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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羽小說 > 其他類型 > 夢同游 > 番外:他們的生前往事-似是故人來03
  不會忘記的,不會忘記那夜染血的月光。

  披著黑色斗篷的男人踩著雨出現(xiàn),漣漪模糊了他的倒影,男人在他面前彎下腰,撩開他的頭發(fā),說,以后你就跟著我吧。

  他問,你是誰?

  男人說了他的名字。

  他問,你要帶我去哪兒?

  男人說,我是來救你的,跟著我,你就能活下去。

  他問,我怎么相信你?

  男人說,你只能相信我。

  他說,好,我跟你走。

  他不記得男人的名字了,因?yàn)閺哪翘熘螅徒心腥藥煾浮?br />
  走了很遠(yuǎn)的路,在深山里,穿越被芒草掩蓋的古道,那幢木造的四合院大宅,就是師父住的地方。

  起先宅子里就只有他和師父兩個人,師父跟他的父母不同,特別嚴(yán)格,他什么事都得自己來了。他學(xué)著洗衣服、煮飯、砍柴,甚至針線活,他最討厭縫東西,覺得只有姑娘家才拿針。師父卻說,你要真想做個男子漢,就不要什么事都推給姑娘。

  第二個被師父帶回來的,也是個男孩子。

  男孩子住在郊外的一個小村,跟他一樣,一夕之間所有的親人死了。他穿著一套破爛的衣服,臉上、身上都沾滿了塵土,一頭及腰的長發(fā)也沒有束起來,散亂地披在身上,看上去狼狽不堪。

  師父領(lǐng)男孩子去洗漱更衣,再回來的時候,他換了件稍大的長袍,頭發(fā)也綁好了,模樣白白凈凈的,跟剛才判若兩人。他沒有看過這么好看的男孩子,簡直都要比他家隔壁的小姑娘還好看了,他問,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動了動嘴,卻沒有發(fā)出聲音,垂下眼簾很愧咎地看著他。

  師父說,他嚇著了,一時說不出話。

  他問,那寫字吧?

  師父說,他不識字。給他一些時間吧,以后他就是你弟弟了,你要多照顧他。

  我弟弟?我有弟弟了?他竟覺得高興起來,以前在家里他可是最小的呢!從來不知道有弟弟是什么滋味。他輕輕握起男孩的手,說,我叫君莫望,你喊我大哥就行了。說罷看著對方茫然的臉,他拍了下腦袋,唉呀,忘了你沒辦法說話,沒關(guān)係,慢慢來吧。

  男孩子點(diǎn)點(diǎn)頭,朝著他淺淺地笑了一下。

  他已經(jīng)有點(diǎn)喜歡這個弟弟了。

  起先,弟弟每晚都會哭,像是做了痛苦的惡夢。后來他便鑽進(jìn)被窩里,抱著弟弟一塊睡,這樣子過了幾天,弟弟就不再哭了。他知道,他們是同病相憐的,所以,只有他自己堅(jiān)強(qiáng)起來,弟弟心里才能得到依偎。

  白天他們跟著師父習(xí)武,到了晚上他教弟弟認(rèn)字,他發(fā)現(xiàn)這個弟弟挺聰明,不只身體素質(zhì)好,家務(wù)事也都能做,甚至連菜都能煮上幾道。弟弟的字學(xué)得很快,沒過多久,弟弟便能把自己的名字寫給他看了。

  風(fēng)無朔。

  字還挺漂亮。

  所以后來,他都喊弟弟阿朔。

  阿朔還寫給他,他原本有兩個弟弟、一個妹妹的,他是長子,總是要幫媽媽照顧,家事都是他在做的。他心想,怪不得什么都會,有這樣的弟弟,真是驕傲。

  他把阿朔當(dāng)初穿著的那件衣服縫好了,他瞞著阿朔偷偷縫的,知道縫得不漂亮,卻想要給他一個驚喜。他說,這是你的家人給你買的衣服,別丟了。阿朔接過衣服,喊了一聲,謝謝師兄。

  他高興得跳了起來,你能說話了?可是,你剛剛喊我什么?

  阿朔說,你是我?guī)熜帧?br />
  他說,為什么不喊我哥哥?

  阿朔說,那個人是我們的師父,這樣算起來,你就是我?guī)熜盅健?br />
  他有點(diǎn)失望,不過師弟也挺好。

  師父又帶回了好多跟他們同樣遭遇的小孩子,年紀(jì)大多都不過八、九歲,他跟阿朔都已經(jīng)十歲了,是里面最年長的。小孩子們圍著他,喊他大師兄,他感覺身子輕飄飄的,衝阿朔一笑,阿朔也衝他笑,他臉一熱,把頭轉(zhuǎn)開了。

  晚上,他邊教阿朔認(rèn)字,邊聊起一些無關(guān)緊要的問題。

  他問阿朔,你的愿望是什么?

  阿朔說,我沒有愿望。

  他說,我有一個愿望,你想不想聽?

  阿朔說,不想。

  他說,那我偏要說。

  阿朔捂住他的嘴,一臉認(rèn)真地告訴他,不能說的,有些話,一說就破了。

  好多年后的現(xiàn)在,他和七爺漫步在酆都郊外的碎石路上,想著那一夜。

  我明明沒有把愿望說出來,怎么還是破了呢?

  我的愿望,只不過是想和阿朔,還有師父,還有弟弟妹妹們一同幸福地過生活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