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此時,有少女脆生生的聲音響起:“住手!”
祁盛和許澄同時聞聲望去,只見黃衣少女站在石壁的火把之下,火光搖曳,照得她神情晦暗不明。
“阿喬……”祁盛的眸光震驚晃動。
她怎么會來?
阿喬看著被鎖鏈束縛住的祁盛,不禁心下一慟,當即淚盈滿眶,哽咽得說不出話來。
她在院子里待了幾日,總覺得心慌。但她愿意相信施月的話,便一直按捺著,直到她突然無法感應(yīng)到祁盛的靈力波動。
只要修仙者一息尚存,總是會有靈力波動的,不會像這般如死水一樣平靜。而互為道侶者,雖隔數(shù)千里亦能感應(yīng)到對方的靈力,哪怕只有微微漣漪。
除非,對方靈力盡失或者身死……
得出這個結(jié)論時,阿喬像是被潑了一盆冷水,真是從頭到腳都涼透了。
她想,大師兄真是好狠的心,連最后一面都不讓她見。
但她終歸是有點幻想的,于是她抱著一點渺茫的希望逃了出去。
或許沒有那么糟糕呢……
想是為了避免引起恐慌,祁盛被魔神當成復(fù)活載體的消息被封鎖了。阿喬幾番折騰,好不容易才打聽到祁盛的消息。
在第九層縛仙牢。
其實她已經(jīng)不抱希望救出他了,她只希望去看看他,送他一程。
雖然很難,但她仍選擇理解并支持師兄的決定。在蒼生大愛面前,她應(yīng)當放下小情小愛了。
縛仙牢守衛(wèi)森嚴,阿喬正苦惱要怎么溜進去,就見黑暗中還有一個人鬼鬼祟祟。
那人武功高強,幾乎是不費吹灰之力就放倒了守衛(wèi),并且還沒弄出什么大動靜。
在這個特殊關(guān)頭溜進地牢,說不定也是沖著祁盛去的。
阿喬跟了上去。
她很謹慎,屏息斂神,遠遠地一路跟著,才沒被發(fā)現(xiàn)。
果不其然,那人一直往下面走,直到第九層牢。
阿喬不敢貿(mào)然進去,先躲在門口,探聽著里面的一切。
……
許澄嘲諷一笑:“我就說怎么感覺到有個小嘍啰一直跟著呢?”
阿喬握緊了劍,并不說話。
她想許澄肯定是要把師兄帶去魔族,方便魔神復(fù)活事宜。無論如何,她不能讓他得手。
在進來之前,她已經(jīng)向外界送去了傳音信。如今她只要拖延時間就好。
她正思考著要如何開口,卻聽得許澄陰測測地笑道:“我倒是有了一個更好的想法!
隨后,阿喬便感受到一陣凌厲的劍氣襲來。
阿喬一驚,來不及拔劍,被逼得狼狽后退數(shù)步,最后勉強側(cè)身躲過。
“阿喬!”祁盛急忙站起身來,擾得鐵鏈作響。
阿喬不過剛結(jié)元嬰,許澄卻已是高階,二者實力何其懸殊!
劍光如疾風驟雨般襲來,阿喬被迫承接許澄連續(xù)的瘋狂攻擊。
她自然不是許澄的對手,只覺得五臟六腑都要被震碎了,嘴角也淌出血來。
“許澄!放開她!”祁盛毫無形象地嘶吼著,心中有一種深深的無力感。
許澄充耳不聞,赤紅的眼中閃著興奮的光。他蓄力橫劈一劍,帶起絢爛如星辰的光芒。
阿喬躲閃不及,只能咬著牙抬劍格擋。
劍光相接的那一刻,阿喬的劍碎裂開來。碎片四散,劃傷了她的臉。
阿喬脫力,緊接著被劍氣擊中,整個人被甩飛出去,然后狠狠砸進了地里,發(fā)出“轟隆”一聲。
“阿喬!”祁盛目眥欲裂。
像是每一寸骨頭都被碾碎了一樣,阿喬痛不欲生,腦中混沌一片。
她感覺有什么東西正在一點點流失,是血,是靈力,亦或者是她的生命?
最后時刻,她明白了許澄為何要這般攻擊她:逼祁盛出手。
一旦祁盛強力脫離縛仙索,再和他打上一架,極易引得體內(nèi)真氣不穩(wěn),魔神便會趁機占領(lǐng)身體主導(dǎo)權(quán)。
眼皮逐漸沉重,她最后看見的景象是許澄面目猙獰地朝她舉起劍,而他身后,祁盛手中亮起了白光。
她想搖頭,可是已經(jīng)沒有力氣了。
許澄察覺到身后劇烈的靈力波動,迅速轉(zhuǎn)過身來,抬劍格擋。
他從未見過祁盛如此強勢的劍氣,幾乎壓得他整個人向下陷了一寸。
喉頭漫上血來,然而他卻詭異地勾起了唇角。
來吧,戰(zhàn)吧,你戰(zhàn)得越激烈,魔神復(fù)活得越快……
祁盛揮出的每一劍都拼盡全力,劍氣以排山倒海之勢,轟鳴著向許澄襲來,幾乎把他吞沒。
許澄應(yīng)接不暇,全身上下被刮出許多口子,整個人血涔涔的,然而他笑得卻愈發(fā)張揚。
最后他像阿喬那樣,被擊倒在地,砸出個坑來。
祁盛冷著臉,把劍架上他的脖頸。
許澄滿嘴是血,卻半點沒有失敗者的頹敗,反而笑了出來,眼睛猩紅,竟是瘋魔到了極點。
“你以為……是你贏了嗎?不,是我贏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祁盛懂他的意思。
“不,你們不會贏的!
