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我輾轉(zhuǎn)難眠,那張冷漠的俊臉一直在腦海徘徊不去。
筋疲力盡的旅人不都可以倒頭就睡的嗎?唉,大概是床墊太軟了吧,我深陷其中,終究還是睜開毫無睡意的眼睛。那人在拒見未婚妻后失控?fù)羝屏绥R子,差一點(diǎn)無法再拉小提琴……「別想了,亞希兒。」我焦躁的揉亂頭發(fā),用枕頭把自己埋進(jìn)陌生的味道中,卻怎么也擺脫不了凌亂的思緒。
夜晚太靜,我聽見自己明顯的呼吸聲,依稀還聽見遠(yuǎn)處有婉轉(zhuǎn)的旋律隨風(fēng)入戶。咦?若隱若現(xiàn)的曲調(diào)好熟悉,那是我下午才吹成的曲子!
好奇心驅(qū)使之下,我躡手躡腳地走出房間。隔壁已經(jīng)熄了燈,走廊上伸手不見五指,彷彿一跨出步伐就會被吸入黑洞之中,正要打退堂鼓的當(dāng)下,我的影子突然清晰的投射在地面上。
刺眼的亮光襲來,我的瞳孔瞬間縮小!竵喯海氵沒睡?」來者提著油燈,面上掛著友善的微笑,我認(rèn)出他,連忙回以笑臉:「里歐,你也睡不著嗎?」
在橘紅色的燈火照耀下,他和杰爾有幾分神似,但是前者更像是會遞糖給小孩的大哥哥,可靠而靈敏。果不其然,他告訴我他是來巡房的,有他作榜樣,怪不得杰爾會那么細(xì)心周到!杆恢脑,可以陪我一起走走,接下來正好是杰爾的房間。」
「咦,就這樣直接開門進(jìn)去嗎?」
「別擔(dān)心,這是慣例。來吧,亞希兒!刮要q豫了一會兒,卻見里歐已然將門打開!高怼冒!菇舆^油燈,我小心翼翼的朝室內(nèi)移動。
週遭飄著淡淡的花香,我猜想杰爾大概有種花的興趣,因?yàn)檫@股香氣并不唯一,而是由好幾種不同的味道混雜在一起。走到床邊,燈光將白色的床單染成橘黃色,暖洋洋的,連同床上安詳?shù)乃樁急蝗岷偷墓鈺灠,我彎腰替他將棉被蓋好。太好了,看來他睡得很安穩(wěn),煩惱應(yīng)該沒有侵入他夢的領(lǐng)土吧!
「亞希兒,該走囉!估餁W在門口輕喚,于是我再次悄悄穿越乾凈整齊的臥室。屋外一陣涼風(fēng)襲上面頰,我們連忙把門帶上。
「里歐,我以為大房子里巡邏的都是管家之類的人呢!你每天都這么晚睡,不會累嗎?」我疑惑的問,同時跟上他的腳步。
他體貼地取走我手上的油燈,笑得很自在:「我照顧弟妹習(xí)慣了,而且晚上散步有時候可以碰上一些有趣的事,當(dāng)成消遣也不錯!
「有趣的事?」我怎么不覺得在這片漆黑中會有趣事發(fā)生?
「是啊,像今晚有你做伴聊天,對我來說就是一次愉快的邂逅!顾龑(dǎo)我走上樓梯,燈光照亮了另一個角落。我不曉得他說的愉快是不是客套話,不過,人偶爾都會害怕孤單吧?沒來由地,我又自己下了註解,好像我曾經(jīng)極力忘卻過什么……一種難以言喻的感覺。
「對了,我們現(xiàn)在要去哪里啊?」只顧著胡思亂想,我連下一個目的地都還沒搞清楚呢。
「我得先到伊安那里阻止他拉琴,他實(shí)在是個不聽話的傷患!估餁W憂喜參半的笑著說,「不過好久沒聽見他的琴聲了,感覺果然生疏很多!
我乍然怔住,下午才即興吹奏的曲子,那人怎么會……難道不只有杰爾,康尼亞的成員們?nèi)加小高^耳不忘」的能力?
