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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三下學(xué)期,最后的沖刺階段是一群人堆在一根根的空筆芯和一張張卷子里打雞血玩了命地學(xué)。

  聶桓走競賽被提前保送,他本可以脫離這低氣壓的環(huán)境,但遲櫻想用統(tǒng)招裸分進(jìn)a大,于是他悉心做好后勤全力支持遲櫻。

  每天起早親手給她做營養(yǎng)餐,整理她的復(fù)習(xí)資料,包里時刻裝著衛(wèi)生巾,學(xué)會按摩周末給她放松身體,帶她去公園散心。

  同時他也忙著遠(yuǎn)程聯(lián)系人改造a城那套房子,想一畢業(yè)就和她搬進(jìn)去。

  大大小小五六次模考,遲櫻無一例外名列前茅,沒有聶桓的追趕,她的分?jǐn)?shù)更是一騎絕塵。

  她學(xué)習(xí)的效率相當(dāng)高,領(lǐng)悟能力又強(qiáng),每次考試都能把分?jǐn)?shù)利益最大化,簡直是為應(yīng)試教育量身定做的代言人,根本用不著操心,一切按部就班,步調(diào)平穩(wěn)扎實。

  高考前一個周末,她在聶桓家。做愛的時候聶桓還要問她知識點,實在把她煩到了,干脆以吻封緘。

  “你還是好好背你的演講稿,少管我。”她舔凈口水,喘著氣。

  高考后學(xué)校的畢業(yè)晚會,他被選為學(xué)生代表要上臺發(fā)言。

  他摟著她雙肩,愈發(fā)激烈地頂撞她柔軟的里面,低頭在她肌膚上留下更多痕跡,“等你考完我們就公開給父母吧!

  “嗯!

  時間很快,好像有人往前調(diào)了指針一樣。

  一眨眼千萬學(xué)生為之奮斗無數(shù)個日夜的高考就這樣過去了。

  畢業(yè)晚會上,聶桓在演講最后的一段無一字是遲櫻,卻處處是遲櫻,他說青春真好,所有的轟轟烈烈都偽裝成平淡,而相遇的時候最為驚艷。

  黃昏的夕陽筆墨大方,漫天的金色很是奪目,聶桓騎車載她到橋上,遲櫻抱著他給她的玫瑰,互道了聲畢業(yè)快樂。

  他們沿著江邊散步,此時風(fēng)很涼爽,吹的人很舒服。

  “我媽同意我們在一起,待會你送我回家見她一面!边t櫻的手在他掌心很溫。

  “好,”聶桓滿眼笑意,“我爸媽也想見你!

  “我們接下來去哪玩好呢……”

  “去歐洲怎么樣?”

  “好啊,那就去歐洲!鄙倥拿佳廴绱耸婢,令他何時見了都心動不已。

  走著走著,遲櫻跟他比起跑步,他將花束放在車筐,單車停在路邊便去追她漸遠(yuǎn)的身影。

  聶桓幾步就趕在她前面甩她幾米,正想放慢速度提醒她看路,忽然被她叫。骸奥櫥福愕魱|西了!

  他停下腳步摸了摸口袋,有些疑惑:“掉什么了?”

  遲櫻小跑到他身邊抓住他的左手。

  左手中指忽然有一圈涼涼的金屬觸感從外往里推了進(jìn)來。

  聶桓看著手上多出來的這枚戒指,聰慧機(jī)敏的頭腦少見地罷工,他怔怔地望向她的臉。

  她彎起唇角說:“你愿意嫁給我嗎,聶桓?”

  這一刻,腎上腺素飆升沖破表盤,多巴胺瘋狂溢出,心跳聲吵的他思緒混亂,他都不知道自己現(xiàn)在樂成個什么樣子,開心得手足無措,半天才說:“我愿意!

  “好看嗎,我做了一個月呢。”她向他展示自己的右手,中指上也有一枚。

  竟然是她親手做的。

  “好看,真的好好看,”聶桓心里熱熱的癢癢的,控制不住喜悅把她抱在懷里熱情地在她臉上從上到下親吻,“我好高興,謝謝我的寶貝!

  他捧著她的臉:“本來應(yīng)該是我向你求婚的,被你搶先了。”

  遲櫻的眼眸彎彎的像月亮,與他貼了額頭,隨后兩個人溫柔深情地對視著,甜蜜的氛圍只增不減。

  “我們下個月去國外把證領(lǐng)了!彼f。

  聶桓的好字還沒說出來,忽然眼里闖進(jìn)一抹刺眼的猩紅。

  一道血流從她的鼻子里淌出來,他笑道:“原來你這么激動,都流鼻血了!

  遲櫻睫毛撲閃著,她伸手摸了摸,食指滿是她的鼻血,她露出羞澀的笑容,張嘴想辯解,一口濃烈的腥甜從喉嚨里翻涌出來,毫無防備地噴在他脖子上,染紅了衣領(lǐng)。

  就這樣聶桓眼睜睜看著她昏在自己的懷里,他渾身失去了力氣帶著她跌坐在地,整個世界瞬間墜入兵荒馬亂。

  “遲櫻?你怎么了,遲櫻?”

