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算逃避還是食言?背著簡單的行囊,我步履蹣跚地走在楓林大道上,睏倦的感覺揮之不散。清晨時分,所有人都還在睡夢之中,我背負著莫名的罪惡感睜開雙眼,唯一的念頭就是盡早下定決心,不再被杰爾的話影響。
走出鐵柵門,迷濛的晨霧帶來一絲涼意。天空的漸層色彩由火紅至冷藍,遠方棉絮般的云彩分不清是黎明還是黃昏,方向一致地滾捲過幢幢樓房的頂端,大街上冷冷清清,我忽然又感覺到離開浮且利草原時那種的孤單心情。這里明明與我毫無關聯(lián)啊,我的腳步卻異常沉重,好像離不開母親懷抱的小孩。
到了廣場,進城那天的馬蹄聲彷彿又拉長一次,還記得那時候我的頭發(fā)隨風飛亂,全身的血液都跟著沸騰。只是現(xiàn)在,我的血液好像沒了溫度。
「嘶……嘶……」地上不知哪來一張皺巴巴的傳單,飛至我的腳邊,就像是某個人故意丟過來的一樣。彎下腰將之拾起,摺皺之間依稀還看得出宣傳內容,我的眉毛跟著那些紋路一塊兒打結了,那是里歐昨晚說的,有關于宴會即將在宮前廣場舉辦的消息?的醽喓筒吩芳磳⒃诨屎竺媲盎ポ^高下,上頭的標題十分聳動,好像世仇相對是一場眾所矚目的好戲。
「等等,巫女的銀笛即將解封,這是……」我瞄到傳單下方的另一則訊息,不由得深吸一口氣;屎蟊菹,那遙不可及的上位者,竟要求康尼亞交出等同傳家之寶的銀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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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黃色的陽光灑進花園,我三步併作兩步衝過甫經修剪的草地,手里還緊握著那張傳單,想問清楚上面寫的是真是假。一棵一棵的矮樹叢橫掠過兩旁,明暗不定的樹影遮蔽了建筑物的一部份,我在快到杰爾門前的地方停下腳步。
門外的回廊靜悄悄的,就和我離開時沒什么不同,然而與杰爾房間相鄰的客房卻大剌剌的開著門,我禁不住好奇朝門口走近,赫見窗前靜如雕像的青年。
沾染微光的粒子在他頰側懸浮,原先烏黑的頭發(fā)呈現(xiàn)橡實般的褐色,我著實被這房里凝滯的畫面吸引住了,他就像一幅完美的人物肖像,修長的身影如剪紙般恰如其分地貼附著地面。
「伊安……你怎么會在這里?」我怔怔出聲,他的肩膀顯然震了一下。
「我以為你聽從了我的建議,為什么又折回來?」他自然的躲開我的疑問,好像回答問題從來就不是他的份內之事。但,怎么他聽起來不像在生氣,反而像是打從心底松了一口氣?
「我聽說皇后陛下要你們呈獻銀笛,你知道這件事嗎?」我捏緊手里的紙團,莫名的感到激動,那支銀笛就某種程度上和媽媽留給我的木笛有著相同的意義,我不愿見到他們失去它。
「這件事是誰告訴你的?」伊安轉身面向我,眉頭鎖得死緊!高@個……」我將傳單遞給他,他大致瀏覽過內容,臉色變得十分沉重!钢皇窃熘{的傳單罷了,如果是這件事,你用不著放在心上!
「你的表情不像是這么一回事!顾聊徽Z,我不知哪來的勇氣和那雙深沉的黑眸裸裎相望,僵持不下!浮覒撟蛲砭蛦柕,你這么急著趕我走,是因為像凡茲克那樣討厭我,不想我和你未婚妻一樣傷害你們,還是……」還是,你如我所想的那樣,擔心我?
「我是怎么想的,重要嗎?」
「對我來說很重要!」這個問題盤桓一夜了,一夜沒睡的我滿腦子想的都是你背我走過的路,路上的行人是怎樣指指點點,你又是怎樣的視而不見,我真的……很想知道自己是不是應該在這個時刻離開這里。
寧靜,不安定的包圍著。我從未看過那樣深色卻隱隱透光的眼睛,好像不只擁有一個焦距,凝視著住在我體內的靈魂。老實說,這片刻有如永遠那般長久。
半晌,他放棄了什么似的別開目光,用微乎其微的聲音說道:「一旦成了銀笛手,連我都沒有把握保護你,我不想以后才后悔沒能及早把你推離火坑!
完整傾瀉的日光暖暖的,這番話遠比我期待的還要更多。
原來,存在我心中的芥蒂,是這份初萌的牽絆。
只消幾句話,我的元氣就飽滿了肺腑,彷彿今后已有最強的后盾,再沒有任何事需要多作猶豫,就像此刻扔下行囊的態(tài)度一樣,我知道我可以很堅決。
如釋重負地,我轉身背對他,不知道他會不會對我的決定感到失望?「就當做是我固執(zhí)不聽勸好了,我不想一事無成的回到鄉(xiāng)村度過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