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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寂靜的病室走廊上,一個年輕男子正靠在窗前遙望外面冬日風(fēng)光,今年是暖冬,雖已入九,天氣卻并不太冷,他膝上還蓋著毛毯,是小離硬塞給他,說怕他凍著。

  前面病室房門打開,聶翼跟馮晴晴從里面出來,老人臉色不是太好,卻依舊帶著沉穩(wěn)剛毅的風(fēng)范,看到他,聶睿庭忙搖動輪椅,迎上前去。

  「爺爺別那么擔(dān)心,你看,連我被車撞成那樣都沒事了,大哥吉人天相,更不會有事。」他笑著安慰。

  「我沒擔(dān)心,我相信你們都很堅強(qiáng),不管發(fā)生什么事,一定能挺過來,這世上沒有邁不過去的坎兒!」聶翼冷峻臉上浮出慈祥的笑,問:「今天好些了嗎?別總在病房里待著,多出去走走,醫(yī)生還說過幾天要幫你進(jìn)行康復(fù)治療!

  「才不要,我每天已經(jīng)走夠多的了!」

  聽了聶睿庭孩子氣的回答,聶翼笑了,對他來說,兩個孫子是他的全部,只要他們平安,就是命運對他最大的眷顧。

  從聶行風(fēng)撞車昏迷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半個多月了,醫(yī)生診斷是腦死,生命只靠心臟微弱的搏動延續(xù)著,已無蘇醒的可能,甚至暗示過聶翼安樂死,被他一口否決了。

  當(dāng)初睿庭出車禍重傷時,醫(yī)生也說回天乏術(shù),可他不是很快就醒過來了嗎?斷裂的脊椎也開始癒合,現(xiàn)在靠人攙扶就能慢慢行走,連那些醫(yī)學(xué)界專家都稱之為奇蹟,那么,為什么他要放棄對行風(fēng)的救治?

  雖然林純磬跟他說過行風(fēng)的情況跟睿庭不同,讓他別抱太大希望,不過對他來說都一樣,既然奇蹟可以發(fā)生一次,就一定會有第二次,他這輩子從來沒對任何事認(rèn)輸過,他相信行風(fēng)也是這樣,不管有什么苦難險阻,他一定能承受下來。

  「爺爺,外面天氣不錯,我們出去走走吧?」怕老人擔(dān)心,馮晴晴提議道。

  聶翼點頭同意了,離開時馮晴晴沖聶睿庭眨眨眼,意思說別擔(dān)心,她會好好照顧爺爺。

  長廊又轉(zhuǎn)為空靜,聶睿庭把頭轉(zhuǎn)向窗外,玻璃窗上隱隱映出立在旁邊的飄忽身影,銀發(fā)玄衣,神情淡漠,是他的背后靈顏開。

  聶睿庭堆在臉上的笑沉靜下來,輕聲嘆了口氣,「其實我沒爺爺說得那么堅強(qiáng),如果沒有你,我根本撐不過來,要是真的高位截癱,一輩子坐輪椅,我寧可選擇死亡!

  空場,顏開依舊看著窗外景色,連個敷衍的回應(yīng)都沒有。

  「該死的背后靈,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我說了半天,你給個反應(yīng)好不好?當(dāng)我透明嗎?」得不到回應(yīng),聶睿庭火了,憂鬱神情立刻一掃而空,聲音提高數(shù)分貝,沖無人空間大吼。

  這個張牙舞爪的傢伙才比較像聶睿庭,顏開笑了笑,可惜他身形太飄忽,正在氣頭上的人沒捕捉到那一閃即逝的笑。

  坐得很無聊,聶睿庭撐著椅子站起來,扶著墻向前勉強(qiáng)走了幾步,步伐不穩(wěn),幼稚得像嬰兒學(xué)步,他有些泄氣,轉(zhuǎn)頭做出一副楚楚可憐的表情,問顏開,「究竟我要多久才能像以前那樣走路?」

  這次顏開給了回應(yīng):「多則半年,少則一兩個月!

