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靜境的時間單位──分寸來說，0度時市長祝福演講，八荒回到城內(nèi)已經(jīng)超過4度，他將隊員分作三隊，一隊往背陽區(qū)城外支援菁菁，一隊跟著他去市政大樓向市長報告，至于第三隊則是由瞬帶著徐皓鈞往挖掘場。
他不認(rèn)為應(yīng)該馬上讓徐皓鈞出現(xiàn)在市長或侍衛(wèi)隊面前，尤其是『故人』在風(fēng)雷市還具有信仰上的重大意義，必須小心行事。
進城后徐皓鈞再次回到地上，隔著慢跑鞋能感受到城內(nèi)地上的沙土溫度還算涼爽，跟不久前自己一路走來的滾燙沙漠有巨大差異。他很快發(fā)現(xiàn)自己身上的服裝、相貌、發(fā)型、膚色等等都跟城內(nèi)的所有人不同，而看到他的毛族也紛紛停下手邊工作，甚至隔一段距離跟在探索隊后面看熱鬧。
他們所到之處都陷入乍然的沉默，就這樣一路來到向陽右區(qū)，淡黃色的身影跟周遭往來搬運沙土、器具或不明物體的人群形成強烈對比，那人正是另一名探索隊的隊長，菲亞。
風(fēng)雷市有兩個主要挖掘場分別位于背陽右區(qū)與背陽左區(qū)，毛族從沙土中挖出能用的容器、工具、衣物等資源交由市政中心與侍衛(wèi)隊進行分配。因著資源隊的人力與手工挖掘的緣故，全城有一半的人加入開採作業(yè)也頂多只能負(fù)荷兩座挖掘場同時開發(fā)。
到目前為止挖掘出最有用的東西就掛在市政大樓門口，那只標(biāo)示著度分寸的電子燈箱，經(jīng)過市長調(diào)校后成為整座風(fēng)雷市以及毛族對靜境的時間定義，除此之外沒多少能幫助他們在靜境生存下去的事物。
儘管是在靜境，人的本性終歸是需要領(lǐng)導(dǎo)者與工作，挖掘的人們大多都帶著歡愉滿足的情緒看待每一樣挖出來的東西，每一個瞬間都重疊著無數(shù)沙子被扒挖起來或傾倒的聲響，也是靜境里為數(shù)不多的成就與樂趣來源。
「所以帶他來找我干嘛？」瞬解釋來意后，菲亞盯著徐皓鈞的眼睛像要射出陽光來，不幸的是這位探索隊的隊長剛好就是無法理解挖掘樂趣的人。
「隊長說他先去跟市長報告，這位…就先交給你…」瞬說到這里觀察菲亞的表情后，決定就把剩下的話都吞回去。
「你是想說八荒請我當(dāng)臨時保姆，是嗎？」菲亞吐出的每個字都帶著可怕的笑意。
「怎么會是保姆呢？應(yīng)該說…」瞬努力轉(zhuǎn)動腦筋，可以說是用上了身上每一根毛的力氣才想到一個說法�！杆铧c死在沙漠，不是熱死就是被鱗族發(fā)現(xiàn)生不如死，乾脆先帶回來再說�！�
果然提到鱗族，菲亞的表情稍微松動了一點，至少鼻樑上那道細毛沒有像要刺死人那樣倒豎，瞬在心里暗自決定下次幫隊長裝水時一定要偷偷混一把沙子。
菲亞的目光從徐皓鈞的頭頂掃到腳底�！肝梗銖哪睦飦淼�？」
那時徐皓鈞正站在挖掘場邊緣看底下深到可能有兩層樓高的大型漏斗，好奇的看著里頭各種水泥、鋼筋、木片，更多的是不同顏色的毛族往返穿梭，聽到問題馬上聳肩退一步。「我…我也不太清楚，原本我在一家餐廳跟我…總之在吃飯，我離開去透透氣，搭電梯的時候電梯突然往下墜落，等醒來就在一個山洞里，我…」
菲亞舉起一隻手說：「等一下，你冷靜點我再問你。瞬，你跟我來一下�！顾疽馍磉厧讉�隊員幫忙看著徐皓鈞，拉著瞬到靠近挖掘場的邊緣�！改懵牭枚谡f什么嗎？」
「他到進城前都沒有意識，什么都還來不及問他，不過我確實聽不懂他在說什么�！顾矒u搖頭。
「搞什么？這樣就讓他進來！」
瞬舔舔嘴唇撥弄垂在臉側(cè)的毛發(fā)，說：「隊長覺得他是故人�！�
「你說故什么？」菲亞皺眉，旋即又因為聽懂了舒展開來�！膏福銈冊摬粫阒嘶囊黄鹱鰤舭�？他說不定只是沒帶面罩的『流浪者』�！�
「不管怎樣都被我們遇到了，在確定前這樣處理比較好。」瞬不打算跟菲亞爭辯關(guān)于故人是否存在的議題，在過去風(fēng)雷市還叫『風(fēng)城』之時就已經(jīng)存在這個大哉問。