  “不要嚇我好不好?”

  強(qiáng)烈的不祥的預(yù)感充斥著他的內(nèi)心,他每個毛孔都滲透著恐慌,五臟六腑被深入骨髓的懼怕翻攪不停,那個夢又縈繞在腦海揮之不去。

  他顫抖著拿起電話撥通急救,救護(hù)車把她抬走,他緊緊抓住快散架了的魂魄,一個人在醫(yī)院搶救室外無助地祈禱、煎熬地等待。

  然而上天還是和他開了個玩笑。

  他求了再求,最后只得到她還剩下一個月的消息。冰冷的雙手拿到診斷書的時候,終于徹底陷入絕望。

  在短短半天,他嘗到了從天堂被打進(jìn)地獄是什么滋味。

  他要再一次失去她了,而這次又會是在夏天。

  就像是一個詛咒。

  只有壞結(jié)局等著的世界他好想逃。

  ……

  ……

  “啊,我才不要治療呢,”手上正翻動著婚紗圖冊的少女淡漠地說道,“頭發(fā)掉光了不好看,怎么拍婚紗照?”

  聶桓坐在她床前,多日沒有睡好導(dǎo)致眼下一片青黑,他抽走她手里的圖冊,開口道:“必須做,這不是商量,是通知!

  遲櫻冷冷地掃了他一眼,“好心情都讓你毀了!

  他聽后陰沉的面上有了松動,焦慮而急切地拉她的手,“求你了,給我點希望可以嗎?”

  他摩挲著她的掌心,頹然地前傾上半身在她身旁趴下,“求求你,我不想你死,我們之間好不容易見了點光明!

  “你不忍心的對不對,別拋棄我……”

  實際上理智早已經(jīng)逼著他買好了兩個人的墓地,如果她真的沒救回來,他就跟她一起死。

  “難得我今天狀態(tài)還不錯,你還來這么一出,”她細(xì)軟的手指從他掌間抽離,面色平靜如水,仿佛置身傷病之外,“讓我好好過完剩下這些天,不是也很好嗎?”

  面對死亡她保持著一如既往的包容和親和,上次是她自我了斷,這次則是因為病痛,讓她多少有些新奇,老是在影視劇里發(fā)生的橋段降臨在自己身上后才終于知道得了絕癥是什么感覺。

  “你根本不想和我在一起吧,之前說的都是騙我的,你還在報復(fù)我,是不是?”

  聶桓沒有把頭抬起來,聲音很悶。

  確診那晚他在她病床前徹夜未眠,頭痛欲裂間所有的回憶都開了閘門一樣涌入腦海。

  “不是,我是真心的,只不過我也沒想到上天這么喜歡我,舍不得我離他太久!

  她抱著胳膊口吻略有得意:“天上一定是又缺美女了。”

  見他不說話,空氣凍得馬上要結(jié)冰,遲櫻嘆了口氣沒辦法地過來伸出雙臂堪堪地抱他寬闊的肩膀,溫柔地說:“說不定下輩子我們還能像這一世一樣再次相遇呢,事不過三,下次我保證肯定不會再死了!

  “聶桓,別難過了,大不了你也死唄!

  遲櫻忽然拍拍他的后背:“我還想問你呢,上次我死了以后你怎么樣了?”

  他終于仰起臉拉住她的手放在唇邊親吻,順著她張開的懷抱躺在她騰出來的身邊,讓她靠在自己胸口。他神色鎮(zhèn)定了不少,富有磁性的嗓音在她耳畔低語:“你猜猜為什么我們這次年紀(jì)一樣大?”

  瞬間領(lǐng)悟的她拖長尾音哦了聲,笑得不懷好意:“我還以為你拿我的尸體做什么奇怪的事了呢!

  “上次沒來得及,”他放棄掙扎一般將惡劣和陰暗都從眸子里抖落出來,伸手覆上她的小腹,“這回我試試!

  她單手扣住他的脖子象征性地收了收:“我還是現(xiàn)在就把你送走吧!

  “姐弟戀也不錯,你說呢?”他沿她的鼻梁吻向雙唇,一副落敗陷入瘋魔的模樣,“不過我只能讓你一歲!

  因為零下十八度的冰庫能讓他至多留她一年。

  遲櫻不躲不閃主動伸舌頭先入陣地,眼神柔和,“可我對弟弟沒興趣,我不想照顧人!

  “誰照顧誰還不一定呢!