  「半年!就是說半年里每晚我都要被你上……」見顏開劍眉一挑,聶睿庭聳聳肩,「……上我的身!你陰力是不是不夠用啊?上來上去要上半年這么久?還是你想趁機(jī)吸我的陽氣,好借尸還魂,霸佔我的身體?」

  顏開皺了下眉,垂在衣袖下的手不由自主緊握成拳,老實說,每天面對這白癡,要忍住揍人的衝動真不是件容易事。

  聶睿庭脊椎斷了,本來金石無醫(yī),也是他幸運,魂魄被自己吸納了數(shù)天,還魂后,體內(nèi)留存著自己的陰氣,讓自己可以附在他身上,和他的氣息融為一體,以靈力為他修補(bǔ)斷裂的骨椎,因為兩人陰場相同,幫聶睿庭療傷也等于給自己療傷,算不上逆天,否則,就算是神仙,也不敢逆天幫他改命,之所以晚上附身,是因為午夜陰氣最旺,可助自己的靈力最大限度的發(fā)揮,自己每晚辛勞還什么話都沒說呢,他還敢在這里嘰哩呱啦啰嗦個沒完。

  他只答應(yīng)主子救人,并沒承諾幫聶睿庭恢復(fù)完整身軀,這完全就是義務(wù)勞動,要不是看到聶睿庭醒過來后那一臉絕望無助,讓他心生不忍,他會那么多事,消耗靈力去幫他療傷嗎?

  見聶睿庭還在那里振振有詞,慷慨激昂,顏開冷冷道:「如果你覺得自己吃了虧,可以拒絕,輪椅和附身,任選!」

  聶睿庭立刻閉嘴,一輩子坐輪椅和附身半年,白癡都知道該選哪個,偷眼看看顏開,他似乎很不高興,青白著一張臉,額上疤痕分外狠戾。

  「生氣了?我跟你開玩笑的啦,我的命是你救回來的,我不信你還能信誰?」

  沒回應(yīng),正,F(xiàn)象,和顏開相處了這么久,聶睿庭早習(xí)慣了自說自話,扶著墻又慢慢走回去,坐到輪椅上,說:「說起來你這么幫我,一定也消耗不少靈力,回頭我?guī)湍愣酂┘堝X吧,洋車洋房美女任你選,嗯,還有名牌西裝,你看你一天到晚就這么一套衣服,生前一定過得很寒酸吧?」

  他本來就是陰魂所匯之軀,哪有什么前生今世?顏開陰著臉,懶得搭理這個白癡傢伙。

  「對了,你總當(dāng)背后靈也不是回事,什么時候去輪回啊?」

  本來不想回答,不過小小的好奇心佔了上風(fēng),顏開問:「你打聽這個干什么?」

  「我得提前給陰差打點一下,買通關(guān)係,讓他們別帶你上路……」

  顏開掃了聶睿庭一眼,正想著這傢伙還有點兒良心,誰知他又說:「就算要帶你走,也要等半年后我痊癒,否則我豈不要一輩子坐輪椅?」

  說來說去還是為了自己,顏開冷笑道:「放心,天底下敢拘我的陰差還沒出生,你這輩子都會有我這個背后靈跟著,滿意了?!」

  「不要!」

  被鬼纏半年還不夠,還要一輩子跟著他,那他的運氣豈不全沒了?想到要整晚被鬼纏身,聶睿庭抖了抖,立刻否決。

  顏開繼續(xù)冷笑:「抱歉,你沒有拒絕的權(quán)利!」

  看著聶睿庭青白不接的一張臉,他總算吐了口心中惡氣,真希望主人早些還魂,偶爾給自己解除封印,否則整天鬱悶不解,他遲早會再戾性大發(fā)的。

  反對被無視,聶睿庭放棄了爭論,反正還有半年時間,磨合也不急于一時,沉默了一會兒,問:「顏開,你說我大哥會醒過來嗎?」

  「會!挂娐欘Mド袂轸d結(jié),有些不忍心,顏開給了肯定的答覆。

  人間沒被黑暗佔據(jù),就證明那晚的爭伐是主人贏了,既然他贏了,自然會回來,只是時間問題而已,不過張玄呢,聽小白和赤炎的說法,他既然是主人的對頭,那么,結(jié)局應(yīng)該跟帝蚩一樣,也許,這也是主人遲遲不歸的原因吧。