毛族對于靜境的誕生有兩派說法，透過挖掘場以及此地遺留的建筑可以知道在曾經(jīng)有一段文明的存在，被命名為故人文明。經(jīng)過漫長歲月，被稱為『平行派』的毛族認(rèn)為靜境的種族都是自然產(chǎn)生的新生代，故人文明是平行空間交錯而來；另一派則是認(rèn)為因為某種環(huán)境變異導(dǎo)致故人文明毀滅，透過某種躍進式的演變才有了靜境的多個種族，提出這項假說的被稱為『演進派』。
兩種說法某種程度上都能解釋毛族、鱗族與羽裔的存在，然而根本性的不同在于故人是否曾經(jīng)存在這個世界，甚至各自發(fā)展出一套完整的關(guān)于社會、個性、特徵與遺物的觀點。
「早晚都得面對現(xiàn)實�！癸@然菲亞不想輕易的放過這個話題，她是『平行派』的擁護者。
「不同的人眼中會有不同的現(xiàn)實嘛�！顾才阈�，心想不久前八荒面對日夜塔的優(yōu)典就是這種感覺吧，報應(yīng)來的好快。
「不，現(xiàn)實只有一個�！狗苼喌谋砬槭终J(rèn)真。
「我想也是，如果有兩個你的話不就…」瞬發(fā)現(xiàn)這話不能說完。「這樣到底哪一個才是真的你，想著就麻煩。不然我們帶著他就好，說起來還得幫他個臨時住處，那我先告辭了�！�
菲亞的兩道目光不溫不火的看著他，突然靈光一閃，露出笑容說：「還是交給我吧，你們剛從城外長途跋涉回來，這點小事我們接手處理也沒什么�！�
對方態(tài)度的轉(zhuǎn)變讓瞬措手不及，但能夠擺脫徐皓鈞就好，瞬連忙點頭。
有共識之后菲亞走向徐皓鈞，先朝悄悄聚在他后方的群眾用力揮手�！负昧耍∵@里沒有什么新鮮事，大家做自己的工作。」
那群人原本帶著癡傻的看熱鬧笑容，聽到這句話全尷尬的各自散去，顯然他們還沒意識到徐皓鈞的可能身份。
「接下來就交給我，挖掘場你們看著，阿，我的隊員暫時歸你管，不用謝謝我了�！狗苼喺f完不等瞬回答就帶著徐皓鈞往市政大樓的方向走。
瞬回頭看著挖掘場與菲亞的背影，好像突然弄懂了什么。
菲亞在挖掘場待不到1度就快無聊死了，好不容易抓到別人代替，腳步忍不住輕盈起來�！负冒�，繼續(xù)吧，你剛剛說到哪？」
「我在在一個山洞里醒來，那里很大，什么人都沒有，墻上有火光，接著有一個…」徐皓鈞吞口口水，在腦中尋找能夠形容的字詞�！赣幸粋�惡魔，我想應(yīng)該不是人吧，高高瘦瘦的只有骨頭，身上只有黑白兩種顏色，最可怕的是手上的爪子，可能有…」他的肩膀同時感到巨大的壓力。
「你剛剛說身上只有黑白？」菲亞停下腳步，沒注意到周遭好幾對目光同時看向她和徐皓鈞兩人�！赣绪[片嗎？」
「沒有。」徐皓鈞搖頭。「我覺得那比較像刺青，在他身上纏繞出交叉或條紋的紋路，身體瘦到只有皮包骨�！�
「刺青？」菲亞皺起眉，她不知道什么是刺青，但斑紋她知道。
「嗯，他看到我就衝上來追殺我，我背后還有被他的爪子劃傷的痕…喂，你做什么？」
菲亞聽到這里伸手把徐皓鈞的襯衫后邊拉起來，三道細細的血痕突兀的出現(xiàn)在近乎潔白的背上�！覆粚�，應(yīng)該不是鱗族。」她隨手把襯衫放下，這時才聽到幾聲驚呼，不知不覺身邊已經(jīng)圍繞了超過二十個人。
「他連背上都沒有毛。」一個小女孩說，臉上露出復(fù)雜的表情。
「真可憐，是生病嗎？」一個老人說，搖頭嘆氣。
其他沒說話的人也都是差不多的表情，有幾個甚至刻意別開臉，側(cè)臉看得出來滿是憐憫。
徐皓鈞莫名困窘，菲亞拉著他的手往前走�！肝覀冓s快走吧，還得幫你找個暫住的地方。」然而剛剛徐皓鈞形容的惡魔形象在她心頭盤旋，驀地她想起來曾經(jīng)聽誰說過類似的種族，但那里距離這里有好幾度的路程。
菲亞還在思考時突然聽到一陣陳悶的咕嚕聲，像是被埋在沙里的某種生物發(fā)出的聲音。她停下腳步環(huán)顧四周，若說是挖掘場的方向傳來的又太遠，但這附近除了廢棄的建筑物外沒有其他東西。