  他只能用玩笑來遮掩自己在畏懼中顫抖的內(nèi)心,他怕或許他們根本沒有下一世。

  那么此刻每一秒的相擁和依偎都將是他扣動扳機(jī)前最后的念想。

  過兩日到了要做靶向治療的時候,她腳踩拖鞋,身上只著病號服,借著上廁所的緣由在聶桓眼皮子底下溜之大吉。

  他立馬帶著人調(diào)監(jiān)控,發(fā)現(xiàn)她的身影出了醫(yī)院大門后飛也似地追了過去。

  邊追邊懊惱,都是他的錯,他怎么會輕易相信她會乖乖聽話。

  所幸她沒有跑遠(yuǎn),最終他在醫(yī)院附近濱海廣場上發(fā)現(xiàn)了她。遲櫻坐在樹蔭下的長凳,手上不知哪里搞來的面包,一下下撕成小塊拿來砸地上成群的鴿子。

  微風(fēng)不燥,吹起她烏黑柔亮的長發(fā),眉眼清澈純明,情緒寧和靜謐如山谷里的涓涓細(xì)流,頭頂破碎的光斑在她身上隨性垂落,將蒼白的肌膚微微照暖。

  美好,卻可能隨時逝去。

  聶桓心口一緊,快步走來,菱形的唇抿起,臉色不怎么好看。

  她盯著地上鴿子,目光從未觸及他的一角,卻仿佛已提早知道他的存在,拍拍身邊的空位:“來看鴿子走路,好搞笑。”

  “回去吧,寶貝,別鬧了!

  他坐在她身邊隱忍慍火,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著平緩。

  “阿姨她們都著急了!

  然而她只是繼續(xù)撕下一塊面包丟在一只正在發(fā)呆的鴿子腦袋上,面上依舊帶著不慌不亂、仿佛置身事外的淺淺笑容。

  “你就這么不想活嗎?遲櫻,乖乖聽話接受治療很難?”

  “我不奢求奇跡,多爭取幾個月都不行是嗎?”

  “你非要和我作對,你就是想從我身邊逃走,先哄我開心,再轉(zhuǎn)頭把我扔了好折磨我!

  “我好賤啊!

  他漸漸失去理智,癲狂地獨(dú)自說著這些話,抓著她胳膊的手不自覺加大力道把她牢牢禁錮。明明有些吃痛,她卻面不改色,聶桓覺得她那外在和煦實際冷得要死的眼神看著他就是在看一個笑話。

  忽然他雙手向上掐住她的咽喉,眼底翻騰暴虐,語氣絕望:“我現(xiàn)在把你殺了吧,反正你也不想活!

  他顫抖著收緊手掌,逐漸模糊的視野里看見她痛苦得皺起眉,余光里自己左手中指的戒指還在掙扎著閃光。

  遲櫻雙手垂在兩側(cè),沒有半點的抗拒,緩緩閉上眼。

  看見她了無生氣的樣子,聶桓的心臟被搗爛了一樣開始劇痛,他迅速松開雙手把她抱在懷里急切呼喚她的名字,雙肩顫抖不停,整個人仿佛陷入至暗的煉獄。

  明明夏意在變濃,他卻只覺像在寒冬,四肢百骸都被雪埋沒了,他好冷。

  “對不起,是我錯了,不要死,求求你,遲櫻,不要死。”

  “睜眼看看我,寶貝,對不起,我做錯了……”

  在他的眼淚滴到她臉頰,她忽然張開眼睛:“好啊!

  “那我就睜開吧,免得一會你鼻涕掉我臉上!彼攘藘陕暥蠊创綁男,伸手把他拉到懷里。

  聶桓愣了兩秒,松了口氣,渾身力氣被瞬間抽走了一樣任她環(huán)抱,高大的身軀緊貼著她嬌小的身子,猶如受傷的困獸。

  “我知道你想再延長些時間,可是那么做真的有意義嗎?我不會高興,你也不好過!

  “聶桓,夜里我痛得睡不著,怕你著急,我只好裝睡!

  她無奈地望著他苦笑。

  “雖然我不愛你,可看你這樣也會覺得心里怪怪的!

  高她快三十公分的少年身體里裝著兩世同一的靈魂,卸下所有的精明啞聲流淚。

  “還有,你上一世明明戒了煙了吧,怎么這次又撿回來了?雖然你好好地?fù)Q過衣服,也把嘴巴漱的干凈,但我還是聞到尼古丁的味道了!

  她撫摸少年的頭發(fā),輕柔地叮囑道:“不能抽煙啊,傷肺。”

  “下輩子再抽煙,我真的不會理你了!

  說著她的鼻血又不合時宜地流了出來,仿佛像敲打鐘表提醒時間的判官,她隨意地抬起胳膊蹭了蹭,卻把自己蹭花了臉。

  聶桓眉頭緊蹙,顧不得滿臉淚痕,立馬把她打橫從座上抱起腳下生風(fēng)走向停在不遠(yuǎn)處的車子。懷里的她聲音已然虛弱,卻依然在找著笑話說道:“說實話你長得真的很帥,你要是沒這么帥我可能出血沒這么嚴(yán)重。”

  “你應(yīng)該開心,這回我是被你帥死的!

  他吩咐司機(jī)快開到醫(yī)院,實在沒心情和她說笑,“別說了,我寧可毀容也不要你有半點差池。”

  “毀容的話,我就不要你了……”

  她毛茸茸的腦袋靠在他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