  聶睿庭奇怪地看他,「為什么你這么肯定?你跟我大哥是不是很熟?」

  其中緣由很復(fù)雜,顏開懶得解釋,于是選擇了沉默,聶睿庭也沒再多問,笑笑說:「我信你,你說我大哥沒事,他就一定沒事。」

  「聶哥哥,聶哥哥!」

  聶行風(fēng)的病室房門推開,霍離飛奔出來,懷里還抱著他那隻貓,一邊跑一邊叫:「聶大哥醒過來了,他他他,他剛才睜開眼睛了……」

  「什么?」

  消息來得太突然,聶睿庭下意識站起來,卻因下盤不穩(wěn),一跟頭向前栽去,顏開一把拉住了他,見小白從霍離懷里懶洋洋抬起頭,說:「醒了,沒錯!

  小白的話比霍離有信譽(yù)多了,顏開知道是主人回來了,對聶睿庭道:「打電話請老太爺回來!

  「yessir!」

  興奮過度,聶睿庭本能服從了顏開的指令,掏出手機(jī)打給爺爺,剛講完電話,就見門推開,聶行風(fēng)走了出來。

  「聶大哥,你剛醒,要好好休息,不能馬上下床!

  霍離跑到聶行風(fēng)面前好意提醒,其實是怕嚇壞了醫(yī)院里一大群醫(yī)護(hù)人員,被診斷腦死的病人突然醒過來,還很健壯地到處走,這一定會成為圣安醫(yī)院今年又一樁靈異事件。

  誰知聽了他的話,聶行風(fēng)上下打量他,一臉茫然問:「小弟弟,你是誰?」

  「哈!」在場所有人同時一臉黑線。

  「我是霍離,小離!聶大哥你不記得我了?那小白呢?」霍離急的立刻擎起手里的貓,被他的粗魯動作弄痛了,小白喵了一聲,以示抗議。

  它也是才還魂回來,能不能溫柔一點兒?貓跟人的待遇也差太大了吧?

  見聶行風(fēng)茫然搖頭,霍離懵了,結(jié)結(jié)巴巴問:「那我大哥呢?我爹呢?還有晴晴姐?」

  「大哥,還有我!」聶睿庭也急了,不顧得自己能不能站穩(wěn),跌撞著衝上前,指著自己鼻尖,沖聶行風(fēng)大聲問:「從小最喜歡詐騙你零用錢;偷吃你零食;你拍拖時充當(dāng)電燈泡;工作全推給你做的弟弟?」

  「呵,你不說我還不知道你這么差勁!孤櫺酗L(fēng)笑了,「聶睿庭,我怎么可能忘了你?上次搓麻將你欠我的賭資還沒還呢!

  大哥還記得自己,聶睿庭松了口氣,喜笑顏開地連連點頭,「還!一定還!」

  聶翼和馮晴晴趕了過來,見聶行風(fēng)沒事了,聶翼上前拉住他的手,激動得說不出話來,聶行風(fēng)愈發(fā)奇怪,問:「爺爺,晴晴,你們怎么也在?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眾人彼此交換了一下視線,都似乎想到了什么,霍離急忙問:「聶大哥你知不知道我大哥怎么樣了?」

  「你大哥?是誰。俊

  「就是……」

  小狐貍的嘴巴被聶睿庭一把捂住了,說:「這孩子是爺爺剛收留的養(yǎng)孫,他還小,敘事能力太差,大哥別在意。」

  「是嗎?」大家的表情都透著古怪,聶行風(fēng)疑惑問:「我怎么在醫(yī)院?」

  「這個……」

  聶睿庭猶豫了一下,轉(zhuǎn)頭看爺爺,聶翼接過話茬,說:「沒什么大事,就是你出了個小車禍,昏睡了幾天而已!