「請問…這里有東西吃嗎？」徐皓鈞問，從進城到現(xiàn)在沒看到半個像食物的東西。
「什么東西吃？」菲亞仔細傾聽附近的動靜，想再次捕捉聲音的來源。
「就是…你們這邊有沒有餐廳？餅乾零食？填飽肚子的東西？」徐皓鈞左右看看，觀察在附近的每一個人與建筑物之后臉色大變，一整片像廢墟那樣的住處間雜排列，斷壁殘垣幾乎遮不住在里頭生活的毛族，乍看之下比貧民窟還要更破敗。
菲亞想了一下，對照前后語意之后還是搖搖頭：「你說的那些東西是什么？」
徐皓鈞驚訝的慢慢張大嘴巴，那時咕嚕聲從他的喉間發(fā)出�！改銈儭�是你們都吃什么？」
「喔，我懂了！你是說『存續(xù)』，快到分寸了，你忍耐一下。咦，你是從沙漠來的，應(yīng)該很充沛才對��？」菲亞說著調(diào)整前進的方向。
徐皓鈞滿腦子疑問不知道從哪問起，索性保持沉默。菲亞以市政大樓為標(biāo)的繞著市政廣場拐彎，那時他突然注意到有一座筆直的角錐狀的尖塔，塔身上朝四周散發(fā)著平穩(wěn)的光芒�！改亲亲鍪裁从玫�？」
「那是日夜塔，區(qū)隔白天晚上的。」
「區(qū)隔白天晚上？」徐皓鈞想了下這句話的意思，突然領(lǐng)略了其中更深一層的涵義�！杆梢钥刂迫找�？」
「是阿，以前只有那顆太陽永遠都在同一個位置�！狗苼嗩^也不回地指著正后方，這時徐皓鈞才注意到從城里的方向看不到太陽，一瞬間他把目前所見的事物結(jié)合起來�！甘悄瞧瑝�，你們用那片大到不行的沙墻阻擋陽光，然后用這座塔創(chuàng)造日夜！」
「你看過『防壁』？那解釋起來就簡單了�！狗苼嗈D(zhuǎn)過身倒退走�！�7輪之前市長建造的，從來沒人想過那可以把陽光擋住�！顾碾p手大大的往左右兩邊比劃�！高@么寬的弧形，遮蓋整座風(fēng)雷市免于陽光的傷害�！�
「輪？」徐皓鈞抬起頭，這是菲亞第一次看到外來者的正面。
原來還是個小孩子嘛！但是那張臉非常眼熟，應(yīng)該是某個她十分熟悉的人才對，但想不起來。「『輪』的事情晚點再跟你說，先找『存物』再找臨時住處，阿，剛剛也還沒聽完你的事…去光的輪��！我有好多想問的�！�
「對不起，麻煩你們了�！剐祓┾x低下頭。
「什么？不麻煩阿，也不是說不麻煩啦，就是沒那么麻煩，哎呀，反正先跟我走就對了！」菲亞看徐皓鈞不做任何回應(yīng)，忍不住更加煩躁，腳步不自覺加快，兩人一前一后像在路上競走似的。
這里聽不到挖掘場傳出的沙沙聲，取而代之的是風(fēng)雷市的人們往來的腳步聲與談話聲，跟菲亞比較熟識的人看到她的表情會馬上選擇點頭打招呼不多說話。
他們快速的穿過幾棟殘破不堪的建筑，來到四棟一層樓高聚集在同一處的小屋前，入口各站著一位毛族，身上披著紅色的碎布，意思是隸屬于風(fēng)雷市的侍衛(wèi)隊。
菲亞直接走到最右邊，肩上披著暗紅布料跟身上的深綠毛色形成巨大對比的毛族前，幾乎是粗魯?shù)恼f：「我要一人份的存物�！�
那名毛族侍衛(wèi)眉頭揚起，下巴的山羊鬍有幾絲白色，身上隱約有深棕色與白色的直線條紋，身高比菲亞和徐皓鈞還要高出半個頭�！溉〈嫖锏臅r候還沒到。」
「我也知道，這還用你說！這位是我們探索隊今天的收穫，八荒正在跟市長報告這件事，所以招待一人份的存物不過份吧？」菲亞說。
「你應(yīng)該清楚存物的意義，講這種話不太得體�！�
「得不得體不是你說了算，人都在這里了，展現(xiàn)一下風(fēng)雷市的風(fēng)度不過份吧？」菲亞來到這里就像變一個人，語氣更加咄咄逼人�！鸽y道換了市長就不是風(fēng)雷市嗎？」
侍衛(wèi)長嘆一口氣，再開口時還是相同的冷淡語調(diào)�！敢�(guī)定就是規(guī)定，你愛怎么想就怎么想吧�！沽硗馊绦l(wèi)隊的毛族靜悄悄的站到他后面，四張臉不同的年紀(jì)卻有相同的生硬感。
「風(fēng)盔你！」菲亞右手握拳，正要往前衝上去時，一隻淡綠毛色的手無聲無息的橫過徐皓鈞面前，輕輕點她的肩膀。就在菲亞分神轉(zhuǎn)頭的瞬間，另一個毛族往前擋在她面前。
