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這個情況,我立即想起了家里長輩曾說過的,日出人開市,日落鬼趕集。
鬼跟人一樣,是需要採購生活用品的,但人間的東西祂們沒法用,祂們的錢我們也不能收,所以,這些鬼乾脆就在陽間開起市場來了。
這些白色蠟燭,正是「鬼市」開張的標(biāo)志,也是給人的警告,在這個時候是要回避的,否則要是讓里面的鬼發(fā)現(xiàn),恐怕就兇多吉少了。
這些故事我從小聽到大,卻一次也沒見過什么白蠟燭,便漸漸忘了,如今真正遇上,反而有種很熟悉的感覺,竟一點也不害怕。
也難怪前輩們絕口不提這件事,約莫是擔(dān)心不懂事的新人誤闖吧。我忍不住竊笑,又不是小孩子了,再怎么好奇,也不會拿生命開玩笑,前輩們未免也太看不起我了。
雖然不能進(jìn)去,就這樣回家好像有點掃興,我便趴在墻上偷偷聽著里面的對話。聲音很模糊,但仔細(xì)聽還是能聽出來在說什么的,不過就是老闆吆喝著某某物品賣多少錢、顧客們討價還價云云,其實就跟活人的市集沒什么兩樣。
「你在這里做什么?」
忽然有個人拍了下我的肩膀,我嚇了一跳,回過頭。
眼前的是一個女子,穿著大紅色的和服,臉上戴著白色、寫著「勒令」二字的面具。
如此特殊的打扮,她擺明了不是普通人,我也不回答,轉(zhuǎn)身就要走,女子卻抓住我的手臂:「難得來了,就這樣離開,不覺得有些可惜嗎?」
「請你放開我!刮蚁胨﹂_她的手,可她卻越抓越緊。
「為什么要逃?」女子忽然伸出另一隻手,往我的眼睛上抹了一下,我頓時感到兩眼一陣刺痛,好像有千萬根針插在眼球里面一般,我忍不住慘叫。
這時我感覺女子冰冷的手撫上我的臉頰,她溫柔地說:「睜開眼睛!
我勉強將眼皮撐開,模糊的視線中,竟然看見了古董街里,好像有許許多多的人在走動。
「!」我又眨了幾下眼睛,看得越來越清楚,一個個掛著白色燈籠的攤位、穿著唐衫叫賣的老闆,川流不息的游客,還有燒臘的香味飄來。
「你、你做了什么!」我瞪著眼前的女子。
「別擔(dān)心,早上就會恢復(fù)了。」女子的表情被面具掩蓋,聲音卻像是在笑,聽得我毛骨悚然。
「最近,是不是有個啞巴來找過你?」
女子這話讓我愣住了,我抬頭看著她,她怎么會知道?
「看樣子我沒認(rèn)錯人!古影l(fā)出笑聲,我一下子整個腦袋都熱了起來,難道是她讓人來砸我店的?
「你到底是誰?你知道啞巴去哪里了嗎?」
「我不知道,不過我也正在找那啞巴,你愿意幫我嗎?」女子說著,從和服的袖子里拿出一個跟她戴的一樣的面具,放在我的手上:「戴上這個,跟我來!
我遲疑了下,還是接過了面具。
既然這女子認(rèn)識啞巴,或許也知道那個穿長大衣的人是誰,這表示我要是跟著她走,逃離死劫的機會又大了一些。
我戴上了面具,跟著女子走進(jìn)了古董街──現(xiàn)在是鬼市──里。
女子告訴我,活人是不能進(jìn)鬼市的,否則會被鬼捉走;但這個面具可以鎮(zhèn)住我們身上的生氣,戴上了,鬼就不會發(fā)現(xiàn)我們是人。
我發(fā)現(xiàn)鬼市里面所有的字我都看不懂,不管是貼在攤位上的紙、還是掛在上頭的招牌,看上去有點像是那支煙斗里面刻的文字,明明看起來很熟悉,卻不會唸,也不知道意思。
我就這樣跟著女人走,她明顯不是第一次來,沒準(zhǔn)還是個?停駝e的鬼一樣,自然地跟老闆間話家常,聊著聊著還殺起價來了。
我瞥了一眼攤位上擺著的東西,竟然是一疊疊的紙馬,上面畫著剪刀、梳子等日常用品的圖案。
這時我察覺老闆正在看我,為了怕祂起疑,我也裝模作樣地拿起了一張紙馬,裝做很有興趣的樣子端詳著。
「走了!古优牧讼挛业募绨,我趕緊放下紙馬,離開前還怪彆扭地跟老闆鞠了躬。
「別碰這里的任何東西,你身上陽氣太重,容易穿幫!顾f。
「對不起!刮也恢罏槭裁矗樋诰偷狼噶,如此對一個女人說的話言聽計從,除了我媽之外她大概是第一個。
「對了,你叫什么名字?」她忽然這么問,我愣了下,不知道該不該回答。
「你可以叫我琉璃,我把我的名字告訴你,是因為我信任你;相對的,你也得告訴我你的名字,以表達(dá)對我的信任!
我猶豫了下,最后還是只說了自己的綽號:「我叫小梁!
她似乎笑了:「你挺有意思的!
說罷,便繼續(xù)往前走。
她的身影混在眾多鬼魂之中,顯得格外清晰,而我忽然對自己的處境感到迷惘,我跟著進(jìn)來究竟是正確的選擇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