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申哥約在一間小酒吧碰頭,我提前半小時到,給自己點(diǎn)了杯酒坐在角落悶悶地喝。
不久后申哥來了,他一言不發(fā)地走到我對面坐下,認(rèn)識這么多年,他也知道我的性子,曉得我只有在心情不好的時候才喝酒。申哥什么也沒有問,我把酒喝完,慢吞吞地開始給他講故事。
我把我怎么遇見黑白無常,怎么拿到陰陽眼,怎么跟胡子越一塊調(diào)查胡小刀的過程,一點(diǎn)一滴地,全部跟申哥說了。
原本我很討厭自己有陰陽眼,可想想如果不是因?yàn)檫@隻眼睛,胡子越也不會把他的過去告訴我。雖然我?guī)筒簧鲜裁疵,但起碼我能理解這段過程,他把心里話說出來,自己也會好過一點(diǎn)。
我現(xiàn)在就急需一個能聽我講這些話的人,我什么也不想管,就只一個勁地說話。我不知道自己到底講了多久,也許是醉了,我一點(diǎn)也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我說得口乾舌燥,喝了很多酒,還是覺得渴,面前已經(jīng)擺了四、五個空瓶子。
申哥一直沒有什么反應(yīng),只在我停頓的時候點(diǎn)頭表示他有在聽。我想知道他現(xiàn)在是用什么表情聽著這些故事的,因?yàn)樗覀儾灰粯,他是?jīng)歷過生離死別的人,這樣的人聽了會麻木呢,還是仍會覺得錯愕?
酒瓶越堆越多。
「嘿嘿,申哥你說為什么?胡子越他干嘛要走啊?他就是這樣死腦筋,什么事情都想自己扛,明明說出來兄弟商量商量也許還有別的辦法……你說他怎么就那么笨呢,他怎么能那么自私呢,他自己說走就走倒是很瀟灑,有沒有考慮過關(guān)心他的人的心情啊……」
「胡子越你干嘛非得自己殺了他呢,你干嘛都好為什么要為了那種人弄臟自己的手呢?我操你麻痺,才二十多歲的小鬼搞得像個悲劇英雄,以為是在拍電影。抗!
「快過年了,這禮拜就放寒假了,嘿,年都還沒過你干嘛走。亢么跄阋驳瘸赃^年夜飯?jiān)僮呗,吃飯皇帝大……上次你說你會包餃子,你說你們東北人過年都吃餃子,我想吃你包的餃子,一定好吃!
「所以你干嘛要死啊,別死啊,好好的人,干嘛要為了那種畜生去死啊……你要死也給我死在這里,死在你出生長大的地方,死在可以被人找到的地方啊……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
……。
「小白,起床!
迷迷糊糊好像有人在搖我肩膀,我艱難地睜開眼,從申哥安全帽鏡片的反光中看到了自己的蠢臉。
已是深夜。
我抹了把臉,眼睛好疼,臉頰是濕的,心中一驚,難道我剛才哭了?我他媽的哭了?一個大老爺們在酒吧里哭給另一個大老爺們看,這也太丟人了吧!我是來說正事的怎么變成這樣?
申哥說:「那是水,剛剛我潑你的!
「你干嘛潑我?」
「讓你清醒一點(diǎn)!
「……」
申哥把桌上的酒杯擺整齊:「想通了嗎?」
「想通什么?」
「老胡要死了,你不希望他死,那你就去找他,叫他不可以死!
「又不是我叫他不要死他就不會死!
「你不是說還有別的辦法嗎?只是還沒想到而已,你就先去找他,看到人了之后再慢慢想!
「你做事的順序反了吧?」
「如果每件事情都要按照順序來,那人生也太無聊了。想到什么就排除萬難去做,去他的邏輯,操你媽的規(guī)則,少在那邊哭哭啼啼的!
哭哭啼啼?不是說那是水嗎?所以我到底哭沒哭。
我還在恍神的時候,申哥推開酒吧的門出去了,跨上摩托車前還給我比了個大拇指。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拖著身子起來要結(jié)帳,服務(wù)生說剛才那人已經(jīng)付錢了,我酒都醒了大半。
跌跌撞撞出了酒吧,彎進(jìn)小巷子里,看見不遠(yuǎn)處的路燈下好像站著一個人。
那人貌似穿大衣,可是袖子也很寬,還戴著高高的大帽子。我覺得這人好玩,慢慢從他旁邊繞過去想看他在干什么。
「嘿嘿嘿嘿先生這么晚了還不回家在路燈下面發(fā)呆干嘛嘿嘿嘿嘿!
那個人沒有回答我,但是他把頭轉(zhuǎn)了過來。
他面色慘白,兩眼瞪得老大,兩顆獠牙從嘴唇里蹦出來。
我見過這張臉,這傢伙不是人!他媽的是舊菜市場里的尸王!
剛才好不容易有一點(diǎn)點(diǎn)想法,看到這貨全都沒了,我沒命地拔腿狂奔。
尸王一蹦一跳地追上來。
「干干干干干走開啦,你不是一直被供在那里沒見過光嗎!不是說沒見過光就不會起尸嗎!是誰!誰放出來的!去找他不要來追我,啊啊啊啊!靠對喔!」
我跑了半天才想起來,我的外套內(nèi)袋里有武器,黑白無常給我的虎頭牌。雖然我基本沒用過,可不管去哪都會帶著,今天總算派上了用場!我煞住腳,轉(zhuǎn)身帥氣地從衣服里拿出虎牌折成的手槍,也許是我醉了,總覺得今天的自己特別大膽。
尸王沒有停下來,繼續(xù)朝我這里跳,我大聲唸咒文,毫不猶豫地扣下板機(jī),碰碰碰就是三槍。
巷子口瀰漫著符紙燃燒的氣味,尸王倒地,我仰天大笑。
以后沒誰攔得住老子了,咩哈哈哈哈哈唉唷好睏好睏好睏。
我會飛我會飛。
「小哥,醒醒!
我飛去東北看星星。
「醒醒啊。」
胡子越你給我死回來,我想吃你包的餃子。
「這位先生您可不可以醒來。〔灰谖依祥浀能嚿纤媚敲此一直說夢話,口水都滴到椅子啦!老闆回來會打死我的!」
餃子好好吃。
「小赤佬!你他娘的醒醒好不好,奶奶我今天給你跪啦!」
「!」
我睜開眼,發(fā)現(xiàn)自己睡在一輛車的后座,頭頂在駕駛座的靠背。
「這里是哪?」
我抬頭,與副駕駛座上的女孩子眼對眼,女孩子雙手合十道:「感謝老天!你終于醒了!」
「你是誰啊?」
「我叫齊佳,你可以叫我小齊!」
我莫名其妙地跟這女孩握手。若不是聽她的聲音,我還真不知道她是個女的,因?yàn)樗┲椎哪锌钗餮b,頭發(fā)也理得很短,五官也略顯陽剛。
「小齊……是嗎?那個,我在哪里。俊刮铱粗巴,好像在某條山路上,不過不是學(xué)校附近。
「我也不知道在哪里。」小齊傻笑。
「你不知道在哪里我是怎么上來的?你是綁架犯嗎?我要報(bào)警了喔!」
「不要那么激動,我老闆等下就回來了!
「你老闆又是誰!」
「看到他你就曉得啦,大哥你叫什么名字?放輕松,我們聊聊天?」
「誰要跟你聊天!我要下車!」我說著推開車門。
「這里鳥不生蛋的,你要是迷路了怎么辦?」
「……」
我把車門關(guān)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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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覺得小白到底哭沒哭?x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