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之寧聽到這里,冷笑一聲,插嘴道:「你的意思是說,母親之所以丟下我的原因,竟是為了保住我的小命?所以十七年前捅了我一刀,痛得我傷口至今無法復(fù)原,現(xiàn)在卻反過來說捅我是為了我好?而我應(yīng)該當(dāng)作沒有發(fā)生過,甚至還得感謝她的拋棄之恩?」
「我已經(jīng)將實情全盤托出。至于要用何種觀點來解讀,則是你自己的事情!官Z瑪莉遲疑片刻,又道:「如果劉湘純希望獲得你的諒解,就不會到現(xiàn)在都沒有來找過你了。相反的,她只盼望你能好好當(dāng)名平凡人,千萬別再使用抉!
任之寧問道:「她現(xiàn)在人在哪里?」
對于睽違多年的水落石出,她表面上雖然嗤之以鼻,內(nèi)心卻是忐忑不定,一方面慶幸母親之所以不告而別,并非因為自己是個拖油瓶,另一方面又難以寬恕母親將自己蒙在鼓里,雙方猶如在心中進行一場勢均力敵的拔河比賽。
試問他人愿意用馀生延長自己的壽命,有誰能不受其打動?
又試問他人令自己肝腸寸斷十?dāng)?shù)載,無論理由有多么可歌可泣,又有誰能輕易敞開心胸?
「你也不必去找尋她。因為就算找得到,她也認不得你是誰了!官Z瑪莉以食指敲敲腦袋。
她笑道:「不過如果你非得見她一面不可,我倒是可以幫你這個忙,前提是必須跟我打個賭。倘若打贏我,我就立刻帶你去見她。但要是輸了,以后就不得再使用抉。這個賭注你接受嗎?先說好,這次我絕不會手下留情!
任之寧故作猶豫,低著頭道:「我想……」
第二個想字尚未說出口,急功近利的右拳旋即朝賈瑪莉揮去。
經(jīng)過先前的白費力氣,她深知難以和賈瑪莉抗衡,唯有攻其不備,方有機會克敵制勝。
賈瑪莉有樣學(xué)樣,故作驚慌之色,靜候拳頭即將擊中自己,這才趕緊橫向閃過攻擊,而后轉(zhuǎn)身便是一記強而有力的側(cè)踢,正中任之寧的背部,令對方向前撲倒在地。
她嘆了口氣,冷笑道:「偷雞不著蝕把米。我勸你還是趁遍體鱗傷以前放棄,和蕭仁一起離開月下筑夢,為來日當(dāng)一名賢妻良母做準(zhǔn)備吧。」
之后的戰(zhàn)斗過程在此就不詳細敘述了,簡而言之,就是任之寧藉由不斷跌倒與爬起,令我們回想起副教主當(dāng)時唱的梅蘭頌(改編版),著實搏命演出。
狼狽不堪的她即便摔得臟兮兮,仍舊鍥而不捨地自討苦吃,誓不甘休的決心將想要見母親一面的渴望展露無遺,著實令人動容。
直到第七次倒地,賈瑪莉目不忍睹,向前撲倒,下身壓住任之寧的大腿,并伸手掐住頸部,硬是不給對方起立的機會。
賈瑪莉瞪著任之寧,難得激動地喊道:「你有沒有想過劉湘純?yōu)楹我匦滤茉旄赣H的形象?她不惜一肩扛起遺棄子女的罪過,只希望你將怨恨集中在她身上,在盡情盡興地痛恨后,能不屑一顧地遺忘,好好過自己的嶄新生活,無論作些孩子氣的美夢,抑或談場戀愛也無妨。結(jié)果你美夢不作作惡夢,反倒將青春通通浪費在無謂的怨恨上!」
她又道:「你又有沒有想過剛退休的外公為何會自動自發(fā)地賣起蚵仔麵線?為了讓你擁有比從前還要溫馨的成長環(huán)境,她更動了外公外婆的記憶,同時提升了重視孫女的程度。其實當(dāng)時艷陽天給了劉湘純一筆錢,她卻連同積蓄一併轉(zhuǎn)至外公名下,并讓外公以為是自己的退休金。這筆錢不僅能讓你在豐衣足食的環(huán)境下長大成人,就算之后出國留學(xué)也綽綽有馀。雖然讀書并非人生的唯一出路,但是有多少家庭的孩子棄學(xué)是因為經(jīng)濟不容許,結(jié)果你高中畢業(yè)就北上找尋找不到的母親,甚至還運用遺傳自她的能力,做一些危及性命與健康的事情!而你至少還有對象可以怨恨,還有親人呵護陪伴,你的母親卻得過著己所不欲的人生。相較之下,真正痛苦的人是誰?怨天尤人的又是誰?事已至此,還有什么非見面不可的理由?」
任之寧漸感呼吸困難,淚眼汪汪地道:「我原先認為之所以非見面不可,是因為希望聽見她告訴我遺棄的理由,又或者當(dāng)面痛罵她一頓,甚至還曾經(jīng)心生『要是能夠甩她一個耳光該有多好』如此大逆不道的想法。但是到后來,我發(fā)覺自己不過是純粹想要見她一面,同時希望她能夠『再看我一眼』!
她不禁咳嗽兩聲,又聲淚俱下地道出肺腑之言:「渴望見面……思念牽掛……甚至是埋怨痛恨……所有的一切只因為……她是我的媽媽。難道女兒見母親……非得需要名正言順的理由不可?」
縱然賈瑪莉與劉湘純的相貌截然不同,但是面對著曾經(jīng)待自己不薄、同時又熟知母親過往的賈瑪莉,她一度將劉湘純的模樣投射在對方身上,彷彿以為這番話能傳入母親耳中似的。
「無論劉湘純是跟別的男人遠走高飛,抑或為了保全女兒的性命,拋家棄女都是不爭的事實。比起無法改變的過去,自身的未來更為重要。正如同電影無論好看與否,終究會有落幕的那一刻。散場以后,無論戶外是晴是陰,無論心中是喜是悲,你終究得回到自己的天空下過活!官Z瑪莉略微松開手,卻仍舊維持原來的姿勢,彷彿在作戲給旁人看似的。
她以此類推,怡聲笑道:「我和你的戲同樣有好有壞。不論在你心中,我是月下筑夢的同伴,還是艷陽天的大反派,差不多都是時候進入尾聲了。在配角到齊以前,你這個身在福中不知福的愛哭鬼就再撐一會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