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知法則》第十三章：加速滅亡
烏云密布的天幕，永遠不可能出現(xiàn)太陽的天際。
黑白方格相間的平坦地面，黑與白之上沒有半點塵埃。
黑白地面的外圍有著一叢叢帶刺的黑色玫瑰，那是非現(xiàn)實的虛幻色彩。
黑與白的巨大庭院。不吉、不凈、不滅的非現(xiàn)實空間。
邊際是高聳入云、絕對不可跨越、絕對無法破壞的壁面。那是這個世界的「界線」，這個世界的空間僅僅只有這座巨大的庭院，除此之外什么都不存在。
——漢摩拉比之箱。
「小寒，為什么這么突然？」手持白色長刀，我緩緩地發(fā)問。
面對著超越一切的絕對存在——最終巔峰，我試圖提出根本的問題。
不過，我內(nèi)心早已明白，小寒是認真的，所以不管理由為何，都不免要動手。
對手是基金會過去的王牌「最終巔峰」葉舒寒，她的特殊咒術(shù)是「分解」一切物質(zhì)，通常都是藉由雙掌發(fā)動這項能力，但從過去的經(jīng)驗判斷，除了手掌，她的雙腳也能發(fā)揮同樣的效果，所以實際上是四肢皆可發(fā)動分解。分解的作用對象不包含有生命的活物，也就是說她無法直接透過觸碰活人將對方分解，但倒是可以分解已死的尸體。
此外，值得注意的一點是，若非在特殊情況下，否則她不會去分解對手的特殊咒術(shù)——這個意思也就是說，她有辦法分解對手的咒術(shù)。但運用未知法則的咒術(shù)比起普通物質(zhì)肯定更加復雜，所以分解對手的咒術(shù)也必定比較費勁。
我對她的特殊咒術(shù)幾乎是瞭若指掌，所以我并沒有面對未知能力的不安。但超乎其上，卻有凌駕于此的抗拒感，畢竟——就算得知她的咒術(shù)又怎么樣？在她面前，這種事情有或沒有的差異微乎其微。若要說為什么——就因為她是最終巔峰，是君臨于絕對之位的存在。
并且，是我身為笨蛋情侶的另一半。
……這次，恐怕我并沒有隱藏實力的馀地。
「這個問題蠢到極點呀，你只需要知道本小姐的所作所為都是有原因的，這就夠了。」小寒身穿深藍色的洋裝，神色自若，「你就姑且想成驗收訓練成果吧�！构们遥亢冒�，沒有異議。
在漢摩拉比之箱中——
?
破碎的聲響、破碎的氣流、破碎的畫面。
「——轟！」
破碎的場面。
僅僅一踏。
宣言將拿出全力的她，僅僅抬起小小的腳踝、再向下一踏而已，真的只有如此，這般簡單的動作，乍看之下甚至不像特別使勁，連跺腳都算不上，沒有蓄力、沒有殺氣，純粹在呼吸循環(huán)之間自然地一踏。
先是鞋跟觸地的「叩！」一聲。
緊隨其后的是，劇變！
破碎的聲響、破碎的氣流、破碎的畫面，眼前的視野彷彿被分割成無數(shù)碎塊，整座空間的黑與白頓時以她為中心，爆裂、破碎、四散，毫不留情且毫不猶豫，黑與白的地面徹底化為高低不齊的殘破地形。
不單是她周圍的區(qū)域，而是「整個空間」。
「沒有摔倒嗎，本小姐就在想……你的進步速度，好像有那么點快了些，果然不是錯覺。」小寒的嘴角上揚，臉上帶著猜測化為確信的表情。的確，剎那間破碎、翹起的地面會產(chǎn)生極其驚人的力道與震度，那股突如其來的衝擊，足以將相撲力士震倒。
「是你的訓練有方�！沟邑M止沒有摔倒，連失去平衡都沒有。
不過，對手是最終巔峰，這種程度什么都證明不了。
「……呵�！剐『疀]有多話，「呵呵呵呵呵呵呵呵……」輕松愉悅地笑著。
下個瞬間。
咚。鞋尖觸地的輕聲在我面前響起。
彷彿畫面遭到剪輯般，小寒突然出現(xiàn)在我身前……近在眼前的距離！簡直是貼身與我面對面，這是何等驚人的速度。
「——嘖！」
要開始了嗎，真正的——
「夠了、到此就夠了�！剐『冻隽藵M意的笑容，原本就沒有殺氣的她，此刻連壓迫感都已收回。
「咦？」反倒是我愣住了。漢摩拉比之箱的肅殺氣氛突然一掃而空。
「本小姐的目的已經(jīng)達成了。」