  「就這么簡單?」本能地感覺不對頭,聶行風(fēng)追問。

  「是呀!」異口同聲的,大家給了他同樣的答覆。

  「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神經(jīng)過敏,不過總覺得自從我出車禍醒來后,一切都跟以前不一樣了!鬼敇欠块g里,聶行風(fēng)靠在紫藤椅上,輕聲說。

  房間幽靜舒適,室溫也調(diào)得正適中,空間很大,天井吊著的風(fēng)扇以極慢的速度轉(zhuǎn)動著,窗前和房間角落掛著綠藤植物,墻壁是種淡雅的白,再聽著舒緩音樂聲,聶行風(fēng)有些昏昏欲睡。

  坐在他對面的是個戴紫框眼鏡的男子,微笑中有種讓人不由自主放松的平和氣息,男子歲數(shù)并不太大,不過聶行風(fēng)聽說他在心理學(xué)術(shù)界很有名望,所以才會聽從弟弟的安排,跑到這里,把時間花在這種無謂的聊天上。

  聽了聶行風(fēng)的話,顧子朝笑了,說:「你好像有點兒緊張,放輕松些,就當(dāng)是在跟老朋友聊天!

  他是很緊張,說實在的,他連對去醫(yī)院都很抵觸,更別說看心理醫(yī)生,他心理很健全,一直都很健全。

  「要喝點兒什么嗎?咖啡還是紅茶,我秘書煮咖啡的水準(zhǔn)可是一流的!

  「有熱可可嗎?」?jié)撘庾R的,聶行風(fēng)問。

  顧子朝挑了下眉,起身去斟飲料,笑道:「很可愛的習(xí)慣,不過對身體很好,疲勞的時候喝杯熱可可,不僅可以舒緩神經(jīng),還可以增加熱量,看得出聶先生你很注意養(yǎng)生!

  不,他一直都是喝咖啡的,只是最近莫名其妙喜歡上了這種甜甜的飲料,接過顧子朝遞來的熱飲,聶行風(fēng)看看四周,說:「這里很居家,我還以為醫(yī)生的辦公室應(yīng)該很正統(tǒng)!

  「因為我是心理醫(yī)生嘛,正統(tǒng)的房間會讓人感到拘謹(jǐn)!诡欁映⑿枺骸脯F(xiàn)在是不是感覺輕松一些了?」

  還好,品著冬日里的熱飲,聶行風(fēng)覺得心情好了許多,香甜的熱可可里似乎藏著某種不知味的情愫,是他喜歡的感覺。

  「你說你覺得跟以前不一樣,是指家人對你的態(tài)度?還是生活習(xí)慣?」

  「都有。我莫名其妙多出來一個才八歲的弟弟,他不管去哪里,總是帶著一隻黑貓和一隻……大型犬?」無法用語言形容那種感覺,聶行風(fēng)打了個手勢,「也可能是狐貍或者貍貓,抱歉,我真得不知道那是什么寵物,他還說那樣做是為了給它們帶來神力……」

  想起小離那孩子氣的發(fā)言,聶行風(fēng)苦笑了一聲,「不過他很乖巧,還懂得烹飪,對我也很好,可是我怎么都想不起是什么時候認(rèn)識他的,因為我并沒失憶,我記得其他所有人,連工作上的細(xì)微末節(jié)我都記得很清楚!