祁盛手上用力,狠狠把劍鋒送入許澄的脖頸。
鮮血泵出,許澄瞪大了眼,倒了下去。
祁盛身形一晃,嘔出一口血來。他此時正承受著撕裂般的痛苦,因為他的靈力和魔神的力量在身體里搏斗,碾過寸寸筋脈血肉。
他強行忍下,快步走到阿喬身邊。
只見昔日明媚生動的少女此時如同一個破布娃娃,渾身血涔涔,灰撲撲,眸光也格外黯淡。
祁盛只覺得心被狠狠揪住了,顫抖著伸出手放在她脖頸處。
他從來沒有一刻如此害怕過——他害怕她的離去。
幸好,他感受到了一點微薄的跳動,微薄得如羽毛輕撫過皮膚。
“太好了阿喬......”他喜極而泣,為她輸送靈力。
每輸送一分,少女的面色就好轉(zhuǎn)一點,祁盛體內(nèi)所承受的痛苦就越大。
最后,他竟然七竅流血。
他知道不能等了……
他擦了唇邊的血,伸手細細撫摸著她的臉頰,滿眼繾綣。
他想起了他們表明心意的那個晚上,月色如水,少女美目流盼,映入他心間;他想起每次行完房事,他都會把她攬在懷里,這樣撫摸她的臉頰;他還想起了很多關(guān)于她的一點一滴,她練功的樣子,看書的樣子,吃飯的樣子,她的一顰一笑.....
他無數(shù)次覺得與她相見恨晚。
興許是蒼天不垂憐他,既讓他們相遇得如此晚,又這么快就要讓他們分別了......
如果有來生,他希望卸下蒼生大義的擔子,做一個平凡人,再遇到平凡的她,廝守一生。
最后,祁盛低頭在她額頭上輕輕落下一吻,然后緩緩向外走去。
青玉山山門。
“阿喬,你以后可要好好保重自己啊。”夏禾拉著阿喬的手,泫然欲泣。
阿喬點點頭,笑道:“你就放心吧!
夏禾又瞥了一眼站在一旁的祁盛,心中感慨萬分。看他如今呆呆傻傻的樣子,哪里還有半分當年第一劍修的氣度?
據(jù)說,那日祁盛自己掙脫了縛仙索,跑到誅仙臺,啟動了天雷陣。
親歷的弟子們都感慨說從未見過如此宏大的場面。
天空中有厚厚的烏云如漩渦般堆積,紫色的閃電伴隨著震耳欲聾的轟鳴而下,一道接著一道。
整整九九八十一道。
整個靈山派鴉雀無聲。
飛升成仙也就八八六十四道天雷,這八十一道豈不是要把人劈焦了?
然而下一秒,他們又看見一點白光自誅仙臺亮起。
白光愈來愈多,如螢火一般。它們漸漸飛到高空中,最后聚成了一個人形。
“是大師兄!他,他——要飛升了!”有人激動地喊道。
已經(jīng)數(shù)百年沒有人飛升過了,許多人都是第一次看,興奮無比。
天幕深處投下一束金光,照在祁盛周身,像是在指引他前行。
他飛得越來越高了,身影幾乎被金光淹沒。
眾人仰望著,艷羨著。
然而,金光忽地變淡,祁盛的身形又慢慢自空中墜下。
“這是怎么回事?”
“被天門拒了?”
……眾人議論紛紛。
后來聽長老說,祁盛的神識被魔神蠶食了一半,不能成仙。
剛開始的祁盛很是癡傻,誰也不認識,也不會說話,更控制不好靈力,常常暴走。
直到阿喬出現(xiàn)。
祁盛一看到她就很激動,靈力再次暴走,吹飛了附近三棵樹。
祁盛非要跟阿喬在一起,興許他還記得她是他的妻子。
祁盛只聽阿喬的話,于是阿喬就一點點地教他,從說話,穿衣服,梳頭等生活小事到如何控制使用他的靈力。
于是五十年過去了,青玉山又來了好幾批新弟子,阿喬也已經(jīng)褪去了少女的青澀,被喚”師姐“了,祁盛在表面上也已經(jīng)與常人無異了。
但他的神識始終殘缺不全。
于是阿喬決定要帶祁盛去天下靈力最豐沛的昆侖山,修補神識。
告別了夏禾,阿喬牽著祁盛的手下臺階。
她突然想逗逗他,便問:“你知道我們這次要去哪里嗎?”
祁盛搖搖頭。
阿喬開玩笑道:“把你賣了!
于是身邊人立馬不肯走了,阿喬扭頭看去,只見他眼眶泛紅,竟是要哭出來了。
“哎呀,騙你的,怎么可能賣你呢…阿喬連忙哄道。
遠山如黛,山霧未散,空氣清新而濕潤。
一大一小兩個身影挨在一起,慢慢地走向遠方。
終于寫完了這個故事!曲曲折折,第一次寫,肯定會有不好的地方,感謝大家的閱讀與喜愛,我會繼續(xù)努力的!我們江湖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