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業(yè)典禮前夕,我們場佈到很晚才收工。
走出校門時,附近所有店家?guī)缀醵即蜢攘,整條街道頓時變得死氣沉沉。
「啊,你的公車剛走欸!箘偟胶蜍囃た埋磩拙椭钢鴵P長而去的公車對我說。
「等下一班啊!刮疑硇木闫,癱坐在椅子上。
柯翊勛本來還專注盯著迎面而來的每一班車,后來看我老神在在拿出廢紙搧風(fēng),才跟著放松警惕。
我們又多等了十幾分鐘,等到旁邊一起等的人都替換了好幾輪,都沒發(fā)現(xiàn)有哪里不對勁。
其實只是因為我在放空。
直到柯翊勛拿出手機,滑了幾下后突然從椅子上彈起,我才回過神。
「剛才開走的那一班是末班車喔?」他驚呼。
「是喔?」我從沒注意過,算是今天才知道。
「等下。」突然間意識到問題的嚴(yán)重性,我后知后覺起身,「那我要怎么回家?」
別跟我開玩笑欸,我可不想要在高中生涯的最后一天夜宿學(xué)校。
「你怎么不注意一下時間啊……」柯翊勛焦急揉著頭發(fā),這時他的公車剛好來了,他連忙招手,「走吧,上車!
「上甚么車?這不是往你家的路線嗎?到不了我家啊―」我嘴上抗議著,卻還是被柯翊勛強迫推上車了。
「你等下在公園那一站轉(zhuǎn)車,轉(zhuǎn)這一班!股宪嚭笏蜷_公車app向我解說,「然后直接坐到終點站,很快,大概十分鐘就到你家了!
「我都不知道還有這種搭法欸,你還真厲害!
「那是當(dāng)然!顾是這么中二。
窗外的一切隨著忽快忽慢的車速不停變換,我手托下巴,欣賞著每一幕短暫出現(xiàn)的風(fēng)景。
從玻璃上的倒影發(fā)現(xiàn)柯翊勛也正盯著窗外,頓時,我有種參與到他回憶里的感覺。
「你從國中開始就一直是搭這一路公車對吧?」我轉(zhuǎn)頭,柯翊勛正好把放遠的目光拉回到我身上。
「對啊!顾滞虼巴,「所以每次一上公車就會有種錯覺,覺得好像一切都沒有變過!
我又覺得他意有所指了,真的很討厭這樣的自己。
「這是你的母校吧?」公車駛過一間看起來歷史悠久的國中,校門口正巧也擺放了歡慶畢業(yè)的氣球拱門。
「嗯,對啊,沒想到我們居然跟國中生同一天畢業(yè)嗎?」柯翊勛不知道是在計較甚么。
「國中畢業(yè)典禮的時候你有哭嗎?」
柯翊勛可能覺得我的問題很奇怪,皺起眉頭,嘴邊卻噙著淺淺笑意:「沒有啊,我那時候在學(xué)校又沒幾個朋友,哭甚么?」
他看了看我,也反問:「那你呢?」
「我……」考慮了一下要不要說實話,最后還是決定說出口,「那時候我的朋友也跟我不同校,但是我知道我們都考上了同一所高中,所以畢業(yè)典禮對我來說反而更像是迎接一個新的開始,我高興都來不及呢!
回想起那時候的雀躍心情,我都不自覺傻笑了起來。
結(jié)果一晃眼,三年這么快就過去了,有些事確實變了,有些事卻還是一點都沒變。
變了的是我們互相喜歡了,沒變的是我們依然還只是朋友。
車子開上橋后,周圍的景物變得單調(diào),我們也不再盯著窗外細(xì)數(shù)回憶,直到我按下下車鈴時,柯翊勛才突然這樣問我。
「杜昀芊,你說畢業(yè)典禮是新的開始,那我們能不能也忘掉過去,重新開始?」他一字一句慢慢說著,抬頭盯著我的眼眸如此清澈,卻讓人猜不出情緒。
因為猜不出,所以我一下子就慌了。
「甚么?為甚么?」我只想得出這種回答。
「因為我發(fā)現(xiàn)一切都跟我想像中的不一樣!箍埋磩鬃⒁獾焦嚳煲秸,于是加快語速,「我原本一直以為―」
「等一下!」我兩手緊緊摀住耳朵,因為煞車的關(guān)係兩隻腳還有點站不穩(wěn),整個人搖搖晃晃,還撞到前座的椅背。
柯翊勛伸手要扶我,我連忙抓住座椅上的把手。
「還……還是等明天典禮結(jié)束以后再講吧!刮掖掖移沉丝埋磩滓谎郏蛇@時車門開了,不等他開口,我直接跨過他的腳,狼狽跑下車。
下了車才發(fā)現(xiàn),眼前這個公園就是當(dāng)年我們埋下友誼宣言的地方。
我背過身,不愿再去看,卻剛好和車上的柯翊勛對上眼。
公車吐著廢物離我而去,我腦中卻還想著他剛才說的重新開始。
即便我們現(xiàn)在已經(jīng)退回到最初的朋友關(guān)係了,但我還是害怕他突然跟我說他不喜歡我了,或是他搞錯友情和愛情了。
但直覺告訴我,這正是他剛才想說的話。
他想告訴我,不用再對他處處提防了,因為他已經(jīng)把我當(dāng)成純純的普通朋友了。
于是我只好選擇逃跑,哪怕只是晚一點面對現(xiàn)實而已,至少也比當(dāng)頭棒喝好得多。
開往我家的公車來了,我差點又不小心錯過。
想招手卻完全使不上力,幸虧剛好有人要下車,我才順利搭上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