  「你曾出過車禍,聶先生,可能車禍導(dǎo)致你的一些記憶神經(jīng)出了差錯,忘記了某些東西,你不需要為記不起來而煩心,你可以試著慢慢去適應(yīng)那些你覺得陌生的人或事!

  說得很對,可是他總覺得有些事情很重要,重要到他必須要記起來。

  「他們好像還對我隱瞞了一些事,我的家人還有朋友,他們擁有一個共同的秘密,卻把我一個人擋在外面!

  顧子朝挑了挑眉,問:「你的意思是說他們在架空你?是在……公司方面?」

  「不是你想的那樣!」發(fā)覺顧子朝似乎誤會了自己的意思,聶行風(fēng)忙說:「事實上他們對我很好,簡直到了千依百順的程度,我那個本來很討厭做事的弟弟也變乖了,他行走不方便,還很努力地每天去上班,他以前不是這樣的!

  所有事情都在往好的方面發(fā)展,可偏偏覺得不對勁兒,就好像每個人臉上都戴了一層面具,雖然很美好,卻不是真正的他們。

  突然覺得有些煩躁,聶行風(fēng)放下杯,問:「抱歉,我可以抽支煙嗎?」

  顧子朝點點頭,聶行風(fēng)從口袋里掏出一盒煙,點著了,連吸幾口,又緩緩說:「說起生活習(xí)慣,我以前更喜歡喝咖啡,而不是熱可可;我非常討厭神算,可現(xiàn)在看到電視里的靈異節(jié)目,會很感興趣地看下去;我并不很想抽煙,卻偏偏抽得很兇,似乎潛意識里我在期待著什么。剛從昏迷中醒來的那幾天我整夜睡不著,后來弟弟建議我搬家,于是我搬到了公寓頂層,才好了些,有時我站在鏡子前看自己,都覺得這樣的我很陌生……」

  說到這里,聶行風(fēng)搖搖頭,沖顧子朝苦笑道:「這算不算癔癥?」

  「不,我很明白你的感覺,因為我自己也常做些莫名其妙的事,通常這個時候,我就會放自己幾天假,把周圍一切都拋開,一個人出去開開心心玩上幾天。」

  顧子朝笑著說,眼神掃過手上的病歷,上面寫著:感覺過敏,焦躁不安,有臆想、神智混亂現(xiàn)象,屬輕度癔癥,可能是車禍造成的精神刺激……

  「旅游?是個好主意。」

  顧子朝的提議對了聶行風(fēng)胃口,他笑了,起身告辭:「今天就聊到這里吧,我晚上還有個董事會,要早些回去準(zhǔn)備一下,改天再來!

  「別給自己太多壓力,對健康和心情都不好,考慮一下我的建議。」

  「謝謝!孤櫺酗L(fēng)穿上外套,出門時,遲疑了一下,又回頭問:「如果我說,我在車禍后會看到一些正常人看不到的東西,你信嗎?」

  「你說……陰陽眼?」顧子朝一愣,隨即笑道:「我是學(xué)醫(yī)的,不過不否認(rèn)靈異的存在,我相信世上有許多科學(xué)解釋不了的東西!

  顧子朝沒持否定態(tài)度,但聶行風(fēng)從他一瞬間的猶豫中看出了他的不信,他笑了笑,說:「下次見!

  聶行風(fēng)帶上門,走出去,心里很清楚不會再有下次,因為他不會再來了,沒人相信他說的話,雖然那些都是他切身經(jīng)歷過的,再真實不過的東西。

  比如,他看到小離陪那隻黑貓聊天,還被貓罵白癡,那隻不知是犬還是狐貍的寵物有時會變成人的模樣,還有隻皂衣鬼魂片刻不離的跟在睿庭身后,更詭異的是,那晚深夜他睡不著,跑去找弟弟聊天,居然發(fā)現(xiàn)那鬼附在弟弟身上,當(dāng)時他們兩人在床上的那種契合真得超詭異,鬼魂還叫他主人,說他能看到,白癡弟弟卻說他已經(jīng)變成了正常人,看不到……

  實際上,他什么都看到了,似乎也明白了弟弟斷裂的脊椎奇蹟般癒合的原因,不過他不知道該不該去說破,或是像現(xiàn)在這樣一直裝糊涂。

  聶行風(fēng)出了大廈,開車離開,已是傍晚,天空淋漓飄著冬雨,所有一切都顯得那么迷濛。

  是誰說過了冬至后陰消陽長,天會一天天變長?為什么他總覺得天依舊是那么短?

