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實說在當下我跟江靖嵐完全忘了一件事,他就算能騙過醫(yī)生,也騙不過與胡子越朝夕相處的父親。即使他的父親平時對他愛理不理,但畢竟是親生兒子,稍微有什么變化鐵定是看得出來的。
而我的預想在江靖嵐出院之后應驗,我?guī)е胶釉降募,兩個人站在門口好陣子都不敢進去。
「喂,胡子越平常是怎么跟他爹互動的?我、我好緊張!」
江靖嵐一副初見女朋友家長的表情,我從后面推了他一把:
「緊張什么啊,據(jù)我所知他們平常幾乎沒有交集,你就平常心進去,不會有問題的啦!
說完,按下門鈴。
不久之后,胡子越的父親來應門了。
他依然頂著蓬亂的頭發(fā),鬍子應該很久沒刮了,手里拿著沒喝完的半瓶酒,仔細端詳了我們兩個。他盯著江靖嵐看了很久,什么也沒說就拐回屋內(nèi),留下半開著的門。
我告訴江靖嵐不要介意,他們父子平時就是這樣。說起來我才發(fā)現(xiàn),原來胡子越是這么缺乏家庭生活,也難怪他明明住得不遠,也申請了住宿。
我也跟著進屋,順便給他導覽一下這整間房子的構造,強迫他熟悉這個環(huán)境。然后我倆在房間里窩了很久,花了些時間討論明天的行程。
說白了,就是去找回江靖嵐的身體。關于我們討論了些什么,在此先不贅述,要直接跳到明天正午,我們出發(fā)后不久。
江靖嵐的古董舖位在西區(qū),那個地方有很多奇怪的店,該說是游走在法律邊緣,或是根本就已經(jīng)違法,走私貿(mào)易、當舖、特種行業(yè)充斥了整個區(qū)域。那兒的路很臟,地上的磁磚都掉了,柏油路上被人潑了油漆,菸蒂、舊報紙和用過的保險套隨處可見。
我從沒來過這里,如果不是為了找胡子越,大概一輩子也不會來。
這時間路上沒什么行人,我問江靖嵐,他在這地方待多久了?
「不知道,少說十年有了吧!顾f著聳肩:
「如果不是我父親的公司破產(chǎn),我也不會流落到這個地步,我這人啊,就是運氣特別好,干了那么多年也沒被抓過!
這么說來,恰好跟我相反。我擁有著只要一做壞事就會被發(fā)現(xiàn)的體質(zhì),或許命中注定我只能當好人吧?我看了江靖嵐一眼,他露出了有點落寞的表情,彷彿在回想破產(chǎn)之前的豐裕生活。
我問江靖嵐昨晚胡子越的父親有沒有起疑,他道沒準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
「啥?」
「昨天晚上我洗好澡出來,他看見我就問『還舒服嗎』,我說還好,他就笑著說『把這當自己家吧』。」
這段話聽得我寒毛直豎,原來胡子越非人的觀察力是遺傳自他的父親嗎?還是江靖嵐自己心虛,所以馬上就被看出來了?不過,胡子越的父親到底還是個好人,對細節(jié)完全沒有過問,說不定跟外表相反貼心得很。
一路走了十多分鐘,終于看見了「順天古董舖」的招牌?窗逡呀(jīng)完全退色,勉強才能看出來上面寫了什么。大門上掛著「本日歇業(yè)」的牌子,霧面的對開門已經(jīng)破裂,看不清里面的樣子。
「要進去嗎?」
我問江靖嵐,他點點頭推開門。雖然歇業(yè),但是鐵門沒拉,輕易就能進去。
里面沒開燈,但是意外地整潔,各種價值不斐的古玩陳列在架子上,稍微看了幾眼,幾乎無所不包。
「這些全都是贓物?」
「唉,別說那么白嘛!
江靖嵐走進店內(nèi),拍拍柜檯上的灰塵,環(huán)顧四周:
「小翠怎么不見了?」
「小翠是誰?」
「我店里的伙計,她沒錢沒房子,我答應她要是替我干活,就讓她住在店里!
江靖嵐說完,又往樓上喊了幾聲:「小翠!」
上頭靜悄悄地沒有回應,我和江靖嵐對看一眼,上樓。
不出所料二樓空空如也,小翠并不在她的閨房中,而胡子越也不知去向。
「我們怎么辦?」
「還能怎么辦,等小翠回來啊,她就像是我的秘書,如果胡子越偽裝成我沒有暴露,他去了哪里她肯定會知道!」
于是我倆就很自然地坐在店里泡茶聊天,我完全忘了自己是客人的身分,而江靖嵐則換上了店老闆的口吻,自豪地跟我介紹古董。其實他知道我不可能會跟他買,說不定是因為太久沒有客人上門,他滿腔的知識無處發(fā)揮吧。
沒過多久,門外傳來一個女聲:
「你們是誰?」
一個綁兩條麻花辮,提著兩個大袋子的女孩走進來,想必就是小翠了。她看見我們便皺起眉頭:
「外面不是有牌子嗎,怎么還跑進來?去去去!」
「喂喂,你怎么這樣對你老闆說話,我才多久沒回來就不──啊嗚!」
江靖嵐很自然地站起來,擺出雇主的樣子訓斥小翠,我狠狠踩了下他的腳:
「那個、沒事!我、我們是來找江老闆的!」
「我老闆不在,五天后才會回來,好,沒事了,你們走吧!
小翠把手中的袋子放在桌上,發(fā)出沉悶的「碰」一聲。
「他去了哪里?」
江靖嵐跑到小翠前面:「快告訴我!」
「唉呦,你懂什么?小孩子不要問那么多!」
小翠很不耐煩地要把我們趕出去,江靖嵐終于憋不住,大喊一聲:
「小翠!你不認得我了嗎!」
「不認得!」
小翠沒半點反應,轉身抄起掃把自顧地掃起地來,我被灰塵嗆到,連咳了好幾下。小翠掃到一半抬起頭來:
「你們怎么還不走?你們在這待再久都沒用……嗯?等一下,那個黑眼圈的,你怎么會知道我的名字?」
過了這么久才發(fā)現(xiàn),這小翠會不會太遲鈍了?
「我不只知道你的名字,你的生日血型星座就連三圍我都瞭若指掌!因為我就是你的老闆啊!」
江靖嵐大概是想用這種方式證明自己真的是老闆吧,沒想到小翠態(tài)度一轉,用掃把對準我們:
「我知道了!你們一定是暗中觀察我的變態(tài)!」
是少了哪根神經(jīng)才會想到那里去啦!在江靖嵐跳起來澄清之前,小翠已經(jīng)一掃把打在他臉上。不堪一擊的江靖嵐倒在地上沒起來了,小翠把目標轉向我:
「你呢?你跟他是一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