「隊長，你應(yīng)該看得出來這位可能是故人吧？」后到的毛族應(yīng)付這種情況有十足的經(jīng)驗，她正是八荒的副隊長，菁菁。她剛確定背陽區(qū)城外沒有羽裔的蹤跡，收到八荒派人傳話疑似找到故人的消息后決定往背陽左區(qū)的城門外巡視回城，剛好遇到菲亞和徐皓鈞在這里。
為了避免探索隊的人數(shù)加劇衝突，她命令隊員往市政大樓找八荒回報這次探索結(jié)果沒有發(fā)現(xiàn)羽裔的蹤跡，獨自留下來處里菲亞與侍衛(wèi)隊。
「故人？」風(fēng)盔聽到這句話五官頓時皺在一塊，目光看向徐皓鈞從頭到腳審視一番，尤其是手腕與頸部�！覆豢赡堋钦娴陌桑俊�
「還不確定，但我覺得機率很高�！馆驾加藐愂鍪聦嵉恼Z調(diào)說�！溉绻堑脑�，我覺得應(yīng)該要給一人份的存物。就目前已知的事實，故人在進食與時間的概念都跟我們不同，強迫他依照我們的分寸生活，不太禮貌�！�
風(fēng)盔低頭想了想，回頭跟其中一個毛族侍衛(wèi)低聲講幾句話，那名侍衛(wèi)旋即回頭走進小屋，沒多久就拿一個木碗出來，風(fēng)盔雙手接過慎重的交給菁菁。
「謝謝你，風(fēng)盔�！馆驾颊f。
「希望他真的是…」風(fēng)盔吞一口口水，剛剛還在嚴(yán)格強調(diào)規(guī)則的侍衛(wèi)隊?wèi)B(tài)度轉(zhuǎn)為謹(jǐn)慎。
「又一個做夢的�！狗苼喌吐曊f，但并不是非常低。
「走了�！馆驾紝Ψ苼喺f，回頭把那碗存物交給徐皓鈞，等到已經(jīng)離開風(fēng)盔的聽力范圍后才說：「菲亞，你應(yīng)該多磨練交涉技能�！�
「浪費分寸。」菲亞嘴上這樣說，心里卻不得不佩服菁菁的交涉手腕。這句話跟浪費時間是同義詞。
「有付出才有收穫�！馆驾蓟仡^發(fā)現(xiàn)徐皓鈞還在盯著存物發(fā)呆�！改峭氪嫖镌趺戳藛幔俊�
徐皓鈞驚恐的抬起頭�！笡]有什么問題，只是它…有點像沙子�！�
菲亞和菁菁聽到這句話互看一眼，菲亞說：「不一樣，存物是從沙粒過濾出來的部分，來源是挖掘場挖出來的沙子，你可以放心�！�
「過濾掉沙子嗎？」徐皓鈞看看她們又看看碗里，困惑的說。
「過濾掉存物以外的雜質(zhì)。」菁菁補充說，但徐皓鈞還是沒聽懂。
她們同時看到徐皓鈞用力的吞一口口水，看著那碗像某種詭異的東西。
確實，那碗黃澄澄的沙子很難說是食物，徐皓鈞很想從這兩位毛族女性臉上找到一絲開玩笑的痕跡，可惜只能證明她們是認(rèn)真的。毛族真的是吃這堆…沙子過活嗎？他忍不住疑問。
肚子再次咕嚕叫，已經(jīng)多久沒有吃飯了？不知道。他想起上一頓飯是在高級餐廳里和父親、某公司的兩位主管一起吃沙拉、牛排、濃湯，感覺才沒過多久，就只剩一碗沙子能吃。他從西裝褲口袋拿出一個迷你的金屬小水壺，進風(fēng)雷市之前瞬給他的，里頭有不多的水，沒想到這么快就要用上。
看這碗的量，應(yīng)該還要個三四壺以上才夠配。
徐皓鈞喝一口水，感受那團液體經(jīng)過喉嚨，消失在胃部的深處，接著深呼吸一口氣，像要乾掉一碗酒那樣仰頭喝下一大口沙子！坦白說沒有想像中難受，這種沙子比印象中的沙礫還要細，很接近液體，可能在過濾的過程中有加入輕微的水份，勉強說是入口即化。
除此之外沒什么好說的，當(dāng)然也沒有味道，他想像那是沒有玉米的玉米濃湯，大概三四口喝完再補上一口水。
「還不錯吧？」菲亞問。
「還不錯�！剐祓┾x說，其實根本乏善可陳，還得準(zhǔn)備承受胃痛。
「你原本打算去哪里？」菁菁問菲亞。
「在背陽左區(qū)找個臨時住所，我看他至少會待到晚上吧�！�
「先去市政大樓吧，我們隊準(zhǔn)備在那邊集合。你的隊員呢？該不會被你留在其他地方？」
菲亞頓時啊的一聲。「還在背陽左區(qū)的挖掘場，我把他們交給瞬了�！�
