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仍在持續(xù)著,丹努許躲在高大的背影后面,接受著他的庇護。
天上的一顆閃著紅色光芒的星殞劃破天際轟然墜下,龐重的力道震得大地哀鳴,剎那間地動山搖,一個刺眼的東西向著“他”步步逼近,然而“他”卻是失毫無懼的插腰大笑,隨后他回眸衝著地上的丹努許一瞥。
那位有著一雙紫瞳的身影如是說道,「丹努許,我等著!
正當?shù)づS想伸手去觸及那個背影時,卻發(fā)現(xiàn)自己動彈不得,耳邊傳來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嘶』聲,一陣冰冷的觸感濡濕了他的鬢頰,他看見了一條鮮紅細長的蛇信子,抬頭想要看個清晰,卻發(fā)現(xiàn)意識越趨模糊,恍惚的視線中他似乎看見一雙屬于動物的前蹄。
「哈?」丹努許被樹上搖下的果實雨給砸醒,天降果實,真是意料之外啊。
旅程才剛起步,丹努許便因身無分文而差點餓死樹下,沒想到竟然被果子給砸醒,真是人生頭一遭,不過也恰好解決了空腹之難。
「哼!又是普坎在作祟!沟づS一邊咬著略有損傷但仍舊可口的蘋果,一邊繼續(xù)向前前進。
自從進了這片區(qū)域后,隔三差五便是一波波的地震,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路程顛簸,頻繁動盪得令人反胃,沿途走來,居民的房舍不但被毀得面目全,且非傷亡慘重,實不忍卒睹。
崩神普坎的腳步破壞了人民的生計,就算想重建家園,剛豎起的梁柱隨即又被馀震給推倒,百姓根本束手無策,迫不得已只能舉家搬遷。
丹努許思及方才的夢境,夢中的“他”還是那句『我等著』,但他心底有一股十分強烈的預感,就是這個方向,就在前方了,無論迎接他的是什么,他都會義無反顧的向前進。
丹努許走著走著,來到了一處難民村,內(nèi)中收留了許多身形落難的民眾,丹努許隨即進入村中,想四處打探一下多少收集些可用的消息。
「沒見過你,你是何人?」
「吾乃是為尋救世主而周游的流浪者!
「你是巫?」村人駭然脫口道,其大嗓門成功引來了周遭人的注目,眾人一聽無不神色丕變的竊竊私語了起來。
見狀,丹努許不禁一陣忐忑,在這個時代,民眾對巫的觀感極端,或避如鬼魅,或親若神明,當下丹努許隨即做足了被人轟出村子的心理準備。
「偉大的巫者大人啊,請告訴我,為何我們村子都乖乖獻祭了,仍無法幸免于難,甚至連天派來了怪物來摧毀我們的家園,巫者大人啊,請為我解惑!
「獻祭?怪物?還請長老詳述緣由。」
然而,等待他的并非一陣棍棒伺候,而是一段離奇的故事,巫者丹努許進村的消息馬上傳入了村長老的耳中,老者在會面后對丹努許緩緩道來。
八陽當空的末日初來乍到之時,村人們唯恐家園遭毀,便擅自作主提議活人獻祭,將村里最貌美的少女當作活祭品獻給了神明,可憐的少女被帶到山顛頂端并架在獻祭樁上,無水無食,被活活曝死。
獻祭后的第七日下午,磅礡的烏云壓境,遮住了七陽熱辣的荼毒,正當村人們歡興鼓舞著顯靈之際,倏然烏云中的雷霆翻涌,上空傳來陣陣駭人的雷鳴。
錚錚雷鼓令人們產(chǎn)生了降雨的錯覺,但甘霖并沒有降下,一道貫地青雷悍然劈在山巔,雷鳴息鼓不久后,遂之而來的是響徹八方的初生哭啼。
村人們無不愕然的面面相覷,立即遣人上山一探究竟,村人們隨后在山巔的獻祭處發(fā)現(xiàn)了一個躺在焦尸上,渾身赤熱的嬰孩,嬰孩的嗓門雄勁渾厚,且顯然是由被青雷燒死的活祭少女所生,人們相信,嬰兒必然是神的賜禮,將其奉為神子。
被尊為神子的孩子,其名因陀羅。
因陀羅果真異于常人,僅僅三天便脫離襁褓可腳踏實地的自由跑跳,不過一年時間,轉眼已是少年之驅,食慾驚人且力大無窮,與成人拔河尚能以一抵百之姿從容取勝,俊朗矯健的形貌深受少女們的戀慕,卻不為任何人所動容,是個性情寡淡難以取悅之人。
「這個因陀羅其目珠可是燦若紫晶?」丹努許殷切追問著。
「非也,因陀羅其目烏黑如淵,與之對視,如墜深谷,令人不寒而慄。」長老說著,不禁令丹努許氣餒的頹然喪氣。
「看來因陀羅并非巫者所期許之救世主啊,果然是令人可憎的鬼魅化身!
「長老何以如此憤恨不平呢,莫不是這個因陀羅犯下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
「我們以為因陀羅能為我們帶來安詳,但我們錯了,因陀羅是個錯誤。」長老悠悠嘆息。
因陀羅的成長是人們喜聞樂見的,村人們引頸期盼著因陀羅大顯神蹟擊敗八陽還他們太平盛世,然而因陀羅始終毫無作為,即便頻繁的地震嚴重干擾了人民的生活作息,他依舊處變不驚,甚至置若罔聞。
因陀羅的被動在村人們看來,反倒像是無聲默許了災難的滋長,實在可惡至極。
「村人們對因陀羅深感不滿,長久積怨下來,而壓垮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則是一次盜賊團的入侵!