「目的？」我重復一次她的話，這在心理學上據(jù)說是承接話題最簡單的做法。
「確認……不說這個，」小寒將話題換了方向，「本小姐也不能繼續(xù)吧？經(jīng)過剛才我的踏腳你應該要明白了才對，如果我認真起來，你連萌生反抗意識的時間都沒有噢？」
「嗯……」大概會灰飛煙滅吧。
「你手上的傷是怎么回事？」突然間，她遙指我的手掌問道。
這個嗎？順著她所指的方向，我看了下自己的手掌，那是幾天前與母親初次見面時被她用飛刀割傷的。
「這個啊……自己不小心刮傷的�！箷蛔穯柕�，快想個理由！腦袋高速運轉(zhuǎn)中，若是用漫畫來表現(xiàn)，我的腦袋大概會噴出熱氣吧，雖然我倒也沒有認真思考到那個程度。
「不小心？怎么刮的？」請你不要在這種小地方關(guān)愛我，平常你訓練我的手法很可能會造成比這更嚴重的傷害耶，「阿玄，小心點啦。」唔，真的被關(guān)愛了。傷腦筋。
「沒、試著自己做飯結(jié)果菜刀切到手……別笑我�。 寡菁紝嵙ε稍诖�，純屬虛構(gòu)的技巧也可以成為高明的詐欺術(shù)呢。
「確定？」你要被騙囉。
「我確定，我不會騙女朋友的。」可是會稍微改寫事實哦。我利用自己的立場放出最有力的掩護。
「……唔嗯，再問下去就不識相了呢……好，本小姐相信你�！鼓惚或_了啦。
在這邊曝露我與死域獨行的接觸，劇情十之八九會突然大暴走……主要是小寒會暴走、然后我會被捲進去，白白浪費這陣子與母親建立的淺薄信賴關(guān)係。因此，我那善意的謊言并沒有刺傷良心的殺傷力。
不，又或者說是互相嗎？
我對小寒隱瞞了些什么。
同時——
小寒，也對我刻意隱瞞了些什么。
——也許被從焦點上巧妙挪開注意力的，是我……？
?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有沒有人曾經(jīng)有過第六感呢？
那種朦朧的確信、不明所以的理解、似有似無的明白。
雖然不清楚為什么，甚至無法理解因果關(guān)係，但就是有種神奇的預感。
模糊不清、曖昧不明，卻又無比真實、無比熟悉。
我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加速。不是戀愛，而是第六感。
在自家套房的門前，房門的門鎖前。
這是我在外頭草草解決晚餐以后，準備回到家沉溺于網(wǎng)路世界之際所產(chǎn)生的預感。最近發(fā)生的事情，是不是多了點？
……還是說，其實事情的源頭不多，但因為遲遲沒有去解決那些源頭，所以那些源頭所衍伸出事情才會接二連三的出現(xiàn)嗎？
雖然感覺不太對勁，不過我還是無視了不自然的預感，伸手將家門打開。
「哦哦——這實在是……哦哦——」一隻手腕靜靜地躺在門內(nèi)的地面上，斷面像狗啃得一樣，鮮血任性地將不規(guī)則的血紅擴散出去。
誰干的啊，請幫我清理乾凈好嗎？
臭死了，令人窒息的血腥味，比垃圾散發(fā)的惡臭還噁心。左思右想，我都不記得我有在家放置這樣的廢棄物。
只不過，當我的視線移動到我的床上時，我馬上就覺得門前的斷掌不算什么了。
鮮血淋漓，我的套房已被斑斑血跡覆蓋，整張床慘遭暗紅色浸濕，床上大剌剌地坐著一名面對我的怪老頭，他的臉上佈滿皺紋、眼睛很小，標準大光頭一個，身上估計是穿著破爛的乞丐裝……這臭乞丐在干嘛？若不是他咬著一名慘死的女性尸體咽喉，渾身染上血液，我想我早已把他轟出我的套房了吧。
他在啃噬著尸體，連同內(nèi)臟、骨骼、血肉。不是我要嫌，你有沒有衛(wèi)生觀念啊？
那具女尸異常凄慘，腹部被無情地吞食著，整塊肉都不見了，內(nèi)臟也遭到啃噬般殘缺，右手缺了手腕——那脫離本體的手腕就在我身前。她的五官扭曲，忍受著極大的痛苦般，那副樣子，「絲毫不像我熟悉的夢姊」。
沒錯，儘管成了那副模樣，我也不會認錯人。
熱愛閱讀、熱衷社交，與任何人都能搭上話題的學姊……雖然最近幾乎沒有與她連絡(luò)，但她帶給我的印象還是比較深的。
