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水被地道崩落的泥石碎塊,掀起一波波暗潮洶涌。
本來牽系著季潔和梁彥翔之間充當(dāng)繩索的外套,早就被砸落的巖石纏住,飄向河流深處,而梁彥翔的浮游背包也被巖盤上突出的利石劃開幾道破口,空氣外洩,包里的東西有防水層隔著,不至于浸水,但它最重要的功能──浮力──已所剩無幾。
因此,他們兩人如今都只能靠自己,拚命在巨大巖盤的陰影下,拍打著那些螢綠小點(diǎn),在肺部的空氣耗盡之前,盡速游出低矮危險的巖盤區(qū)。
季潔率先引路,就在她覺得耳鳴已經(jīng)嚴(yán)重得快要產(chǎn)生暈眩、胸口都快憋不住氣時,水中的螢綠色澤更加深邃燦亮,映照出十公尺外的別有洞天!
她精神一振,耗盡最后的力量,踩住水中巖塊向前猛然一蹬,果然鑽出了低矮的巖盤區(qū)!
季潔潛出巖盤,飄出水面用力喘氣,幾秒鐘后,感覺自己狀況還好,她立刻回頭去看梁彥翔游到哪里了。
「梁彥翔?」
尾隨在她后方的梁彥翔,大概也是耗盡了最后一分力氣,季潔見狀,馬上就想伸手拉他──但,就在兩人指尖幾乎交碰的瞬間,梁彥翔本來已經(jīng)要探出頭了,卻被后方突然又涌現(xiàn)的暗流,再次拉扯回巖盤底下!
「梁彥翔!」季潔大驚,才要埋頭扎回水中,把梁彥翔拉回來,卻看見巖盤區(qū)游出另一道筆直迅捷的水紋,正扯著梁彥翔的后衣領(lǐng),和他一起衝破暗流,仰面破水。
「咳咳咳──」
一出水,梁彥翔就咳個不停,顯然剛才嗆得不輕。
季潔滿臉警戒,連身體都僵硬了。
是敵友不明的丁影!
他上身那件因為跟岳翰纏斗而破裂的衣服,大概被他脫掉扔了,傷口和臉上的血污被地下河水清洗殆盡,現(xiàn)在露出水面的,是丁影剛毅的臉,和肌肉勻稱的肩臂、背部。
那些她曾見過的陳年傷疤全都還在,水中的螢綠微光,閃閃綽綽地映照出那些虐痕。
只是,丁影早已經(jīng)不是當(dāng)年白皙到幾乎透明的不健康膚色,那些傷痕全都藏在曬成淺褐的肌膚底下,加上如今浮在他皮膚表層的黑霧紋線,乍看之下就如覆滿全身的大片刺青,極端詭譎的圖騰。
丁影沉靜的鳳眸,靜靜瞟過她。
季潔對于他的詭譎現(xiàn)身沒有一絲恐懼,卻明顯因為他手中壓制了梁彥翔而緊張。
「放開他!
丁影知道,她并不怕他,但她怕他傷害那頭正被自己捏在手里的半溺水小狗。
「可以。只要你追得上來!
丁影幽然一笑,將剛喘過氣來的梁彥翔,再次押進(jìn)水底。
強(qiáng)悍得驚人的速度與力量,逕自偏離主河道,向其中一條狹小的暗道支流游去。
那些支流,季郁在筆記里全都標(biāo)註了不可接近的危險記號!
梁彥翔被帶走了!
「丁影!」
一股難以言說的情緒涌入全身,季潔長久不曾動過的脾氣霎時翻騰,在她已經(jīng)疲倦得幾近麻木的身體里灌注了不服輸?shù)呐,她埋進(jìn)水里,追著丁影即使帶了一個人卻還是飛速如箭的驚人身形,拚命趕上。
又是一次讓肺部壓抑到幾乎爆裂的閉氣長游。
季潔眼前幾乎發(fā)黑,不知道游了多久,她拚命追逐的那注水流,終于改變了逕直前衝的方向,竄到岸邊,鑽出水面。
等到季潔也冒出黑暗的水面,大口吸氣時,赤著腳的丁影已經(jīng)踩著好整以暇的步伐,慢慢走上岸,沒入全然的黑暗里;而他原本拿來當(dāng)誘餌的梁彥翔,則是被隨意扔在一旁的平坦石床上,頭下腳上的趴著,含淚悽慘的喘著氣,像隻離水太久的魚。
「梁彥翔?還好嗎?」
「……差點(diǎn)被……弄死……」梁彥翔無力的側(cè)頭控訴:「剛才……嗆了很多水……一上岸……他就……把我吊在……這里……」
季潔沒時間安撫梁彥翔受創(chuàng)的玻璃小心肝,她直接問了最重要的問題。
「他應(yīng)該是要你吐水。水都吐出來了沒?」
「……好像還有……小潔,我想我需要……人工呼吸……」
「沒必要,咳出來就好了!
季潔稍微拉起梁彥翔的上半身,實事求是的用力拍擊他鎖骨外側(cè)。
「嗚咳咳咳咳咳!」
依舊呈現(xiàn)倒掛姿勢的梁彥翔,頓時劇烈咳嗽。
最后,他咳到淚眼汪汪,全身呈大字型趴攤在巖床上……變得更像一隻已經(jīng)被蒸熟,盛在盤里的魚。
不過,他本來還嗆在口鼻里的水,倒是確確實實都清乾凈了。
忍俊不禁的笑聲,伴隨一道清晰的光,柔和地慢慢亮起,直到鋪滿兩人視線所及的整個空間。
「小博美,你怎么直到現(xiàn)在都以為她會比我更善良?她腦袋里除了實事求是,根本連一顆曖昧屬性的粉紅色泡泡也沒有!
丁影?!
季潔和梁彥翔同時轉(zhuǎn)頭,看向岸上光源處,但,眼前難以置信的景象,讓他們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詭譎地下城的中心區(qū)域,怎么會是這樣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