委蛇之曲委蛇──人首蛇身,紫身朱冠,見雷至而呆立,乃委蛇。
本君從未想過,來破佛寺躲避那雷雨還會有人從天而降來砸傷自己,還挾帶斗大的雨水嘩啦嘩啦地打在本君的身上,甚至還被那人給壓在身下,差點氣喘不上來!
「哎喲……我還真她娘的不走運!」那人爬起來后,本君也挪了挪身子,可她站起來又一個不穩(wěn)跌坐回來,恰巧就坐在本君的尾巴上,本君正要抬頭威嚇?biāo),卻見十幾個人從那破洞的屋頂飛了下來。
待他們一站住腳,本君才看清是幾個仙家子弟,他們修為不淺但也不算頂好,而壓在本君身上這人,她的修為淺薄的可以。
「哼,你說你是蓮華山那晏初仙尊的弟子?笑話!你明明就與妖為伍作亂,再說瞧你是肉體凡身沒什么修為,哪能是晏初仙尊的弟子!說這些胡話也只不過是想拖延時候吧!」那群穿著灰樸樸仙家子弟中,站在最前頭的人發(fā)了話,后方的其他子弟全都擺好了陣仗,準(zhǔn)備展開攻擊。
本君的視線和聽力受雷電影響不太靈光,隱約能見到壓在本君尾巴上的是位姑娘,本君皺了皺眉,覺得被人打擾很不愉快,便不耐煩地朝仙家子弟那探了顆蛇頭,張開了嘴巴吐出蛇芯子威嚇?biāo)麄儭?br />
「蛇、蛇精!是蛇精!師兄,這修為咱們可打不過!這ㄚ頭咱們可惹不起!」其中一人出了聲,一群人的視線齊齊刷了過來,見本君修為確實渾厚也沒人敢多添一句,全都開始往門外退了出去。
此時,坐在本君尾巴上的姑娘站起來嚷嚷著,「哈?什么蛇精?欸,我還沒和你們打呢,剛剛你們偷襲我可不算!欸!別跑。
本君正要收起尾巴來,她又一屁股坐了下來還喃喃自語著,「他們搞什么呀……不過為何覺得屁股下的東西軟軟的?」
本君按捺住性子,想看看這姑娘到底何時才會發(fā)現(xiàn)本君,于是她話語一落,伸手摸起本君的尾巴來,本君一驚!她居然在試探本君的修為?
本君趕緊揮動尾巴將她甩了出去,只聽她叫喊了一聲,「哇啊──」
她使了法術(shù)護(hù)著自己免于摔落地面,她站穩(wěn)身子,仰著頭看向本君,本君也看向她。
「原來剛剛在我身下的就是你這條大蛇啊!莫怪莫怪,那群人居然打也不打地跑了,你修為確實高得嚇人………」她望著本君驚嘆道,可眼里卻毫無一絲畏懼之感,本君知道她亦于常人可本君只想安靜地休息。
「。〔铧c忘了……狐青在此謝過大蛇救命之恩。」她畢恭畢敬地給本君彎腰作揖,本君呼嗤一聲不再理她,兀自爬行到他處休息。
「大蛇啊,你別跑啊,我知道你會說話的,你和我說說話吧!這幾天我無聊得慌,想找個人說說話!贡揪疽獙㈩^埋進(jìn)身體里窩著休息,可聽到她這一番話卻停下了動作,從前有隻狐貍也是和本君這樣說的。
本君抬頭想看她,卻忘了自己看不清的事,外頭雷光閃電轟隆而至,那光亮傷了本君的雙眼以致于本君只能用氣味和聲音辨認(rèn)他人。
「呃,大蛇,我在這兒,你……是不是眼睛不好使啊?」
本君呼嗤了一聲算是答應(yīng)她,她朝本君走了過來,隨后伸手撫上本君的頭,「你可是被外頭的電光給閃瞎了眼?」
本君不喜被人觸碰,可對于她的舉動……本君卻毫無抗拒之感。
她用指尖輕觸著本君,而本君感受到一股暖流竄入體內(nèi),讓模糊迷蒙的雙眼頓時清亮起來,本君相當(dāng)錯愕!