她為什么會來呢？
為什么好死不死在這種時間點過來呢？
「嗤……這女人、好像想要給你一個驚喜�？此谀汩T前，忍不住就涌起食慾了。嗤嗤嗤嗤……」生吞人肉的死老頭陰森森地怪笑著，整張臉染上了一大片鮮血，渾身散發(fā)出瘋狂的氣質(zhì)……食人魔就是指這種變態(tài)吧，沒想到真有這種怪物存在，食人魔指著房間角落的東西。
角落有盒摔爛的糕點，由于已被鮮血覆蓋，所以無法判斷那是什么蛋糕。
夢姊，到底為什么會過來……！這種事情根本不可能發(fā)生，她也不可能知道我的住址，不管怎么想，這都太過荒謬。
不可能這三個字，到頭來也只是人的錯覺，嗎？
雖然邏輯上認定不可能，但實際上是有著機率發(fā)生？
「初次見面。」?jié)M嘴血肉的怪老頭咧嘴一笑，「我是基金會的『吞食生靈』，你的朋友真難吃啊�！拐Z畢，便將夢姊的尸身推下床鋪。
但是，這件事情太過荒謬，彷彿以攪亂我的鎮(zhèn)靜為目標的荒謬情節(jié)。
這種事情，不可能發(fā)生。
若非事前套好的劇本，否則這種事情絕對不可能發(fā)生。
「……嗯，你好�！刮翼槕獙Ψ剑胺酱蛘泻�。
沒錯，所以，不可能的事情就不會發(fā)生。這是天經(jīng)地義的道理。
所以眼前的情景是斷然不可能發(fā)生的。
「呼……」
我的雙眼一睜一閉之間，身前的斷掌消失了、床鋪上的學姊尸體消失了、點綴套房的鮮血也不復存在。剩下的異常，只有那名乞丐模樣的怪老頭，當然，他身上染著的鮮血亦不見蹤影，更沒有在吃食什么人肉。充盈鼻腔的腥臭跟著退場。
——幻覺。
一旦遭到看破，就無法維持的幻象。
「不錯的把戲，但是說服力太低了。所以，破綻百出�！刮姨と胧覂�(nèi)，感受著剛才那種異樣的感受，那些幻象，全都有著咒力的痕跡。
「嗤嗤，比情報敘述的厲害很多嘛？蒼玄�！鼓抢项^依舊坐在我的床鋪上，「能感受到幻術(shù)微弱的咒力痕跡，這種人寥寥無幾�！故菃�？你隨便說說我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啊。
呃，那現(xiàn)在呢？
既然對方是基金會的爪牙，那就不是來交朋友的。唉，會發(fā)生被襲擊這種事情，也是因為惹毛基金會的這件事情的「源頭」沒有解決所導致的。
……果然還是要把兇手轟出去啊。
不過不是轟出套房就對了，是把兇手轟出人生的旅途外。
「真可惜連那個老頭也是幻覺啊，蒼玄。將軍了。」突然間，我的后頸部被堅硬冰冷的管狀物頂上，沒有多想的必要，那是槍管。后方的某個人正用槍械對著我，還順口對我宣言將軍，而我眼前的那個怪老頭這才消失。
事先埋伏在外面，在神不知鬼不覺中讓我看見幻覺，再從后方挾持嗎……不錯的計畫呢。
不過后面的那傢伙并沒有開槍。
在宣言將軍后，他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真不巧，那個老頭是幻象這件事，我從一開始就發(fā)現(xiàn)了。」只是沒有戳破而已，故意藉著不戳破讓幻覺得以繼續(xù)存在。
「……騙人。什么時候發(fā)現(xiàn)的？」后面的聲音聽起來滿是狐疑，但這并不足以動搖他持槍頂著我的動作。沒用的啦。
「一開始啊�！刮液唵蔚鼗卮�。
「什么叫一開始？」盡在掌握中的追問自后方傳來。
「打從進入公寓，發(fā)現(xiàn)你刻意隱藏氣息躲在上面的樓梯間的時候�！刮也淮蛩汶[瞞。
「那又是什么時候破壞了我的武器？」他發(fā)揮出鍥而不捨的精神，如果我是老師一定會加以讚許的。
「當你誤認為我被幻覺迷惑，偷偷摸摸的下來想舉槍殺害我的時候�！刮視簳r假扮成有問必答且誠實的角色。唔，不過真有人能保持這種作風一輩子嗎？不可能吧，至少對我來說是不可能的最高點。
「……」他啞口無言。