  想起幾個月前被請去警署錄口供的情景,聶行風(fēng)自嘲的笑笑,那位很風(fēng)光的陳議員被殺了,據(jù)說有證據(jù)證明他是兇手,后來又說所謂的物證磁帶變成了空白,所以指控不成立,最后不了了之,不過,那天警署的氣氛很詭異,警員們都好像跟他很熟似的,那個叫魏正義的警察還很親熱的拍著他肩頭叫他董事長,弟弟說那幫傢伙都自來熟,他知道不是,他們是認(rèn)識他的,不僅認(rèn)識,還非常熟絡(luò)。

  又被隱瞞了什么事吧,究竟是什么,一定要瞞著他?

  心又開始變得煩躁,聶行風(fēng)默默看著擋風(fēng)玻璃上的雨簾,正胡思亂想著,前面岔口突然車燈一閃,有輛小綿羊從旁邊衝過來,聶行風(fēng)急忙緊踩剎車,不過還是晚了,小綿羊被跑車的慣力撞飛到路邊。

  聶行風(fēng)忙停下車,跑過去扶騎小綿羊的男子,清雅的ck香氣淡淡飄來,他恍了一下神,問:「你沒事吧?有沒有撞傷哪里?」

  「靠,你給跑車撞一下,看有沒有事!啊,我的手機(jī)電腦,還有文件……」

  極清亮的嗓音,雖在發(fā)怒,卻依然帶著動聽的聲線,聶行風(fēng)微微一愣,見男子摘下頭盔,也不看自己身上有沒有傷,先急忙撿起摔在一邊的公文包,查看后又轉(zhuǎn)看機(jī)車,最后看他,大叫:「車燈碎了,軸也撞歪了,啊,這里漆也全蹭掉了,我才剛買不久的小綿羊就這么報銷了,你賠!」

  男子摘頭盔時,聶行風(fēng)隱約看到他右手腕處有個淺淺的s疤痕,他愣了愣,一瞬間某段記憶突然騰入腦海,但沒容他細(xì)細(xì)品味,便很快又沉淀了下去,只獃獃看著眼前這個人。

  很清雋的一張臉,五官柔和,額前秀發(fā)被雨打得有點兒濕,發(fā)下是雙淡藍(lán)眼瞳,因為生氣,瞳里水波瀲灧,在路燈下折射出奇異的光澤,被狠狠瞪住,聶行風(fēng)感到心房猛地一抽,怔怔問:「我們……好像在哪兒見過?」

  「帥哥,這搭訕話早八百年前就過時了,別以為套近乎就可以不賠錢,要不要我打電話叫警察?!」青年瞇了下漂亮眼眸,直接威脅。

  「我賠!賠你一輛新車!」

  被對方藍(lán)眸狠瞪,心情卻似乎無比歡悅,搞不清自己此刻這種古怪莫名的情緒,見青年揉著腿站起來,聶行風(fēng)忙伸手扶他,說:「先帶你去看醫(yī)生,回頭我把賠款還你!