眼睛畏雷光閃電是本君長久以來的老毛病,本君曾是九重天上的藥司,這樣的毛病連自己都醫(yī)不好,直到遇上那只小狐貍,用了塊靈氣渾厚的青玉石給本君醫(yī)治,本君的眼睛在那段時間遇上雷光才得以清明。
這當(dāng)今世上除了那小狐貍便無第二人能為本君療癒眼疾,本君望著眼前的十六、七歲姑娘,恍惚將小狐貍化身人形的模樣與這位姑娘重疊。
「小姑娘,你說你叫什么?」本君問她名姓,她便昂首與本君對望,她的那雙眼眸清明透徹帶有清純靈氣,那樣熟悉的一雙眼怎會有第二雙一模一樣的?
「我叫狐青,」狐青輕淺一笑,隨后她問本君,「那大蛇你叫什么呢?」
本君望著狐青,憶起當(dāng)年的場景,那小狐貍問本君,「大蛇,你叫什么呢?」
「曲委蛇!谷缤(dāng)年本君答覆那小狐貍一般,而狐青下一句肯定會說──「那我就叫你阿曲吧!」
狐青點了點頭,思忖了一會才說,“那我就叫你阿曲吧!這樣簡單讓我好記!”
當(dāng)年場景如今重現(xiàn),本君望著狐青卻無語凝噎,她已不是當(dāng)年死皮賴臉纏著本君的小狐貍,本君想過無數(shù)次相逢之景,卻不曾想過有朝一日她會不認(rèn)得本君。
破舊的佛寺外風(fēng)雨交加、電光雷鳴,而佛寺內(nèi)一尊傾倒在旁的石頭菩薩被滲入的雨水滴滴噠噠打在眼皮上,一滴一滴順流而下如映本君心境。
本君以前不信佛,佛說都是道法自然、界內(nèi)法則,本君總想著能打破這樣的宿命論,可失去她后,本君無所依靠,信佛說的,有緣必當(dāng)再相見。
所以本君在歲月中等待,不回天上只留人間,本君相信她會再歸來……可她歸來卻再也不認(rèn)得本君。
***
本君生性孤僻,活了千萬年卻不懂喜悲、不懂相處之道,只道是成天盡所職煉丹藥給各路神仙,一直以來,隻身一人,誰也不愿意親近本君,天下間唯獨「她」不抗拒本君,愿意與本君交談,她是本君決定要放在心上好好珍惜之人。
「阿曲,說好的啊,春暖花開的時候,我就坐在咱們青丘王宮的大門等你來娶我!你要敢不來的話……哼哼,我可就喜歡上別人啦!」她孩子氣地和本君拉勾約定,本君當(dāng)時只想著春暖花開時,本君一定會如期赴約。
不過在那之前本君需歷天劫,本君算了時日,離春天還有一段時日并不影響本君前去迎娶她,本君便安心地等待天劫,可人算不如天算,她的家園竟在當(dāng)時遭逢妖魔之亂,本君殊不知他們的情況,待本君穿著喜服來到青丘時才知道她的爹親和父輩們?nèi)妓烙诘渷y,而她與她娘親出逃后卻不知所蹤。
本君那時恨自己是生長于九重天上的蛇精,歷那無用的天劫而不能救自己所愛之人……
此后,本君向帝君辭了藥司一職來人間尋找她的蹤跡,那時帝君挽留并要本君放下對她的癡念,本君當(dāng)時對帝君說:「于這大千世界里,本君可以放棄一切,包括性命,可惟獨她,是本君最捨不得、放不下的念想。」
本君與她相遇不到百年,可本君認(rèn)為與她相處的那段時日已是亙古千年萬年。
「阿曲,哪天我要是怎么了,你可以娶別人愛別人,但不能忘了我,我就只有這么一個小小的要求,我愛的人能記著我便好!