「亞希兒,你也聽出來了嗎?」我回過神,里歐亦在前方停下腳步!赶挛缫涟卜磳δ愠蔀殂y笛手的事,我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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倚著墻,夜空中億萬顆星斗遍佈眼簾,在故鄉(xiāng)總是早早就寢的我竟是初次看見,它們一閃一閃的,好像正在喧嘩著,我的心情也難以平靜下來。
「亞希兒,可以了!估餁W忽然拍我肩膀,我像被驚醒的小鹿,不住一抖!敢涟菜藛幔俊雇蚰巧裙陪~色的門,此際它的模樣十分冷峻,難以欺近。里歐跟著多看了門縫的光線一眼,苦笑:「他失眠已經(jīng)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杰爾應(yīng)該把他跟薇莉亞的事都告訴你了吧?」
我沉默了一會兒,有點(diǎn)想嘆氣。
「亞希兒,你在為伊安擔(dān)心嗎?眉頭皺得這么緊!估餁W疑惑地凝視著我,彷彿我的臉色不該如此沉重!咐餁W,我想回去睡了!刮倚奶摰鼗乇芩膯栴},害怕那雙眼睛會比我先一步揭露一樁連我自己都還不完全明瞭的心事。
他本來還想帶我去一個地方,大概是因?yàn)橐呀?jīng)過了午夜不好強(qiáng)留,便應(yīng)了我的要求。孤身踩著影子,我婉拒了里歐的伴行。發(fā)生太多事了,這群人一夕之間闖入我的生命,夢想的重?fù)?dān)壓在我肩上,弔詭的是,那并不是我的夢想。
「銀笛手啊……」望著灑在花園里的月光,他們的母親擁有同月光一般皎潔的靈魂,又豈是我這個狀況外的人所能頂替的?
『這不是你的使命,拒絕他們,然后回到浮且利草原去吧!
「是誰?」回廊太幽暗,無從辨識來者何人,我徒覺一陣悚然。那是遠(yuǎn)在天邊的男聲,我心底卻有回盪的共鳴,好像這是非遵從不可的命令!甘钦l在說話?」我轉(zhuǎn)了一圈,除了原來的場景外,廊上杳無人聲。
莫非是我已經(jīng)開始做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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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時刻,座落于圣域邊陲的小木屋內(nèi),地上的奇異光芒突然泯滅。影用腳抹去多年不見的咒術(shù),光芒消失以后,只剩下一地的粉筆灰。
影一把默克將推到墻邊,他在圣域盤旋良久,想不到伙伴竟然自作主張?jiān)谛∥堇锸┬酗L(fēng)險極大的術(shù)式。使用此咒需要強(qiáng)大的專注力和意志力,一般的訓(xùn)練使根本不可能辦到,更甚,這是被長老們嚴(yán)格禁止的咒,用來連結(jié)凡人的內(nèi)心世界!咐賰焊阏f了什么?是不是舊事又要重演?」影也不管自己的介入是否傷及對方,劈頭便一針見血的質(zhì)問。
默克拄著天使之杖調(diào)整呼吸,一雙銳利的眼睛彷彿正醞釀著一場暴雨,然而事關(guān)重大,影不像過往輕易退讓!父嬖V我!」
天使之杖發(fā)出微弱的銀光,地上殘留的粉筆灰登時消滅。默克和伙伴四目相接,好一會兒才開口:「潔被封印的記憶……被那女人找到了!
「什么?」當(dāng)初他們遍尋不著成功封印的記憶,竟然……「她在哪里找到的?潔恢復(fù)記憶了嗎?噢不,我現(xiàn)在就下凡去帶她回來。」這個消息宛如晴天霹靂,影駭然失措的反應(yīng)全寫在雜亂無章的步履上。
忽地,天使之杖朝著來回移動的后腦杓輕輕擊落。「影,冷靜一點(diǎn)!
「我怎么冷靜的下來!」影的拳頭重重落在墻上,整座屋子好像都在震動,然而僅只一拳,他如默克所言慢慢穩(wěn)住動盪的情緒。「……上次你用禁咒沒被長老們發(fā)現(xiàn),這次也許不會那么幸運(yùn)!
「大長老早就發(fā)現(xiàn)了!鼓缩庀蛎嬷查g的窗,否定了影的說法!改桥艘婚_始就知道潔的記憶化作羽毛埋藏在羽翼內(nèi),她有備而來!怪び洃浀南侣,影愕然衝進(jìn)凡人伙伴的房間,果不其然,收藏羽翼的木箱空空如也。默克看了呆立的死神伙伴一眼,默默地,再度拿起白色粉筆屈身刻畫咒陣。夏秋交際的風(fēng)撲在臉上,味道很復(fù)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