「算了，留在那邊也好，狀況未明，我們也不輕松�！馆驾汲姓髽亲呷�，菲亞則是落后兩步跟徐皓鈞并肩走。在這之前徐皓鈞憑著直覺理解這位黃色的毛族惹不得，此刻他更確定那位淡綠色的毛族更不容小看。
一路上菁菁保持沉默，菲亞也有默契的不講話。徐皓鈞的舌頭忍不住舔舐嘴里各處，總覺得有沙子卡在某處，吞口水都聽到沙沙聲，神奇的是吃下那一碗沙子后竟然沒發(fā)生任何事，沒有胃痛，而且確實不餓了。
他注意到人群大多出現(xiàn)在左手邊的建筑物后面，陰影處有一個毛族媽媽帶著一個小女孩，看那個大小還不到十歲，身上像三花貓的顏色，但舉手投足間有種老練的感覺。接著又是兩個可能七八十歲的老人躲在陰影處，儘管身上還是滿覆毛發(fā)，白色居多，可以看出沒那么濃密。
進城前他還覺得八荒等人的模樣很怪，原來最怪的是他自己。
「你在看什么？」菲亞突然湊過來問�！膏�，那邊是背陽左區(qū)外圍，是我們的居住區(qū)，幾乎全城的人都住這邊�！�
「背陽左區(qū)？」徐皓鈞往右看向矗立在遠處的沙墻，陽光在那個方向，大致能了解風(fēng)雷市的劃分區(qū)域方式。「所以這一側(cè)是背陽左區(qū)？」
「對，依照太陽的方向命名。」
「怎么不是用方向，東西南北之類的？」徐皓鈞想起記憶中的市區(qū)馬路都是什么東路什么北路的。
「東西南北又是…？啊，是你『那邊』的說法吧？我們沒有那種東西。」
徐皓鈞不知道怎么繼續(xù)解釋，索性點點頭作罷。
菲亞接著介紹風(fēng)雷市的歷史，在防壁隔絕陽光之前，所有人都居住在背陽左區(qū)的陰影處，靠近城門口有水井，食物來源滿地都是，那段無法分辨多久的時間，太陽總在固定的位置，他們連自己是活是死都不太確定。
不知道是誰開始探索沙子底下埋藏的東西，除了睡覺休息外都聚集在一處空地往下挖，從那時起他們才有一點點活著的感覺。資源隊是城內(nèi)第一個建立的隊伍，到如今更被賦予探索真相的偉大使命，看不出來原本的目的只是為了讓生存在這里的人有個微薄的生活目標(biāo)。
徐皓鈞大概十句有五句聽不懂又不好意思打斷菲亞，只好盡可能把所有內(nèi)容都記下來。
「當(dāng)時的市長學(xué)識十分淵博，幾乎所有挖出來的東西他都能說出來歷，那全都是我們不懂的東西，只好集中起來藏到市政大樓去，堆的跟山一樣，很奇怪吧？」菲亞看著遠處越來越近的市政大樓。
「那是『藏物癖』吧？還不算太奇怪，我也會留一些根本用不到的東西在抽屜里，有些甚至還是全新的�！�
菲亞露出困惑的表情，想了一下才大概抓到徐皓鈞要表達的意思�！改悄阏f的那種藏物什么的，那種人會討厭小孩子嗎？」
「看個人吧，有喜歡的也有不喜歡的�！剐祓┾x忍不住心想小孩子跟藏物癖有什么關(guān)聯(lián)嗎？還是菲亞誤會他的意思？
「是嗎？」菲亞突然轉(zhuǎn)頭看他，逐漸放大的瞳孔看得他很不自在。
「是啊，通常都會喜歡啦，如果不喜歡的話…也不會生�！剐祓┾x盡可能自然的把目光看向菁菁的背影，暗自希望她能幫忙接話，不管接什么都好，可惜這個愿望連他自己都知道不太可能實現(xiàn)。
也是這時他發(fā)現(xiàn)男性毛族和女性毛族的身材還是有些許差異，尤其男性毛族的毛發(fā)短而剛硬，女性毛族的毛發(fā)則是柔順略長，他把這個突如其來的念頭也先記下來。
「說的也是�！狗苼啗]有再繼續(xù)問，徐皓鈞暗暗松一口氣。
接下來又是一段沉默，沒多久來到市政廣場，稍早還是人擠人的地方，此刻空蕩蕩的沒半個人。徐皓鈞的目光瞬間被入口上方的燈箱吸引住，那上頭顯示的是『05：53：79』。
「那個79…沒問題嗎？」他從沒有在電子鐘上看到79秒這種數(shù)字，原本走在前面的菁菁突然停下腳步。
「那是『寸』，左邊是『分』，然后是『度』，一百度是一『輪』�！�
什么跟什么？徐皓鈞聽得下巴都要掉下來。
「徐皓鈞！」聲音從市政大樓的落地窗里面?zhèn)鞒觯嗟纳碛昂诘讌㈦s白褐兩色，是探索隊的另一個隊長八荒，身旁跟著兩個身上披著暗紅色布料的侍衛(wèi)隊，徐皓鈞發(fā)現(xiàn)那兩片碎布原本應(yīng)該是同一塊布料�！阜苼啠阍趺窗阉麕У竭@來？算了，分寸剛好�！�
