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傍晚,我還拖著疲憊的身軀在大街上東躲西藏,只要一感覺到背后有奇異的視線注視,便加緊腳步拐進小巷,直到危險的氣息遠離才敢繼續(xù)往前走。愈是接近城鎮(zhèn)的繁華地帶,愈是讓我如坐針氈。在一群又一群貴族之間赤腳步行確實不太得體,我就像濁物一般出現(xiàn),被投以嫌惡和嘲諷的眼光。
唉,就連想問路都沒有人愿意讓我靠近,怕我開口乞討似的。
倏地,背后又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我頭也不回拔腿就跑。體力已經(jīng)所剩無幾了,休曼諾伯爵似乎真的不打算放過我。跌跌撞撞闖過幾個街口,不時與怒罵聲和尖叫聲擦身而過,好不容易找到一個轉角藏身,那人卻在轉眼間追上,讓我找不到一點喘息的機會。
腳底的水泡痛的我快發(fā)狂了,眼前卻是死路,身后鞋履踩踏的聲音漸漸趨緩,我已心如槁木。
「告訴伯爵我只是個外人,什么都不知道!」這是最后一搏了,我旋過身想突破困境,沒想到來人比我更快一步,一出手便順利把我攔下,我一股腦地拚命掙扎,忽然聽見他清冷的嗓音。「別動。」
我木然止住動作,他環(huán)住我腰際的手臂一緊,怕我逃脫一般,我感覺到心臟的搏動比剛才狂奔時更急更亂!改阏f的伯爵是不是杰森?休曼諾?」他的聲音振動著我的耳膜,因為距離太近而變得更加低沉,我霎時間忘了如何開口回答。
「聽我的話,儘早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吧!
他是為我的安危設想?得到這個結論,一縷暖煙繾綣而過,在我頰上留下溫熱!干蟻!刮掖翥躲兜赝麖澫卵谋秤,今天早上還對我冷言相向的他為什么……「你還想用你那雙腳走多久?」他回頭,深沉的眸光彷彿在黑暗中靜靜燃燒的火把,給了我一線希望。
☆
有別于凡間那人穩(wěn)健的腳步,兩名遭到檢舉違規(guī)的訓練使正枯坐在濕涼的塔頂閣樓中,接受關禁閉的處分。從外觀上看,掌理各時空運轉的巨塔穩(wěn)固非常,錐狀的塔頂隱沒在更高的云層,清澈的藍色塔身恰好和廣袤無邊的蒼穹融為一體,突出的無數(shù)個圓盤象徵著各個時空的年月,精雕細琢的指針彷若靜止。
兩人鐵灰色的瞳孔都顯得空洞無神,垂掛其間的,是無形的鐘擺,一次又一次的擺動永無止盡。維持潔在凡間的恬淡生活是他們單純的理想,然而那名自以為是的教育圣使卻要破壞這一切看似完美的平衡!
影搓起地上的青苔,遠眺鐵欄之間遮蓋萬物的云氣,這段沉默太讓人難堪。「我們要在這里束手無策到什么時候?」他心灰意冷地問。
默克托著額頭沉思著,禁咒是他先前唯一想得到的方法,但這個方法顯然已經(jīng)不可行了,必須採取更有效率的作法!赣盟郎裰劝桑
「你知道你在說什么嗎?」影激動地回過頭來揪起默克的衣領,這可不是鬧著玩的!死神之杖的用途不僅僅是設陷阱考驗伙伴而已,最終目的就如同其名,是供死神拉走凡人靈魂的工具。要在任何任務都尚未完成的情況下強行下達死亡指令,這絕對是不被長老們允許的大事,就算大長老再如何寬宏大量,這么做還是太冒險了。
「我來做這件事!鼓丝创┯暗念檻],反過來扼住他的手腕!溉旌筮來得及,一離開這里,我就立刻帶著死神之杖下凡,之后所有的處分都由我扛!
影好氣又好笑的翹起下顎,這傢伙大概是被大長老寵壞了,竟然不把處分當作一回事,說得像吃飯喝茶一樣容易。但是仔細想想,好像每次只要和潔的去留扯上關係,默克都會義無反顧地破壞所有規(guī)則,或許這就是他和默克唯一的共同點──為了延續(xù)鐵三角的緣分,捨命陪君子亦無妨。
所謂孽緣,本就不該輕易切斷,不是嗎?松手拍了拍伙伴被弄皺的衣袍,影莫可奈何的勾起嘴角:「算了吧,闖禍這種事比較適合我,三天后,你只要負責把風就行了!
★
是夜,月光如薄紗一般輕輕鼓動,籠罩著家門前的楓林大道,光影牽扯出如蜘蛛網(wǎng)般交錯的絲線,無形中絆住了行進的腳步。
「伊安,只剩一小段路,我可以自己走沒關係!箍粗约号K兮兮的腳丫,難為他一路上毫無怨言,我已經(jīng)感激的無地自容了,何況他可是手上還包著繃帶的人,要是傷口惡化……「我送你回房間!惯祝恳痪漭p描淡寫的話讓我慌了手腳,他逕自走著,絲毫不留妥協(xié)的空間。
大宅內燈火通明,他背著我踱過橫越中庭花園的回廊,噴水池的聲音將清晨的記憶刷得透明、冰冷,我意識到待會兒還得再面對一次滿目瘡痍的景象,不由自主地瑟縮了一下。媽媽的木笛正安靜的躺在房里的某個角落。
直走到底,我住的客房就在眼前了,隔壁,房里的燈還沒點亮,四周的燈光讓這個地帶更漆黑!附軤査辉趩?」
「他應該還在外面找你!挂涟采煜蜷T把的手陡然停住,「你害怕了嗎?」
「什么?」他一下子又上緊了我背上的發(fā)條。「我不害怕啊。」我試著微笑,臉部肌肉卻出奇的僵硬!阜凑乙呀(jīng)沒有什么能被剝奪的東西了!顾哪橗嬌陨詢A側,我扎在心上的螺絲釘好像瞬間銹蝕了幾顆,有些話關不。骸改銘撘捕?真正會痛的傷,是看不見的!
「錯了,一目瞭然!顾Z重心長地低吟,似乎以為按下門把的聲響能將之掩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