  「你真賠一輛新車?」

  有點兒不太敢相信天上掉下來的這個大餡餅,青年疑惑地看聶行風(fēng),在得到一個肯定答覆后,他瞥瞥那輛跑車,乖乖,這車型夠拉風(fēng),他眼珠一轉(zhuǎn),把自己的小綿羊鎖到道邊,拉聶行風(fēng)跳上跑車。

  「醫(yī)院回頭去,你先幫我跟上前面那輛車,別磨蹭,快點兒!」

  「追人?」聶行風(fēng)還沒搞清狀況,身體已下意識的聽從了對方的指令,開車直追前方一輛黑色轎車。

  有人當(dāng)免費車夫,青年在旁邊坐著沒事,上下左右觀賞了一下跑車內(nèi)部裝置,一臉艷羨地嘖嘖嘴,又側(cè)頭看聶行風(fēng),忽然說:「不過說起來,你的確看著很面熟,好像在哪里見過……啊,你不就是那個聶氏財團(tuán)的總裁嗎?前幾天財經(jīng)雜志上還刊登了你的照片!

  青年打開公文包,掏出手提電腦,在鍵盤上噼哩啪啦打了一會兒,很快屏幕上顯示出有關(guān)聶行風(fēng)的資料,他看看照片,又看聶行風(fēng),「真的是你,不過你本人比照片更帥!」

  他摸著下巴,藍(lán)眸里狡黠光芒閃耀,今天出門看過黃歷,說遇貴人,沒想到還真這么靈驗,堂堂聶氏財團(tuán)的董事長喔,豈止是貴人,簡直就是活生生的呼金喚銀的招財貓嘛。

  「董事長你好,我叫張玄,這么巧被你撞到,足以證明我們很有緣,哎喲……」

  一個急剎車,張玄沒防備,身子整個向前撲去,還好他反應(yīng)靈敏,只額頭輕輕撞了一下,他氣得眉頭一挑,不過想到對方金燦燦的身份,罵人的話及時縮了回去,掏出名片遞給聶行風(fēng)。

  「我在偵探社工作,以后你有什么案子,一定要關(guān)照我哦,打你八折,不,七折也行。」

  心砰砰的跳,有種難以壓抑的震撼,茫亂情緒佔據(jù)了聶行風(fēng)此刻所有神智,他接過名片,見上面寫著:左天偵探社張玄。

  張玄!張玄!

  并不十分特殊的名字,卻有種莫名的熟悉的親切感,有那么一瞬,他感到自己心中某處空缺的地方被嵌合了。

  「開車開車!挂娝麄兏櫟哪禽v車越跑越遠(yuǎn),張玄急忙提醒注意。

  車重新開動起來,張玄側(cè)頭看聶行風(fēng),說實話,這傢伙側(cè)面看還真有味道,當(dāng)然,正面看就更不用說了,不過剛才他盯自己的眼神好像很……曖昧,難怪會那么大方地說賠自己一輛新車,原來是有目的的,靠,他就知道天上不會那么便宜的掉餡餅,陷阱說不定倒有一個。

  聶氏總裁是gay嗎?這么驚人的消息他怎么會不知道?張玄在腦里努力搜尋近期的八卦消息,又順便繼續(xù)瞅聶行風(fēng),在將所有資料去偽存真后,覺得他是gay的這一猜測不無可能,都沒聽說他有女朋友,要不是有問題,憑他年少又多金,怎么可能沒女生投懷送抱?

  「那個……董事長,你介不介意我問個比較私人的問題?」

  「你說!剐⌒囊硪碇羞帶了點兒狡黠的問聲,讓聶行風(fēng)聽著想笑。

  「你……那個,是不是喜歡男生?就比如……像我這種?」

  問題問得好直接,差點兒讓聶行風(fēng)再次踩急剎車,側(cè)頭看張玄,清雋雅緻的臉龐,還帶了點兒賣弄小聰明的俏皮,老實說,他不討厭,不僅不討厭,反而還有那么種異樣的親切感,可是,這跟喜歡男生區(qū)別很大,而且,他問這話是什么意思?