「剛好什么？」菲亞問。
「市長想見他�！拱嘶纳斐龃竽粗钢钢砗�，兩個毛族侍衛(wèi)像收到指令似的一左一右同時朝外來者靠近。
菲亞也有所反應(yīng)，跨前兩步擋在徐皓鈞面前�！缸鍪裁�？這人是我們探索隊找到的，自然是我們帶他見市長。」
「這是基于安全的理由�！埂肝覀兊么_保他沒有惡意�！惯@兩名侍衛(wèi)像兄弟似的，語氣和模樣都十分接近，身上的褐灰色條紋也幾乎一致，他們同時舉起右手讓現(xiàn)場的人都能看清楚手里握著某個黑色的細長事物。
「怎么？怕又有人要殺市長嗎？這么小心翼翼的�！狗苼喿焐险f得輕松，目光卻謹(jǐn)慎的在侍衛(wèi)們的手上快速來回，像有無形的火花迸發(fā)熱度。
這時八荒和菁菁有默契的背對背插進兩方的中央，八荒說：「好了好了別吵了，不就是帶著人去給市長看看嗎？你們看他的模樣，除了毛比較少衣服比較多，哪還有什么跟惡意有關(guān)的東西？」
菁菁則是把菲亞往推到徐皓鈞左邊，接著自己站在右邊�！溉绻娴挠惺裁雌婀值呐e動，我會先阻止他。」
兩個侍衛(wèi)互看一眼后，左邊的侍衛(wèi)說：「走吧�！褂疫叺氖绦l(wèi)則是繞到隊伍最后面，徐皓鈞沒有錯過菲亞在毛族侍衛(wèi)經(jīng)過她身邊時大大翻個白眼，他們就這樣保持奇怪的隊形前進。
有機會一定要問問菲亞是不是跟侍衛(wèi)隊有仇。他心想。
走進落地窗框的瞬間光線暗了下來，市政大樓背對日夜塔，光線沒辦法完整的打進室內(nèi)。徐皓鈞覺得這粒非常眼熟，讓他想起不久前跟父親一起吃飯的餐廳，如果把窗外的石磚地替換成俯瞰市中心的夜景，可以說是同一個地方。
走沒幾步，徐皓鈞發(fā)現(xiàn)自己的腳步聲在毛族里面十分突兀，于是盡可能腳跟著地放輕腳步，毛族的腳步聲輕的可以。
略為挑高的大廳，地板是黑白棋盤格子磁磚，原本應(yīng)該有六根樑柱支撐房屋架構(gòu)，靠中間的兩根只剩下基座與天花板的部分，另外四根幾乎只剩下里頭的鋼筋支架，地上則是外頭帶進來的沙子形成稀疏的沙灘。
他想像天花板上垂吊著夸張的水晶吊燈，右邊靠墻有個高到他胸口的吧臺，墻上有各式各樣的酒與吊掛著的玻璃酒杯，幾桌鋪著酒紅色桌巾的方型餐桌，點著燭光，左邊是一座簡約的小型舞臺，布幕在上方左右對開，一座鋼琴靜靜佇立著。
想到這里他突然眼眶發(fā)熱，過去的日子變得好遙遠，莫名其妙來到這個連吃東西都有困難的地方，于是吸鼻子吞口水壓抑住差點潰堤的情緒。這座大廳荒廢了，被什么世界末日般的天災(zāi)人禍給摧殘過，將所有有形之物全部毀壞，連回憶都沒遺留下來的廢墟遺跡。
「你該不會來過這里吧？看得那么認(rèn)真�！狗苼喆驍嗨乃季w。
「沒有�！剐祓┾x也知道自己的聲音有點哽咽，吞口口水說：「只是覺得有點眼熟，跟我那邊一些地方有點像。」
「那當(dāng)然，世界和世界之間本來就會交錯，原本不存在的人事物…」菲亞說到這里突然注意到菁菁銳利的目光，前后兩侍衛(wèi)的呼吸聲與腳步也明顯的沉重起來。「好好好，在市政大樓不要談這個對吧？」
徐皓鈞暗暗松一口氣，這時候他比較想靜靜的想自己的事情。不管原本這里到底是什么都一樣，他懷疑下半輩子可能要住在這里了。
一行人穿過空曠的大廳，右前方角落原本可能是安全門，上面長方體的框格本來應(yīng)該是安全出口的綠色燈箱吧。入口旁邊的墻上有兩個平滑的方形按鍵上下排列，他憑直覺認(rèn)為那是電梯的上下鍵，應(yīng)該是電梯井的地方只有兩個空洞。
帶他來這里的應(yīng)該就是電梯，如果有回去的路應(yīng)該就是那里？想到可能又要再次體驗高空墜落，不由得打個冷顫。這時徐皓鈞突然想到，如果當(dāng)時沒有來到這個世界，自己應(yīng)該會在電梯墜落到最后一層時摔死，尸體可能還擠壓變形吧？或者這里就是死后的世界，其實根本沒有天堂？
