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穩(wěn)腳步,被暗算一記的紫翊抬頭確認血條,卻發(fā)現(xiàn)紅線和藍線均紋風不動,彷彿被凍結一般。她按住疼痛的胸口,視線有些模糊,又想到?jīng)]法掏血瓶跟繃帶,內(nèi)心頓時煩躁不堪,只能仰賴還算拔尖的敏捷跟攻擊預判閃躲劣影和矮人的連番襲擊。
再笨的人都看得出來,矮人這是被催眠或操控了!居然自己打自己人,下手還非常狠。
身上帶著傷,加上疼痛,紫翊逐漸覺得行動吃力。如果沒猜錯,她現(xiàn)在跟個普通人差不多,一條命掌握在自己手上,跟血藍量無關,什么時候身體跟精神上撐不住了,就什么時候倒下等死!比起拚hp跟mp,這種拚意志的搏斗深得她的心,也激起她的求勝跟求生欲。
她捨棄劣影,將攻擊目標定在身形矮小,且拿著長矛導致動作更顯遲緩的矮人身上,矮人的攻擊幅度大,揮舞長矛后起碼會有一秒多的收招時間,紫翊趁機甩開劣影繞背,瞄準了矮人的心臟部位,正欲一劍刺出,心底卻立生恐懼和猶豫,被情緒扭歪了準頭,最終只刺在矮人的左肩上。
怎么回事?紫翊心中疑惑頓生,同時腳下踩出滑步,躲開長矛的回掃和劣影的偷襲。抿緊雙唇,她決定再試一次,這回鎖定的是矮人的后腦杓,再怎么偏都不至于錯失目標。
但結果卻出乎意料之外,短劍乾脆停在距離矮人的后腦杓兩公分處,愣是無法再近一吋,紫翊的雙手劇烈顫抖,體內(nèi)似乎有股莫名的力量在阻止她對付矮人。
這時,紫翊才猛然意識到──矮人就算被操縱了,他依然是「桑妮亞」的同盟戰(zhàn)友!她佔據(jù)了桑妮亞的身體,等于這具軀體里其實存在著兩人的意識,她肯也敢動手除掉矮人,桑妮亞卻不愿意!
……果然,「妲菈」也是被劣影奪走了意識,最后死于慌亂的桑妮亞之手吧?所以,那個人族的女孩子才會安慰可能相當自責,情緒崩潰而被她穿了的桑妮亞說:「不是你的錯,只是我們都必須活下去」。
察覺到事實的紫翊背脊發(fā)冷,略微失神,便被一股強勁的力道從側邊搧了出去,摔在地上滾了老遠,全身痛到像骨頭快要散架,這要在現(xiàn)實中,紫翊想她絕對已經(jīng)趴了。
傷口的血止不住,經(jīng)這一摔流得更厲害了。她掙扎著撐起還在滴血的身子,試圖再戰(zhàn),然而這瞬間,竟感覺有某種異物從背后的傷口中,肆無忌憚地鑽入體內(nèi),并不疼,卻生出令她恐懼的麻痺感,讓她四肢癱軟地倒回地面。
……就到此為止了嗎?情報蒐集得還不夠,也還沒查出落到古戰(zhàn)場的原因,如果她繼續(xù)躺尸,等等矮人就會過來將她捅成真的尸體吧!
不能死得又憋屈又不甘心啊!努力集中精神,紫翊費勁驅動雙手,收攏十指將武器握緊,想再奮力一搏。
隨后,她聽見不遠處有人正迭聲喊著什么,等距離漸近,那兩個字終于清晰地傳入她耳里。
「飛花!」
思緒像被人用力扯了一把,紫翊倏然抬眸,本以為身體回到自己掌控之中了,但等前方景物映入眼簾后,她卻驚覺世界整個變了!周遭再無任何戰(zhàn)友,只馀一團又一團烏鴉鴉的劣影。
人呢?都去哪了!方才明明有人喊她,十之八九是那個渣,怎么眨眼間就不見了?紫翊瞪大雙眼,不停朝四面八方張望,可觸目所及盡是黑影。
眼前有劣影沉吼著朝她撲來,紫翊捂住傷口打算急退,卻使不上力。劣影沒有攻擊她,但斗篷上蔓延出的黑線卻纏上她的雙臂,她揮劍刺去,黑線斷開半秒,又迅速攫住她的手腕,禁錮了她的攻擊。
紫翊心中氣惱。既然手動不了了,她索性欺身上前,借力將短劍往劣影身前一送,兩柄劍沒入了黑斗篷,劣影悶哼一聲,古怪的聲音讓紫翊警覺不對,前一秒短劍戳到的也不像是劣影,反而像是人的軀體……
松開手,短劍一前一后落到地上,紫翊將雙手按上太陽穴,腦袋里彷彿有無數(shù)根針在亂扎。依稀猜到了自己目前的狀況,她急欲擺脫,卻不得其法。
緊接著,溫暖的觸感傳來,黑斗篷居然將她整個人罩住,往旁邊一扭,似乎在閃躲什么;那當下她恍惚了,竟聽見一個正急速躍動的心跳聲,就貼在耳畔,隔半晌她才意識到,自己確實沒聽錯!
而這當下,她正被人擁著拖過來轉過去,閃躲敵襲,只差沒頭昏眼花。
「……醒、醒醉?」紫翊在混亂中低聲問,然后抓緊了罩住自己的黑斗篷。
強擄了她的劣影行動一頓,這令紫翊更加篤定:并非所有人都消失了,僅剩敵軍,而是她的身體被劣影入侵,才誤導她把友軍全看成了敵軍!
