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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羽小說 > 都市言情 > 合租醫(yī)仙 > (二十三) 金陵妖華【四】
  連街屋瓦上,鳳棲木緊追在綠影后頭,那身影速度極快,似一隻掠在空中的飛鳥,眼看就要追之不及,鳳棲木手掌向那背影一張,幾股綠藤般的碧光激射而出,迅如閃電,那人呀地一聲輕呼,已被碧光牢纏住手腳,定在空中不得動彈。

  那人一襲青翠羅衣,五彩繡花衣領(lǐng),極是絢爛瑰麗,好似將春天裹在了身上,于初冬陰晦之際格外鮮明奪目;羅衣在細雨冷風(fēng)中翩翩翻飛,又好似一朵綠瓣嬌花,渾不理會人間蕭條,綻得張狂清艷。

  瑤鼻菱嘴,烏絲如綢,軟腰纖足,體態(tài)姣好,竟是個嬌艷無比的女子,然眉眼間卻又繪著一股妖魅之氣,氣質(zhì)極為衝突難描。她微微掙扎,見不得逃脫,美目微洩惶恐,抿唇瞪著走到面前的鳳棲木。

  「果然是隻小妖,竟藏身大城之中迫害其他生靈,今日既然教我撞見,便代為除害。」

  原來鳳棲木知她定然來襲,為了捉她而設(shè)下埋伏,刻意避到她無法感應(yīng)他靈氣的稍遠角落,又在公孫嬋房外佈下結(jié)界,只要她一侵入,他便能感應(yīng)而即時抵達。

  那女妖瞇眼疑惑地打量他,突然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驚慌退去,嫣然抿唇,這一笑渾身更是透出一股難以抵擋的妖嬈魅惑,一雙秋水尤其邪美,顧盼之間媚態(tài)橫生。

  「我道是哪兒來的強大靈氣,原來是您啊,怪不得氣息如此熟悉。相別日久,思風(fēng)一時難拾舊憶,還望青梧主莫要見怪呀!只是我沒想到您仍是如此多管間事,身為修煉有術(shù)的千年精魅卻老為那些低賤的人類走獸解難排憂,如今轄域日廣,還管上金陵城了!拐Z聲清脆嬌軟,直搔人心。

  鳳棲木不為所動,卻對她的話感到心疑,凝眉一番思索,霍地憶起:「你……莫非你是那隻數(shù)十年前被我驅(qū)逐出山的五色鳥精?」

  女妖嬌滴滴一笑,道:「青梧主總算沒忘記思風(fēng),真教人心喜!

  「舊事未忘,只是不曾憶起,況且你容顏質(zhì)氣變化頗劇,才一時認(rèn)不出!锅P棲木搖頭道:「想不到數(shù)十年不見,你竟已踏入邪魔妖道,金陵城中那幾樁道人與精之死果然是你所為?」

  思風(fēng)輕哼一聲,嬌橫道:「我可不像青梧主一樣能夠捱得住兩千多年的孤獨靜修,妖道修途效果速成,門路對了,自可迅速累積妖元,我又何必捨近求遠?」

  「吞食他人苦修而成的靈力乃是投機之舉,稍有不慎則容易遭其反噬,尤其對方修行若是高于你甚多,過程更是兇險百倍。當(dāng)初便是因為你不自量力覬覦我的精元,才被我逐出青梧山,不想你竟不思反省,反而變本加厲!」

  稍早掌柜和小二談話間說到的那些近日死去的人和獸皆帶有修行在身,那兩隻犬鼠和柳樹也已步上成精之道,才會較常物長壽,卻讓修行高出他們的思風(fēng)以妖術(shù)吞併了精元。且那柳樹精寧可散盡修行、自我了結(jié)也不愿助長她妖元,因此思風(fēng)雖然本體只有百多年修行,卻因吸納消化了所吞之精元,如今負(fù)有雙倍的妖元在身。

  思風(fēng)一聲嬌笑:「青梧主可說錯了,思風(fēng)哪里不懂反省,就是因為反省過了,悟得與其貪圖容易覆舟滅頂?shù)暮棋、不如擁納易于駕馭的涓涓細流之理,才會捨您這頓豐盛美餐而屈就那些個清粥小菜呀!」

  鳳棲木冷然道:「由精轉(zhuǎn)妖,自甘墮落,竟還有臉強辭奪理,自圓其說!