他無意識的跟著侍衛(wèi)和八荒走進安全門，窄小的樓梯間他們改成一直列的隊型，很難想像外面滿是殘破不堪的建筑，內(nèi)里的水泥階梯與木製扶手像保存良好的古蹟。兩個轉(zhuǎn)折走上二樓，往上還有到三樓的階梯，但一行人在這里停下腳步。
侍衛(wèi)隊推開左右對開的大門，二樓跟一樓差不多空曠，兩側(cè)的落地窗跟一樓相同只剩下窗框，不過六根鋼筋水泥樑柱保存的十分良好，天花板正中央還有水滴形的巨大燈泡，而且正在發(fā)光，真難想像這種地方有電力。
徐皓鈞突然想起當(dāng)初遇到追殺他的惡魔的洞窟里，墻上的玻璃燈罩，那里面燃燒中的火焰顯然是另一種原理，但可以的話他不想再回去探究。
正前方是一個大型舞臺，臺前的三層木製階梯泰半都是空洞，舞臺正上方不管有什么道具也全都被某種怪力扯掉，留下殘破的刮痕，左右兩側(cè)的暗紅色布幕更是早已不見蹤影，只剩下空蕩蕩的裸露開口，原本這種空間應(yīng)該是當(dāng)成大禮堂才對。
徐皓鈞一個閃神，目光停留在最前面的侍衛(wèi)身上的暗紅布料，突然想通目前為止看過的侍衛(wèi)隊身上那塊大小形狀不一的暗紅布料是哪里來的。
領(lǐng)頭的侍衛(wèi)帶著他們一路走到舞臺前，徐皓鈞還以為市長會從舞臺側(cè)邊的空間走出來，不料腳步聲卻是從后面他們剛剛走來的方向傳來，看來市政大樓的三樓應(yīng)該是市長辦公室或休息室，二樓則比較像舉辦大型活動的禮堂。
篤、篤、篤…從腳步聲聽起來是個急躁的人，沒多久一個黑褐灰的身影快速略過他們面前，徐皓鈞反射性的低下頭不敢直視�！父魑缓茫笾鲙ьI(lǐng)�！剐蹨喌穆曇繇憦卣麄�空間。
「風(fēng)雷齊鳴！」探索隊和侍衛(wèi)隊成員同時開口。
「詳情八荒報告過了，我很難相信靜境還有不屬于任一個種族的人，沙漠里有地方住嗎？」那個聲音又問。
現(xiàn)場沉默了一下，菁菁拉扯徐皓鈞的袖子�！父笔虚L在問你�！�
「我嗎？」徐皓鈞抬起頭，正面直視風(fēng)雷市的副市長，第一印象是果然聲如其人，粗獷的臉上幾乎每一條肌肉都充滿力量，讓人望而生畏。更麻煩的是那個問題他不知道該怎么回答，畢竟他在沙漠里除了沙子和類似蜘蛛的多節(jié)生物外什么都沒看到，而逃離出來的那個洞窟也不知道有沒有住人。
「等等。」就在他猶豫的時候，副市長突然朝他走兩步，其他人臉上露出驚訝的表情。「你叫什么名字？不，你來做什么？」一直以來都是渾厚威嚴(yán)形象的副市長，這句話居然說的有點發(fā)顫。
「我叫徐皓鈞，我…不知道自己為什么在這里。」那張臉幾乎要填滿徐皓鈞的視線范圍，他腦中一片空白，想后退偏偏雙腳在這時不聽使喚，只得不停往后仰。「那個…我原本在一家餐廳吃飯…」
一旁菲亞插嘴說：「副市長，他有跟我說過他怎么來的，還是我來…」
「我不是問你，你不要插嘴！」副市長難得疾言厲色，就連一向脾氣火爆的菲亞都張大嘴呆愣半響，菁菁原本想說什么，但才剛開口就又閉上，一貫的冷淡以對。
徐皓鈞沒來由的想起曾經(jīng)看過這種表情。他的大學(xué)時代有兩個很要好的朋友因為同一個女生反目，幾乎要動手打起來的時候，臉上就會出現(xiàn)那種既害怕又憤怒表情。但不管他怎么想，就是沒辦法從腦中撈出半點跟這位副市長相關(guān)的畫面或記憶。
人的本能之一就是突然被強烈質(zhì)問時首先會懷疑有問題的是自己。
「不，慢著，你不用告訴我。」副市長突然退開一步轉(zhuǎn)向侍衛(wèi)隊�！赴阉鸪鲲L(fēng)雷市，禁止他在城內(nèi)逗留，立刻把他帶走，快！」
兩名侍衛(wèi)臉上遲疑但仍是遵從指令朝徐皓鈞靠近，菲亞剛站出一步肩膀就被人按住，這次制止她的是八荒�！父笔虚L，幾分前我向你和市長報告時你們還想見他，一見面就斷定他不能留在這里，人是我?guī)Щ貋淼�，要是他確實會危害風(fēng)雷市，我會第一個送走他，不過在此之前我想知道原因�！�
