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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羽小說 > 都市言情 > 合租醫(yī)仙 > (二十一) 月下對影照清波【下】
  「鳳先生……」公孫嬋不安地看著他。難道她問了不該問的問題?還是她本就不該對他說這些?這一想便坐立難安,結結巴巴地想補救:「鳳、鳳先生,我……呃,就當我沒、沒說過剛才的話,您都忘了吧,別理我,那、那個其實……不知道也沒關係的……」

  看他仍是苦惱不語,公孫嬋更加不知所措,所能想到的就是逃離此處,當即慌張起身,突然手上一緊,卻是他拉住了她。

  「別走,我……我說給你聽!

  公孫嬋只覺他手上傳來一股難以言喻之感,就似眼前這涓清溪淙淙流入她體內,循環(huán)她全身,所經之處溫暖如熨,旋又自手掌流回他處。這股暖流轉瞬在兩人間不知流轉了幾回,綿綿不絕。

  鳳棲木放開她:「你感覺到了?」

  公孫嬋頷首詫道:「剛才……那是什么?」

  鳳棲木閉目嘆了口氣。他手已經放脫,她卻覺得他的溫度似乎仍纏裹在指掌之間,公孫嬋怔怔地撫著他方才觸過的地方,忽地想起三十三,他也常這么牽著她的手,和鳳棲木厚實有力的手掌不同,三十三的手修長骨感,卻同樣暖熱如火。

  她重新坐下,這次卻離鳳棲木近了些,她自己沒有察覺。鳳棲木神色難辨,似是煩憂,似是硬冷,似在天人交戰(zhàn),似在壓抑什么。他眼一閉,下了決心,沉聲開口:「我說我們前世僅略有交情,實則不然。前世,我們是……我也不知我們該算是什么關係,也許……是親人吧,或者其他,我也分不清。因為有我,才有了你,你本該屬于我,卻離開了我身邊……」他腦中一絲抽痛。

  公孫嬋咀嚼他這幾句話,挫敗地皺眉道:「鳳先生,我聽不明白……」

  鳳棲木苦笑一聲:「我自己也不太明白。」

  她感到意外!给P先生也有不明白的事嗎?」

  「我不是神,自不能盡懂天下事;但即使是神,只怕也未能全知。而你,就是我不明白的一個!拐f著又握住她的手,公孫嬋心一跳,那股如溪流般的感覺又流通兩人周身,鳳棲木松手吁了口氣,道:「這,或許該算是我們前世因緣的……證明吧。」

  「前世有關係的人碰觸了都會有此感受嗎?」

  鳳棲木搖頭:「不,那是我們情況特殊!

  公孫嬋抱膝靜靜思索,想將諸多奇事異感融會貫通,緊跟著想起一事:「鳳先生,在觀詠兒夢的時候,我覺得您好像能懂我心里所想,這也是因為前世的緣故嗎?」

  鳳棲木頓了頓才道:「我不能知道你所想何事,但能感應到你的情緒!

  公孫嬋奇道:「那是說,我開心或是難過,您都能知道嗎?」

  「不只知道,還感同身受!

  「那為何我感受不到你的?」

  「我亦不明白,也許……是哪個環(huán)節(jié)錯扣了!钩橥闯掷m(xù),他輕輕扶住頭,勉強舒眉,道:「公孫小姐,這些是我們之間的祕密,勿向其他人說起,小哥也不行,答應我好嗎?」

  三十三曾說過希望她無事相瞞,公孫嬋不禁對鳳棲木的要求感到猶豫,咬唇看了看他,躊躇再三后勉強說道:「那,若鳳先生以后能夠釐清我們前世的關係了,一定要告訴我,可以嗎?」

  鳳棲木愣了愣,不由失笑:「公孫小姐竟然懂得條件交換了?好吧,我答應你!

  公孫嬋欣然道:「好,一言為定!」伸出小指要他勾諾。

  她的純真嬌憨令他由衷一笑,腦中抽痛因此淡去,伸手與她勾了指頭。他笑吟吟地睇著她,道:「好了,現在換我了!

  「什么?」公孫嬋怔住。

  「方才你問了我前世的問題,現在我亦有幾個關于你死而復生的問題想推究,不知是否能得公孫姑娘的準許提問?」

  公孫嬋一聽是重要之事,心中一凜,連忙坐正身子:「鳳先生請說。」

  鳳棲木見了她正襟危坐的樣子不禁莞爾:「不必如此緊張,和方才一樣,只當是和我談天說地便了!

  「噢,好!贡闩擦伺采碜,讓自己看起來不那么拘束。

  鳳棲木笑了笑,旋即點入正題:「你死后昏迷又復生甦醒這段時日,對外界可有任何感知感受?」

  公孫嬋唔了一聲,閉目回想當時情景:「我不知道外界發(fā)生了什么事,也聽不見,就覺得自己身在一團黑暗之中,好像……好像有個女人在對我說話,接著前方亮起了一團白光,我感到身子一撞,渾身滯重起來……然后我便睡著了,醒來時人就已在月靈廟了。」

  「女人……可聽得出來是誰,說了什么?」

  公孫嬋搖頭:「那聲音十分模糊,聽不出來是男是女,但我就是知道是個女人,其他什么也不記得,像是做了個非常朦朧不清的夢,醒來之初只記得做過夢,內容是什么卻沒記憶了!