  思風(fēng)盯著他瞧,陡地噗哧一笑:「青梧主可莫要義正辭嚴(yán),只懂規(guī)責(zé)旁人而不知自省。我看您才要小心為上呢,免得樹神當(dāng)不成,卻和我一樣由樹精墮落為樹妖了!」

  鳳棲木心中大震,喝道:「你說什么!」

  思風(fēng)覷中他神思頓亂的瞬間,一聲嬌叱,袖中激射出翠青羽光,直擊鳳棲木門面。鳳棲木舉袖揮擋,卸去她的攻擊,分神之際綠藤稍懈,思風(fēng)見機不可失,眨眼已然遁逃。

  追之不及,鳳棲木立在原地,澄目冷斂,思風(fēng)最后撂下的話像根股中刺,扎得他不知是驚是怒。他回到客棧,公孫嬋三人正翹首盼著他回來,都是一副驚魂未定的模樣。

  他眉一斂,道:「女妖狡猾,讓她給逃了,說不定還會回頭報復(fù),依鳳某之見,咱們馬上離開金陵為是!

  公孫嬋問道:「那往何處去?」

  「金陵往東數(shù)里有一座青梧山,是鳳某修行之地,封設(shè)了結(jié)界,等間妖物無法入侵,不如往此避上一避。山上有村落數(shù)座,日常起居用物當(dāng)不成問題,待鳳某將各位安置妥當(dāng)之后,再回金陵收拾此妖,以杜金陵之害。」

  公孫嬋急道:「那我的失魄……」

  「鳳某疑心公孫小姐失魄正是教女妖誘了去,當(dāng)會一道查個明白。」腦門倏然抽痛,鳳棲木不動聲色,只道:「咱們走吧!

  公孫嬋微感遲疑,道:「三十三……他還沒回來呢,天也還沒亮,不如等一等他再一道走吧?」

  鳳棲木道:「小哥不知何處游蕩去了,也不知幾時才會回來。傍晚之事大家面上都不好看,說不定他心中尚不得寬慰,不妨再多予他一些時間舒心,一會兒見面才不至于尷尬。我會在小哥房里和掌柜處留下字條和方位,讓他回來可以跟上我們。」

  公孫嬋見他雖然面不改色,但言談之間似乎有股急迫之意,心想那妖物說不定棘手得很,才讓鳳先生這樣如臨大敵,如果當(dāng)真是妖物誘了她的失魄去,那可拖延不得,得快些將失魄要回來才行。于是收拾行囊,四人出城往東披星而去。

  *

  一隻色彩鮮艷的五色鳥迅疾振翅來到城外珍珠河畔,待危機已解,才幻化成女人模樣,按胸急喘。

  「呼,好在逃了出來,否則今夜只怕真要交代在那隻樹精手里!

  思風(fēng)拍了拍胸口壓下心驚,正走了兩步,忽感一股氣息疾速靠近,她心一凜,不及細想,轉(zhuǎn)身正要再逃,突然一人自眼前而降,攔住了去路,叫道:「慢著!」

  她定睛一看,來人卻是個蒼白削瘦的青年,面容乾凈爽潔,一雙藏在額發(fā)后頭的眼睛漆黑如夜,深如玄潭;深潭無漪,夜卻掛星,教人以為烏云遮住了的星芒原來正在他眼里閃爍。

  思風(fēng)妖眸一瞇,卻笑了出來:「我道城里怎么能夠感應(yīng)到兩股精靈之氣呢,原來還有一個在這兒。〗袢詹恢亲呤裁催\了,又是精又是物靈的,四股可口的清靈之氣可望卻不可及,真是磨煞人了。」睨著眼前青年,朱唇微噘:「我看你修行只多我近半百年,若想像那隻樹精一樣困我殺我,可也不是件簡單的工夫,勸君慎思!」

  三十三搖頭,道:「我想問你,你識得鳳棲木?」

  原來三十三在鳳凰臺上癡站了好半晌,不想回到客棧面對眾人,便在城中一陣亂走,不想?yún)s感應(yīng)到稍早之前一瞬而逝的怪異氣息,這次濃厚得多,一辨即知是妖氣。

  精與妖背道而馳,雖彼此嫌惡,一般倒是井水不犯河水,三十三不想多事,與此妖亦無仇怨,便略之不顧。他進了馬車睡臥,心中一團亂絲,睡不著便閉目養(yǎng)神,到了半夜忽然妖氣大盛,接著公孫嬋房中傳出事故,他心急如焚地欲前往救援,卻晚了一步,妖物已讓鳳棲木逐出房外。

  他見房中之人無事,便跟上探看,正巧聽見鳳棲木與思風(fēng)的對話,于是隱在一旁斂住氣息竊聽,心知機會難得,這鳥妖和鳳棲木是舊識,那么或許可自她處打聽一些鳳棲木之事來解他的疑惑,于是追了上來。

  思風(fēng)見問,卻偏著頭不解道:「鳳棲木是誰?」

  三十三回想方才他們的對話之中,她稱之為青梧主,或許不知鳳棲木此名,遂道:「便是方才拿住你的那個千年樹精!