災情不斷的擴增,受震災而家園崩毀的黎民居無定所,過著顛沛流離的生活,有的人為了生計而拿起屠刀,墮落為流寇盜賊,某日深夜,一團盜賊闖入村子,大肆燒殺搶劫,當他們在強擄村中婦女時,因陀羅出手了,他從一個賊人手中救下了一名少婦。
隨即與村中其他男丁奮勇?lián)敉肆饲致哉,然而盜賊的入侵仍造成了不少傷亡,那些倖存者與亡者親屬們紛紛將矛頭指向因陀羅,將所有的不滿與憤怒歸咎于因陀羅,吼著要因陀羅滾出去。
「那么因陀羅現(xiàn)在人呢?」丹努許問道。
「他就在當初發(fā)現(xiàn)他的那座山里,那里現(xiàn)在已被列為禁地,不久前的一場大震崩毀了入山的唯一途徑,奉勸一句,巫者切莫深究,因陀羅乃是不祥之人啊,凡親近他之人必遭厄運纏身。」長老面色沉重的搖頭嘆息。
得知了故事的丹努許為求證事實,事后也自兒去尋了其他村人問個究竟,村人們地答案眾口一致,甚至能從其激動地語調中得知,村人們對于因陀羅的憤恨與不滿。
「因陀羅是個怪物,巫者大人離他遠點才是。」
「巫者大人為了您的安危找想,切勿靠近那座禁忌之山!
「因陀羅乃是不祥之人,不對,他甚至不配稱為人,他是個妖怪。」村人們?nèi)缡桥u著因陀羅,對此,丹努許不禁陷入了沉思。
丹努許思忖著,這個因陀羅究竟是不是自己夢中的救世主,然而目前已知的線索是,這個因陀羅目色烏黑并非自己所尋的紫目者,然而他的成長經(jīng)過卻是村人們有目共睹,實由焦尸灰燼而生。
綜觀故事,疑云詭譎,若不親身一會這個因陀羅,自己肯定是不能安心的。
正當?shù)づS篤定心思欲前往一會這個神祕的因陀羅時,一個大腹便便的少婦現(xiàn)身在他面前,「大人請別走啊,我敢肯定因陀羅就是你所尋之救世主。」
「說謊!沟づS佯怒訓斥,卻不由生起了好奇心,「村人皆道因陀羅其目幽黑,目黑者,非我所尋之紫目救世主。」
「我沒有說謊,大家也沒有說謊!股倥辜钡胤瘩g。
「矛盾!」
「是真的,因陀羅平常時的確是黑目,但我在一個偶然的機會下見過他的紫色雙眸,大人請相信我吧,我發(fā)誓,若我說謊,我連同肚子里的孩子都不得好死。」少婦一手撫著大腹,信誓旦旦的保證道。
「當所有村人們都把矛頭指向因陀羅時,何故獨你為因陀羅打抱不平?」
「因為,因陀羅救了我一命!股賸D撫著肚皮面貌真誠道。
少婦坦承,自己便是盜賊團入侵時被因陀羅所救下的人,當因陀羅掄起拳頭,以一記重拳砸在那個要對她不利的強盜臉上時,她清楚地看見了,因陀羅那雙因憤怒而熠熠生輝的紫色眼眸。
僅僅一眼,她便從此銘刻心間,然而當村人們趕走因陀羅時,她卻不敢跳出來為因陀羅說話,她很氣惱自己的懦弱膽小,也覺得很對不起因陀羅。
「對不起,都怪我太膽小了,因陀羅現(xiàn)在一定很后悔救了我這個忘恩負義之人,對不起因陀羅!股賸D的眼眶涌出愧疚的淚水,斥責著自己的無能。
丹努許安慰少婦道,「若我見到了因陀羅我必如實轉達你的抱歉,我相信他一定不會怪罪你的!
「帶我去因陀羅所在的山林吧,我將親眼去確認因陀羅是否確為救世主!
「但因陀羅所處的山入口已然崩陷,那里阻著一條裂口寬闊的萬丈深溝啊。」
「既然如此容我去準備一下,等等我們約在村口!拐f罷,丹努許隨即掉頭走開。
等到了約定的時間一到,少婦隨即為丹努許帶路前往被村人們視為禁地的山腳下,眼前之路的確如少婦所言被一條撕地深溝所阻,深溝令進犯者望之卻步,同時也阻絕了山中野獸下山傷人的危險性。
「這座山中棲息了無數(shù)兇猛惡獸,以前尚無裂徑時,野獸下山傷及村人的事故層出不窮,為村人們所忌憚,可是猛獸之皮毛亦十分值錢,引無數(shù)人前仆后繼進行討伐,然而能安然歸來者屈指可數(shù)。
自從有了這條壕溝后,再無傳出山怪傷人的事件了,對生活在平地的村人或許是幸吧,但身在山中的因陀羅,他的安危實在令人堪憂啊,但愿他能平安無事才好,請一定要平安無事啊因陀羅!股賸D十指緊扣,面色凝重地望著山巔祈禱著。
丹努許默然記下了少婦的禱詞,打算見到因陀羅后如實轉述,至少讓這生死未卜的因陀羅明白,這個世間,尚有一人真心為他著想。
「你先回去吧,你出村太久會啟人疑心的,我會自己想辦法過壕溝的。對了,尚未請教你的名字呢?」
少婦點點頭,「妾名叫瑚絲。請務必當心啊,丹努許大人。」
少婦瑚絲離開后,丹努許徘徊附近尋思著如何越過壕溝地辦法時,這才后知后覺的驚察不對勁。
奇怪,我有向村人報過名諱嗎,瑚絲怎么知道我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