頭上又響起劣影粗啞的嘎嘎聲,紫翊猜,是醒醉在對她說話,他正抱著她往不知名的方向跑;可惜紫翊半句都聽不懂,畢竟她學過的游戲語言并不包括劣影族語,而且,她也沒聽說有人學過。
或許是累了,也或許是傷口太痛,此時被人小心翼翼護著,雖然對方是個渣,卻讓她很快安心、鎮(zhèn)定下來;一冷靜,她便能捕捉到那股在血液中肆意蠢動的陰冷,屏氣凝神,她開始將那些不屬于自己的氣息往外逼,此舉并不容易,但她很堅持,骨子里帶的執(zhí)拗讓她極少失利。
劣影尖銳的叫囂聲在干擾她的神智,紫翊蹙眉,不予理會,只更加速將惱人的劣影從體內(nèi)推出去。
良久之后,總算!醒醉發(fā)出的聲音不再是「嘎嘎呱呱」了。
紫翊卻不見得多開心。
「飛花!聽得見我說話嗎?你這是暈了還是在裝死?」大概久沒收到回應,醒醉問話的口吻透著著急,但話語內(nèi)容一如既往地欠揍。
「再囉嗦,信不信你會比我更早死?」睜開眼,紫翊原本面無表情地撂話,然而,在醒醉現(xiàn)下的容貌被她納入眼底時,她的臉色瞬間鐵青了。
有沒有這么不公平!怎么他連穿,都可以穿一個帥到驚天動地的精靈?是啦,精靈族的外貌條件本就不差,可是要找到這么人神共憤的也不容易啊。
紫翊很火,尤其當醒醉將她放到一座沙丘上,還問句「看傻了嗎」之后,她更火了!
不行,她得冷靜,身上剛剛被捅了個對穿,發(fā)怒只會使得傷口惡化。
醒醉檢查了下她的傷勢,皺起眉,一臉不樂觀地說:「我認真推論你快死了!
如果這不是游戲,如果痛感沒被調(diào)低,她再有毅力也只能挺尸吧……不過,她貌似正處于任務中,死不了的狀態(tài)。
紫翊伸手將醒醉推開,沒好氣地道:「對!我現(xiàn)在是回光返照!」
刻意忽視他腹部被短劍戳出的兩個窟窿,紫翊別開了頭。
遠離戰(zhàn)場,兩人雙雙作了逃兵,紫翊壓住胸口起身,不自覺放輕嗓音追問:「我沒猜錯的話,這里是古戰(zhàn)場吧?」
醒醉看著她,頷了頷首!赋耸枪艖(zhàn)場外,還是最終決戰(zhàn)和封印劣影的地點……我本以為聯(lián)軍氣勢會更壯盛一點的,想不到挺糟糕!
與傳說并不相符,現(xiàn)狀與其說是聯(lián)軍將劣影逼到卡拉瓦拉決戰(zhàn),倒不如說是追逐著劣影,卻被劣影不定時出現(xiàn)打游擊而恰好來到此處。
紫翊神情凝頓,轉頭注視戰(zhàn)場的方向──友軍們的精神疲憊不堪,從面上的憔悴就能得知,他們很久沒好好休息過了。連日來累積的困倦和打擊鐵定讓諸多人身心受創(chuàng),對勝利不再懷抱著希望。
「你查到什么?」醒醉接著問。
「嗯……我查到的,你應該也體會過了。那約莫是連傳說都不愿記錄、流傳下來的事實吧!棺像磭@出一口氣,整理了下思緒后道:「被我借用身體的這個精靈族女生叫『桑妮亞』,我從別人說的話里拼湊推測,她貌似在戰(zhàn)場上殺害了一位名叫『妲菈』的戰(zhàn)友,為了活下去。就不知道是妲菈受操控后被她手刃,或者是桑妮亞遭劣影奪走意識后誤殺妲菈了!
「前者的可能性比較大。」醒醉將雙臂交疊環(huán)在胸前,沉聲說:「假如是后者,你應該沒機會穿到她身上;跟我這具身體的主人一樣,他也是親手送了個熟悉的戰(zhàn)友上路,大約心理上負荷不了,就被我鑽了空穿到他身上了。」
紫翊表示認同,她在戰(zhàn)場上得到些蛛絲馬跡后就這么猜了。
「另外,還有一件事。」醒醉偏著頭,不太確定地問:「你說被攻擊的那個神族耆老,是叫薇達依卡嗎?」
話題一下從戰(zhàn)場轉到薇達依卡,紫翊有些反應不過來,片刻后才道:「是薇達依卡沒錯,怎么會突然提她?」
醒醉勾起唇角,微微一笑,「我好像看見她了。當然,是年輕時代的,穿了件白袍,在戰(zhàn)場上到處奔走,替人療傷。」
「真的?」紫翊的音調(diào)略揚,但思及戰(zhàn)場上一片混亂,要找人著實不簡單,便暫且作罷。
除了人族外,其他種族的壽命一般很長久,短則百年,調(diào)養(yǎng)得好可達上千年,因此薇達依卡曾參與古戰(zhàn)場上的戰(zhàn)斗并不令人意外,只聽聞后來神族軍大半都犧牲了,薇達依卡居然是罕有的神族倖存者。
她究竟藏了什么祕密?這些祕密,與她遭受半獸族攻擊是否有關?跟古戰(zhàn)場又有什么關聯(lián)?任務不會平白無故將自己和醒醉送來這里。解謎須用到的拼圖仍然不夠,他們還得奔走蒐集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