「因為他是…不，你們不需要知道原因！」
「副市長，我覺得這樣不太合…」
副市長壓低聲音沙啞的說：「八荒，如果你再堅持下去，我會連你也逐出風(fēng)雷市！」風(fēng)雷市不是權(quán)力集中的政治架構(gòu)，副市長對探索隊沒有任命權(quán)，唯一能倚靠的是侍衛(wèi)隊的武力。
「喔？那我可以知道我跟徐皓鈞是哪件事情危害到風(fēng)雷市嗎？」八荒還是原本的悠然態(tài)度，緩步走到副市長面前，菁菁有默契的站到他背后，觀察著侍衛(wèi)們的動作，隨時準(zhǔn)備支援。
「你！」副市長有很多話想說的樣子，但嘴巴開合顫動著，說不出口。
場面極度尷尬，徐皓鈞像裁判一樣卡在中間不知道怎么辦，這時菲亞再也按耐不住，朝副市長說：「夠了，你真應(yīng)該道歉。」
「向誰？」副市長探頭越過八荒的肩膀看向她。
「向前任市長�！狗苼喭罢镜桨嘶呐赃�，同一時間兩個侍衛(wèi)也迅速移動腳步分站副市長左右，菁菁補足最后一個空缺，三人面對三人�！革L(fēng)雷市不是你們建立的，你們來到這里也沒被他趕走，說這種話你對得起他嗎？」
「這…那不一樣！」副市長低吼，臉色頓時脹紅。
「我看不出來哪里不一樣！怎么？得到權(quán)力就忘了自己怎么來的嗎？」菲亞不甘示弱的吼回去，雙手握拳準(zhǔn)備好要動手。
徐皓鈞茫然的聽著，如果可以，他也很想搞懂副市長的問題，大家好好坐下來談?wù)劇Ｕ?dāng)他好不容易鼓起勇氣想請大家冷靜點的時候，耳邊突然響起一個尖細的聲音�！改阏娴慕行祓┾x？」
徐皓鈞嚇的腳步不穩(wěn)，一屁股坐在地上，出現(xiàn)在眼前的是一個全身近乎白毛的毛族，脖子兩側(cè)各有一根橫向尖刺形狀的毛發(fā)，眼神雖然不算和藹，但跟副市長比起來好上太多�！笇��！�
白色毛族靜靜地端詳徐皓鈞的臉，點點頭。「難怪偉杰的反應(yīng)那么大，確實是長的…滿像的�！�
聽到這句話，前面劍拔弩張的六人同時往這里看，副市長說：「竣寧，你在這里做什么？你看到…不要靠近他�！�
「你吼那么大聲我在樓上都聽得到，當(dāng)然得下來看看，省得你把市政大樓給拆了�！拱咨宓囊粽{(diào)十分單一，彷彿沒什么感情起伏�！钢劣谒艺J(rèn)為就只是個客人�！顾祓┾x友善的伸出手，把他從地上拉起來。
竣寧和偉杰分別是風(fēng)雷市市長與副市長的名字，只有他們兩人會這樣稱呼對方的名字。
「客人？你說他…」副市長還想說什么，但被市長打斷。
「你是『流浪者』吧？」市長問徐皓鈞，臉上帶著笑容，幾乎是微乎其微的點點頭。「我應(yīng)該沒認(rèn)錯才對。」菲亞眼睛瞪大，不久前她也懷疑過徐皓鈞是流浪者，但跟他交談后已經(jīng)打消這個猜測。
流浪者？徐皓鈞根本不知道這是什么，但想想自己一路上走過黑暗的洞窟與無人的荒漠，經(jīng)過一段無法測量的時間與距離才到這里，這樣符合流浪者的定義嗎？那時他注意到市長的眼神里有著期待，同時注意到輕輕點頭的動作。
片刻的猶豫久到菲亞和副市長都捏緊拳頭，徐皓鈞跟著點點頭說：「是，我是流浪者�！�
「那就沒問題了，我們跟『流浪者』應(yīng)當(dāng)保持友好關(guān)係，看來他只是不幸脫隊，流落到這里吧。」市長友善的伸出一隻手搭在徐皓鈞的肩上，目光緩慢的環(huán)顧現(xiàn)場所有人，最后停在副市長的臉上�！笇幔俊�
「但『流浪者』的服裝…」
「各具特色，你是想這樣說吧？」
副市長深呼吸，一次、兩次，臉上拉扯出僵硬的微笑說：「對，有可能�！�
市長略帶冰冷的掌心與副市長灼熱的視線里一定蘊含了某個關(guān)乎風(fēng)雷市的重大秘密，而他，不久前才踏進靜境的大學(xué)畢業(yè)生，完全想不到這些究竟跟他有什么關(guān)連，而后來的事態(tài)巧合的往更糟的狀況發(fā)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