她曾對本君說過這么一句話,本君只要她別多想,這樣的事并不會發(fā)生,可天與愿違,本君從未求過什么,只求是能與她長相守,可蒼天不給本君機會。
如今再見她,本君以為能再度牽起她的手與她天長地久,即使天地覆滅也不會再放手,可當(dāng)本君要伸手時她卻離開了,本君追了上去,她更是頭也不回地愈走愈遠(yuǎn),遠(yuǎn)到本君再也追不上,甚至連她的身影也望不著了……
***
「青玉!」本君驚醒過來,見日頭上了三竿,而身旁的柴火也燃盡焦黑,本君左顧右盼沒有見到任何人的蹤影,趕緊起身慌張失措地尋找她!
「青玉!青玉!青玉──」
本君以為自己又回到那片烏煙瘴氣和火海的青丘之上,撕心裂肺地聲聲叫喚著青玉的名字,一如往常,本君從未得過回音,本君失落地站在原地……
看來是本君睡糊涂,做了個夢,她其實從未回來過,所有的一切只不過是本君的癡心妄想。
「你娘的!又搞偷襲!你們有完沒完?出來!都給我出來!我們單挑看誰厲害啊!以十打一你們不要臉!沒小鳥!」聽這聲音的叫喊,本君也沒多想,隨即就朝聲音的地方趕去。
一趕到,便見昨日那十幾人正圍繞在狐青的周遭,狐青臉色鐵青地念著法訣,本君見狀趕緊上前去施了一記掌風(fēng)將那幾人給打倒在地,本君趕緊來到狐青的身邊,將她護(hù)在身后。
「咦?你誰?」狐青訝然地驚嘆一聲,她越過本君橫在她面前的手臂,探頭看著本君。
「本君……」此刻本君幻化人身,她不認(rèn)得本君實屬正常。
「咦!你是阿曲!」狐青激動地抓著本君的手臂,突然臉色變得兇狠,她看向那群找她麻煩的人,咬牙切齒地說,「你來得正好!快點幫我一起揍他們!哼!看誰更囂張!」
本君愣了愣,沒反應(yīng)過來,可想想,這確實是她會做的事,本君朝她點點頭,「好!
狐青認(rèn)不得本君的人身模樣,想必那些人也認(rèn)不得,這一會他們就把本君當(dāng)作是狐青找來的打手,個個不要命地著本君沖了過來,本君稍微動一動手指就把他們弄得呼天搶地。
其中一人自知打不過本君便朝狐青那沖了過去,狐青自然能應(yīng)付,可本君見不得她受任何一點傷害,正當(dāng)狐青捏個術(shù)法,而對方使出一道劍風(fēng)逼近之際,本君一把拉過狐青將她護(hù)在懷里,「這時候你只需要躲在本君懷里就好!他們傷不得你!」
隨后本君掌心一翻,化出一道強勁有力的掌風(fēng)擊在對方身上,他們見打不過本君便全數(shù)夾著尾巴落荒而逃。
「哎喲,沒想到你幻化成人的模樣這么好看還這么厲害,那群人三兩下就被你給擺平了!」狐青仰頭笑嘻嘻地對本君說,可話說到一半便跳離了本君懷中,「啊,雖然你長得好看,我是想吃你豆腐……可剛剛是我被你吃了豆腐對不對?」
「是,你也能吃回來。」本君敞開雙臂希望她下一瞬就能投入本君的懷中,可她沒有,她瞪著大眼盯著本君看,「你……什么意思?」
「狐青,你忘了本君沒有關(guān)係,本君依舊待你如初,只要本君還活著的一天,就會一直愛你、護(hù)你,保你不受任何苦難!贡揪ㄩ_的雙臂沒有放下,本君等了這么長時間才遇到你,即便你忘了本君,本君就繼續(xù)等待,等待你愿意撲入本君的懷抱中。
「?阿曲,你剛剛是打架打傻了嗎?」狐青不明就里地盯著本君,本君搖了搖頭,「沒傻,本君等了你五百年,你終究是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