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下起了暴風雪。
緊閉的窗戶,在強風肆虐下,不!概榕椤沟刈黜。
宿舍的溫度調(diào)節(jié)魔法陣已經(jīng)發(fā)揮了最大功率,室內(nèi)卻仍有一絲寒意。
回到宿舍后,愛麗絲一直沉默著。
中午,用完午餐后,我們又去了一趟男生宿舍。據(jù)希德的室友──蓋瑞的說法,希德曾經(jīng)回過房間一次,就在我們?nèi)ニ帄y店的那段時間內(nèi)。蓋瑞質(zhì)問他是否做了讓愛麗絲擔心的事,出乎他意料的是,希德要求他對我們?nèi)鲋e。
「『如果愛麗絲她們來找我,拜託你跟他們說,我家里有點事,必須回去一趟,可能過幾天才能回來。算我求你了。』他說了這些,然后就離開宿舍了。」蓋瑞這么對我們說,「天啊,當時沒追上去,我現(xiàn)在超后悔。我敢說大哥從來沒用那種語氣跟我說過話!
搜索希德的人數(shù)增加到四個。然而,我們翻遍了整間學院,就是找不到希德的蹤影。
雖然對愛麗絲很殘忍,但當時的我與朵莉,即使不愿承認,心底也已經(jīng)明白了一件事──
就算找到希德,我們也什么都做不了。
西洛法的出現(xiàn),令我確信了這點。他總是一副瘋瘋癲癲的模樣,讓人幾乎忘了他是秩序糾察隊的一份子。自他發(fā)現(xiàn)希德毀壞門鎖的那一刻開始,希德的事就已經(jīng)不是我們幾人能夠私下解決的了。而且,從他說的話來判斷,不難得知,西洛法已經(jīng)早我們好幾步,發(fā)覺了希德的異常。
就在一天之內(nèi),我們深深體會到,一件事的惡化,能夠快速到什么樣的地步。
沒錯。從我們察覺到希德的舉動有異,直到束手無策,不過是短短一天的時間?峙,希德在這之前已經(jīng)做足了準備。為了今天的到來,擬定了一切應對方式。正因如此,事情的走向才如此令人絕望。
然而,推動希德這么做的理由,到底是什么?能令希德不惜將他珍視的愛麗絲推向絕望,想必是相當強烈的動機吧?
為什么,我們從來沒有察覺希德這份強烈的心情?
連愛麗絲也沒有。
晚間十一點左右,舍監(jiān)查過了房。
我和愛麗絲躺在各自的床上,側(cè)身對看著。
那隻一向被愛麗絲抱在懷里的白兔玩偶,今天卻被擺在床頭柜中。
愛麗絲的黑色長發(fā)如同高貴的絲綢,沿著床緣流瀉而下。我的眼神在她高挺的鼻樑,與榛果色的雙眸間流連。接著,一路往下,來到她櫻色的唇瓣。無瑕的頸部。從睡衣領(lǐng)口微微露出的,精巧的鎖骨。
最后,閉上眼睛,確認愛麗絲的容貌深深地嵌在記憶當中。堅不可摧,比任何事物都要牢固。
今天下午,愛麗絲哭了。抱著我──抱著一向被她照顧著的我。發(fā)出了那樣壓抑的嗚咽聲。那時候的愛麗絲,真的像是經(jīng)過時間風化的雕像,輕輕一觸,就會成為四散的粉塵。
我不要愛麗絲變成那樣。不想讓愛麗絲繼續(xù)勉強下去……!
然后,我聽見了愛麗絲的聲音;氐剿奚岷螅K于開口說出第一句話。
「蕾亞……?」
我睜開眼簾,看見愛麗絲動了。她掀開被子、坐起身、穿上拖鞋,朝我走來。
我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的臉頰有些濕潤。爾后才意識到,那是我的眼淚。
我在哭。
明明該哭的人不是我。
「對不起。」我正不知所措,愛麗絲已經(jīng)在我的床緣坐下,俯下身子,摟住我的肩膀。
愛麗絲道歉了。這個時候,最不該道歉的人,對我道歉了。
「不對。不是這樣的!刮乙婚_口,眼淚便止不住地涌上,「今天早上,愛麗絲說過,你來找我分擔苦惱了,對吧……?麻煩把這件事貫徹到最后!想哭的話……拜託你,大聲哭出來!只有我一直被愛麗絲照顧著,這樣一點也不公平!」
「所以我才說對不起!箰埯惤z依然摟著我的肩膀,「白天,謝謝蕾亞。已經(jīng)足夠了,F(xiàn)在我最想做的,不是沉浸在悲傷里呢!
「難道是把希德吊起來打一頓?」我邊抽咽著邊開玩笑,又哭又笑的模樣實在蠢極了。
「這么說也可以。不過,在此之前……」愛麗絲放開手、坐直身子,「蕾亞,你覺得學院會怎么處置希德?記過?退學?或是……更嚴重的?」
「不、不要說出這么可怕的事!刮铱s了縮身子。
愛麗絲搖搖頭:
「現(xiàn)在不得不正視它呢。在把他吊起來打一頓之前,我想先幫他一把。假使最壞的情況,希德真的在做違禁實驗,然后呢?」
「違禁實驗」敲響了我心中的警鐘。我從被窩中抽出手,看著掌心的指紋。
兩個多月前,在神都.埃洛法西亞,滲入了詭異光球的手掌。
接著抬起頭,與愛麗絲四目相交。
「『你們當受賞時定會受賞,當受罰時必會受罰!弧刮覀儺惪谕。
不是學院,而是神使將會直接處罰希德嗎?
我打了個冷顫。
「神罰……」
等等。若神使會處罰希德,那……
「不,我想不是神罰!箰埯惤z搖搖頭,「若是那樣,身為糾察隊員的西洛法為什么會去調(diào)查社辦的門鎖?難道不是為了蒐集證據(jù),讓學院有充分的證據(jù)對希德進行懲處嗎?」
我心頭一緊。原來愛麗絲也早就意識到了西洛法的身分。而且,我們想到了相同的事。
我仔細回想今天西洛法與我們的對話。
他勸我們就此收手,還說,他曾經(jīng)試圖阻撓希德,但是失敗了。
以及,最后的道歉。
一絲希望燃起。
「既然西洛法說他曾試著阻止希德,那他有可能是幫著希德的。」我推斷,「假設『神罰』是由學院執(zhí)行,那么,若身為糾察隊員的西洛法幫希德說話,有沒有可能對懲處結(jié)果造成影響?」
愛麗絲瞪大眼睛:
「這或許是個辦法。做違禁實驗這種嚴重的案例,要對學生懲處前,會先開會對吧?這幾天全校都在忙期末考的事,可能抽不出空來開會。」
「也就是作戰(zhàn)時間延長了呢!刮业男奶铀伲蛔杂X地使用了「作戰(zhàn)」這種有些丟臉的名詞,「明天中午,我們先去找西洛法,請他拜託糾察隊的負責老師為希德求情!
「就這么辦。還有,班導師米爾小姐也要拜託一下。這么說,路克先生也……」
我們清點出所有可能參與懲處會議的老師,以及其中可能能替希德說話的幾位,直到一點多才入睡。
面對并迎擊,原來并不是這么難的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