恐怕到剛才他舉槍對著我的時候，他自己才發(fā)現(xiàn)那把槍的后半連同輪轉(zhuǎn)已經(jīng)被我切開了一道深深的刀口，因此才會問我那些問題。那樣狀態(tài)下的手槍擊出的子彈會發(fā)生什么意外都很難說。殺手不是槍械專家，對此有所遲疑是正常的。
基金會對我的實力評估已經(jīng)是非常遙遠并且充滿偏差的過去式了。
但，這樣的做法頂多也只能令對手產(chǎn)生幾秒鐘的猶豫。
不過，幾秒的猶豫就夠了，足矣……甚至足夠過頭了，希望可以把他猶豫的一半時間分給與影子決戰(zhàn)的那時刻。
與影子相比、與愛麗絲相比、與最終巔峰相比、與死域獨行相比，這名殺手甚至連丑角都算不上。
此外，我能夠在短時間內(nèi)破壞槍械，代表也能利用那段時間對著他的要害發(fā)動攻擊，之所以沒那么做的理由很簡單，因為那樣的結(jié)果實在太枯燥太無聊了。
在他啞口無言的幾秒鐘內(nèi)，我在第一時間就以白色長刀劃了他一腳，可不能在現(xiàn)實世界殺死人啊，對我來說那會變得非常麻煩，所以要動手殺人的話，還是必須在漢摩拉比之箱中才行——純屬虛構(gòu)，我并沒有展開漢摩拉比之箱，只有將他的手槍確實的從槍管中段斬去……失去輪轉(zhuǎn)與槍管的手槍不管怎么樣都不可能開火了吧？
刀尖指向他的咽喉。
「我不殺你，但你給我好好帶話回去�！刮依淅涞耐{他，不過他會不會好好替我?guī)г掃@就很難講了。
「哈、哈哈，好說……」他乾笑兩聲，用不至于觸及刀尖的幅度輕微點頭。
「『蒼玄比想像中還弱，而且他的能力一天只能使用一次』，你就這樣對上頭的人報告，至于你為什么會沒能殺死我的原因請你自己隨便想一個，聽懂沒？」我緊盯著他的雙眼道。對方寶貴的生命在我手上，所以他自然是表現(xiàn)出「就算你叫我吃屎我也照辦！」的忠誠模樣，不過會不會只有表面上接受，結(jié)果回去亂說話這就不清楚了。
如果順利照我的意思傳話，那就再好不過了，那樣能令基金會對我的能力感到迷惘或誤判，這是我的目的之一，至于目的之二說出來就難聽了，總之也是一種保險與確認。
「你的血液已經(jīng)被我的刀刃接觸到了，只要我發(fā)現(xiàn)你把話亂傳，我隨時都可以將你捲入我的特殊咒術(shù)之中�！贡ｋU起見，起碼要加上恐嚇當作束縛吧。當然，哪可能隨時把他捲入漢摩拉比之箱啊。
無論他是否想要傳達正確的消息，他在回去的一天內(nèi)總會被迫面對基金會上層的追問——到了那個時刻，就是我無法干涉的分水嶺了，要不要幫我傳話是他的選擇。
今晚還真是幸運透頂。
如果沒有這樣一個殺手出現(xiàn)，我還不知道該怎么辦呢。
?
至此。
序幕與伏筆劃下句點。
「一拖再拖的話，趣味都要淡去了。」我拖下鞋子后，轉(zhuǎn)身鎖上家門。
命運幕后的觀測者，應該也不會排斥劇本的加速才對。
繼一月的弦殺師，這個四月所發(fā)生的事情更加復雜，如今月份也已準備跳至五，再拖下去——連我自己都要沒耐心了。
本次，謎團、疑點、困惑，這些混濁的不安定要素實在太多。
何必要等待時間來解決？
「啊，這就是我與你的差異嗎？母親——死域獨行�！�
是啊，為什么一直沒注意到呢？母親與我從根本上有著決定性的不同，我不擅長等待，乖乖坐著等待事情發(fā)生并非我的作風，一月的事件也是，若不是當時根本沒有與兇手接觸的方法，否則我根本不會安分地等著。
有趣的事情是要自己尋找的，然后在其上以自己的力量讓趣味翻倍，使劇情緊湊加速，同時令事件的價值飆漲。
既然無人有意愿出面解決這一切。
那就別怪我這個小角色跳出來串連前后因果囉。
我、死域獨行，與影子、愛麗絲的對峙。
一天后，就來把這件首要大事解決吧。
別小看一天，再怎么急也要等個一天。
等待一天的意義請不要在此讓我說明，請當成是前置作業(yè)的必須時間。
話說回來——
我來安排大場面，真諷刺啊。
-tobe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