  「啊,他自己取名叫鳳棲木?」思風(fēng)恍悟,嫣然道:「呵,當(dāng)真是個貼切的好名字。我過往是與他有怨,你問這個做什么?」

  「他……似乎在尋找一塊雕成蝶形的木鍊,你可知他目的為何?」

  「蝶形木鍊?蝶……木鍊……」思風(fēng)沉吟著,須臾,驀然訝道:「啊!他果真找到了?」

  三十三一聽便知道有線索,急道:「你知道他尋找木鍊的原因嗎?還請告知!」

  思風(fēng)美目在他身上滴溜溜一轉(zhuǎn),道:「咱倆非親非友,素不相識,我為何要告訴你?」

  三十三頓了頓:「你待如何?」

  「嗯,這個嘛……」思風(fēng)思量著,伸指在頰上輕點,啊的一聲拍手道:「給我你一百年修行精元,我就將我所知告訴你!」

  三十三身子一震:「這……」

  思風(fēng)雙手負(fù)在身后,妖嬌地睇著他,慫恿道:「我吃了你百年精元之后,就換我高你五十年修行了,不過不用擔(dān)心我會偷襲你吃掉你全部精元,我看你也是個不易與的硬手,你要反抗起來咱們只會兩敗俱傷,我才不想把自己弄得遍體鱗傷呢!要不,我同你蓋手印,我決不食言!」說著當(dāng)真伸出一隻黑暗中更顯白膩的素手來,期盼地看著他。

  三十三只略一猶豫,心想曉蝶之事較為緊要,修為以后慢慢再補回即是,點頭道:「可以,你說吧!」

  思風(fēng)格格笑道:「真是爽快,那么我就吃點虧,再多送你一個青梧主的祕密便了!」

  她湊到三十三耳邊一番耳語,他越聽臉色越是蒼白,失聲道:「竟是如此,曉蝶……曉蝶有危險!」一時心急,忘了與思風(fēng)的約定,就要奔回客棧。

  忽然幾點飛羽青光射來,將三十三身子拘在城墻上難以活動,思風(fēng)淺嗔薄怒:「不守約的壞胚子,想吃了飯菜不給錢嗎?」

  三十三尚未說話,就見思風(fēng)猙獰地大張櫻口,竟抽絲般自他身上毛孔吸取出細如毛發(fā)的絲繐銀光,千絲萬縷,積集成束,源源不絕地匯入她口中。三十三痛聲慘叫,想忍,卻忍之不住,猶如萬蟻囓咬,萬劍鑽骨,渾身筋血都似要迸裂爆開。

  片刻之后,思風(fēng)才放他下來,她額出香汗,氣喘吁吁,顯然并不輕松。她緊捂住心口,朝脫力摔在地上的三十三勉力笑道:「你不守信,本該多罰你一些,但看來我一次是吃不了三百年精元的,算你好運。方才聽你叫著曉蝶,她是你的情人嗎?真好,為了她,你竟肯獻出修來不易的精元……你失了百年根基,是斗不過青梧主的,不過話說回來,就算你根基俱在,也奈何不了他,你好自為之吧!」說罷,也不化形,拖著疲憊的身子就要離開。

  卻聽三十三虛弱地道:「姑娘……且慢!

  天已翻起魚肚白,三十三腳步虛浮,原本就蒼白的臉上此時更無血色;氐娇蜅,掌柜認(rèn)得他,奇道:「客倌怎么還在城里,沒隨著離開?」

  三十三一聽不妙,忙道:「我的同伴呢?」

  「他們一個時辰前就退房了,說有要事趕著離城呢!」

  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懼襲上心頭,三十三問道:「可有什么話留給我?」聲音竟是顫了。

  「沒有,房間我們打理過了,也未留下什么物事,倒是房門弄壞了一扇──啊,客倌放心,不是要跟您收錢,您的同伴已經(jīng)賠過了!

  三十三著急,強自收攝心神再問:「掌柜的可聽過青梧山這地方?」

  「哦,青梧山哪,往東看去的那一朵山頭便是了,出了東門約莫再走個五、六里便能到,山上都是梧桐樹,山腰山腳皆有村落,若尋不著便打聽一下,好找得很呢!」

  三十三隨口道了謝,不再多待,他此刻身子孱虛,無力施展倏行之術(shù),趕忙去馬棚一看,幸好另一輛馬車仍在,他也不駕車了,撐著虛弱的身子跨上當(dāng)中一匹馬就狂奔出去。

  可千萬要來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