  沒得到回答,張玄清清嗓子,先發(fā)制人:「千萬別說喜歡我!首先聲明,我對男人不感興趣,但對錢很感興趣,你長的又是我喜歡的那種類型,要是再出高價,我可能……」

  「連自己的靈魂都會出賣……」很熟悉的話語,熟悉到張玄說上句,他可以不加思索地接上下句。

  張玄被震住了,吃驚看他,「你怎么知道我想說什么?」

  「心有靈犀!孤櫺酗L(fēng)臉上浮起微笑,赤裸裸的金錢宣言,他卻偏偏喜歡聽。

  一手控制方向盤,另一隻手掏出口袋里的香煙,平時都是心情不好時才吸煙,可是現(xiàn)在明明心情很好,卻有種想吸的衝動。

  張玄沒給聶行風(fēng)這機(jī)會,他剛把煙叼到嘴里,還沒等點火,就被一把奪了過去,還順便放肆地把那一整盒煙都沒收了,揣進(jìn)自己口袋。

  「不許抽煙,對身體不好!」吸煙這個動作跟招財貓一點兒都不般配,他一向是心情不好時才會吸……

  咦?張玄愣了一下,不明白自己怎么會突然間有這種想法,不過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他是自己剛套牢的招財貓,沒招財進(jìn)寶之前可不能讓他因吸煙而導(dǎo)致那個什么abcd癌翹辮子,不過,這么名貴的香煙丟了可惜,廢物利用,回頭拿去孝敬老闆。

  聶行風(fēng)也愣住了,詫異地看張玄。

  對!就是這種感覺!最近他一直狠命吸煙,也許就是在期待這種被阻止的感覺,可是家人好像都彼此商量好了,對他任何放縱的行為都視而不見,阻止他的居然是個毫不熟悉的陌生人,很唐突的舉動,卻又覺得那么自然。

  誤會了聶行風(fēng)的反應(yīng),張玄眨眨藍(lán)瞳,問:「你生氣了?生氣沒關(guān)係,你答應(yīng)賠我的小綿羊不可以反悔喔!

  「不!」聶行風(fēng)笑了,「我只是想對你說聲謝謝!

  車行到十字路口,交通燈變成黃色,那輛黑轎車沖了過去,聶行風(fēng)卻剎住了車,張玄晃了一下,沖他大叫:「你干嗎停車?」

  「你沒看已經(jīng)黃燈了嗎?」

  「黃燈行,紅燈沖,你當(dāng)初是怎么考牌照的?!這可是我的大案子,你要是敢給我跟丟,我唯你是問!」

  怎么連這種錯誤的交通觀念都跟他一樣?知己難求,看來該練練久不操刀的絕技了。

  掃了一眼還在旁邊咋咋呼呼的人,聶行風(fēng)笑了笑,輕描淡寫道:「放心,迄今為止,我還沒追丟過人。」

  交通燈轉(zhuǎn)成綠色,聶行風(fēng)笑容淡下,將油門一踩到底,車?yán)粯语w飆出去,張玄沒防備,又是一個猛晃,急忙系好安全帶。

  傍晚高峰期,車流密集,不過對聶行風(fēng)來說形同透明,跑車在他的掌控下將所有功能發(fā)揮到完美境地,透平引擎發(fā)出低沉暴音,漂亮的車身在車流間飛竄,或避或甩,如入無人之境,不多時便追上了那輛轎車。

  張玄坐在助手席上被甩得東倒西歪,老實說他現(xiàn)在不是在坐跑車,根本就是在玩云霄飛車,不,連云霄飛車都絕對沒這么刺激,他緊緊抓住安全帶,呻吟道:「董事長,我不趕時間,慢慢開就好,我們是搞跟蹤,不是玩賽車,gameover!over!」

  聶行風(fēng)掃了一眼車上的時鐘,晚上的董事會看來他是無法出席了,不過無所謂,因為幫這個三流偵探搞追蹤似乎更有意思。

  再看看身旁臉色慘白的張玄,聶行風(fēng)嘴角勾起一個淡淡的笑。

  「不,一切才剛剛開始!」

  第一季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