的孤獨。在奶奶也去世之后,她恍然明白,自己是沒有根系的人了,天下之大,竟沒有一個休戚與共的人!
因此,當(dāng)前世蕭塵以強(qiáng)者的姿態(tài)把她在末世中帶走,卻不給予任何情感的回應(yīng)時,她才會潰敗得那么徹底。
蕭塵相當(dāng)于是給了她希望,又用鈍刀子割斷希望。
情緒起伏,轉(zhuǎn)眼間,沉清泠想了很多,最終神色平靜地點點頭,說:“是我。”
王雪梅神情復(fù)雜地看著她,問:“這些年,你還好嗎?這幾個人跟你什么關(guān)系?你爸和你奶奶,還在嗎?”
沉清泠一一回答:“還好,反正到現(xiàn)在還活著。這幾個人算是收留了我。我爸在你走后一兩年也走了,聽說在外面有了新的家庭,都二十年沒見過了,誰知道。奶奶,前幾年也去世了。”
她語氣極淡,只有在說到奶奶的時候,語氣出透出不易覺察的哀傷。
王雪梅恨聲道:“那個孬種,就知道是個靠不住的!”
眾人都驚呆了,尤其是王雪梅手下的人,以剛剛開口那個板正臉男子為首,驚訝地看著沉清泠,不明白兩人是什么關(guān)系,能讓王雪梅用這樣的態(tài)度對待。
段重言也從吃完異果的奇異感受中回過神,他走上來,手握在沉清泠的肩膀上,問:“清泠,她是誰?”
沉清泠沒有回頭,說:“我母親,但已經(jīng)二十多年沒有見過了!
一時間,房間里沒人說話。
又過了片刻,王雪梅恢復(fù)平靜,冷冷看向段重言:“你偷了我們的東西,還把那東西當(dāng)著我們的面吃了,沒把我們放在眼里,看在你和我女兒認(rèn)識的份上,給你兩個選擇:加入軍團(tuán)將功抵過,或者用物資來換!
板正臉青年抗議道:“王團(tuán),這小子太囂張了,怎么能讓他這么輕易混過去?”
王雪梅不快地看著他,他只好不說話了。
段重言則有不妙的預(yù)感,皺著眉頭看她,問:“用物資就行?多少?”
王雪梅帶著深意說:“多少都行,我放過你,不是因為物資,是因為我女兒!
段重言當(dāng)即說:“我會給出同等價值的物資,這和她沒關(guān)系。”
王雪梅點點頭,讓其他人出去,她想和沉清泠說幾句話。
段重言神色復(fù)雜地看著沉清泠,他萬萬沒有想到,事情會從一顆異果到達(dá)這樣的地步,轉(zhuǎn)眼之間,沉清泠就從無依無靠的弱勢女子變成鳳城基地強(qiáng)者的女兒。
隱隱擔(dān)心沉清泠會變得不能掌控,他生出一點后悔,早知如此,就不該去取那顆異果。
對上他復(fù)雜的目光,沉清泠搖了搖頭,默認(rèn)了王雪梅讓她出去的安排。
等到屋中只剩兩人,王雪梅單刀直入,問:“你沒有異能?”
沉清泠點頭。
王雪梅微微一嘆,說:“我就知道,你如果有異能,怎么會和那種強(qiáng)勢的男人在一起!
她目光中露出悵然:“你很小的時候,就主意特別大,我要是不理你,你能嚎到嗓子啞了……”
說到這里,她止住話頭,說:“小鈴,我知道這些年對不起你,但我也有很多難處,你明白也好,不明白也好,都要知道,我不是有意把你拋下。這些年,我沒有再生孩子,現(xiàn)在的情況也和末世前不一樣了,我有能力給你足夠好的生活,我希望你能來我身邊。”
沉清泠一時之間沒有說話。
乍然相認(rèn),說實話,從王雪梅的眼中,她沒有多少熟悉的感覺,更沒有什么骨肉相連的親緣感。王雪梅似乎也是這樣,她的話太過平淡冷硬,似乎套上了王團(tuán)長的軀殼,但不難感受到,她有在示好。
從她愿意簡單放過段重言就看得出來。
她想了想,最后說:“給我時間想想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