  鳳棲木沉吟片刻,又問:「你醒來之后,覺得這世間如何?」

  公孫嬋聞言小臉綻出喜色,目中生光:「我所見到的沒有一樣不有趣,不論是東西、人、還是他們在做的事,都是我沒看過的,十分新奇好玩!我真慶幸還能活轉回來,這樣有趣的世界若早早就死了,那多可惜!」

  鳳棲木一笑:「那么,你覺得……自己如何?」

  「唔,我覺得自己有點奇怪,好像這個身子不是我的!顾捪胨哪昵靶褋頃r的印象,當時的感受一點一滴溯流回來:「我一直以為我會飛,一試之下卻摔了下來,跌斷了腿,休養(yǎng)好一陣子!

  「我曾聽小蒼蠅說過此事!锅P棲木微笑道:「她還說你會吃花芯!

  公孫嬋想不到他連這都知曉,赧道:「我覺得那些花兒十分可愛,很是吸引我,才會想吃吃看花芯是什么滋味。」說著摘起一朵草地上的野生小花,放在鼻下嗅了嗅!缚墒切∩n蠅和娘她們不準我吃,怕我吃壞肚子,我也很久沒吃了,倒不會特別想念。」將野花放進溪中,任水載流而去。

  鳳棲木注視著那朵遠去的野花,淡笑道:「你是否以為自己是隻蝴蝶了?」

  「蝴蝶?」公孫嬋一怔。

  「是否小哥一直喚你作曉蝶,你喜歡這稱呼,所以不知不覺模仿起蝴蝶的習性?」

  公孫嬋竟然無法回答,開始認真思索。花兒去得看不見了,鳳棲木移回目光,并不催迫。許久,她才緩慢說道:「三十三他……我一聽三十三的聲音便打從心底感到熟悉,好像這聲音陪伴了我很久很久,曉蝶這個名字也是。但他是在我復生一個月后才來的,而吃花、以為會飛的感覺卻是我醒來之后便有的,應該和三十三沒關係才是!

  鳳棲木心中一動:「你也覺得小哥很熟悉?」

  公孫嬋搖頭:「不是他本身,而是他的聲音!挂娝徽Z,問道:「鳳先生,從這些問題中可以得到什么結果嗎?」

  鳳棲木沉吟道:「我希望從中可以推敲出你因何死而復生,這種經歷極為罕見,按理來說不會毫無因由,若能知道,對你和公孫家多半也有益處!

  正自思索間,馀光忽然瞄到一樣物事,卻是公孫嬋胸前那串木蝶項鍊自披風開口處露出一角。鳳棲木目光轉瞬深沉,半晌,緩緩開口:「你那木蝶項鍊可否借我一看?」

  「啊,這個……」公孫嬋憶起三十三慎重警告過的,絕不可將此項鍊借給他人,尤其是鳳棲木,又想著這個晚上她已打破了不少和三十三的約定,心中正惴惴不安,她從不曾對他陽奉陰違過,此時著實過意不去,心想至少得有一件事守著才行,遂按著項鍊搖頭:「不、不行,這鍊子我不得離身的……」

  鳳棲木亦猜想到定是三十三的叮嚀令她心有顧忌,念頭一轉,溫和笑道:「那么你不用卸下來,我靠近點看即可,行嗎?」

  公孫嬋卻沒了主意,還猶豫著無法下決定,他已然挪至身邊,近得可以感覺到他的熱氣。她心神一亂,自我安慰著只要不拿下來應是不要緊,便將木蝶由披風開口處掏了出來。

  木蝶一端還戴在公孫嬋頸上,鳳棲木自她手中捧過木蝶,輕輕撫著,神情難讀。公孫嬋看著他極近的俊顏,竟覺得此時的他有種說不出的異樣之感,心中不禁害怕起來,不覺按住木蝶,顫聲輕喚:「鳳……鳳先生?」

  鳳棲木身子輕震,好似大夢初醒,眼神恢復清明,松了口氣似地向她微笑:「對不住!

  公孫嬋見她回復正常,雖然不明所以,亦是松了口氣,掀開覆在木蝶上的小手。鳳棲木定神細瞧,忽地低下頭在木蝶上一陣嗅聞,卻有一股異于木蝶材質的香味。香氣雖淡,他卻一聞即辨,是廟中燃香的薰香之氣,心中不由一震。

  難道她……同他一般?

  驚疑夾雜著不解,鳳棲木沒留意到耳邊急如擂鼓的心跳聲,和發(fā)僵不敢妄動的少女身軀。他緩緩直起身子,放開那隻木蝶,公孫嬋急急地將項鍊收進披風內,垂頭不語。

  鳳棲木沉浸在自己雜如亂絲的思緒里,心不在焉地朝她淡笑:「夜已深,是該歇息了。咱們不好一起回去,若教小哥看見,你怕不好交待。你先行,我一會兒便回去!

  公孫嬋胡亂應好,慌張起身而去,鳳棲木將頭往后靠上背后大石,心悶地嘆了口氣。

  公孫嬋緊揪著披風快步出林,空氣中的寒冷不抵雙頰滾滾熱燙;氐今R車近處,看見閉眼睡得正沉的三十三,不欲吵醒他,放輕腳步,小心翼翼地上車。

  「曉蝶!

  公孫嬋被突如其來的輕喊驚了一跳。

  「什、什么?」

  三十三并未轉過身,背對她聲音平穩(wěn)傳來:「這么晚,你去哪兒了?」

  「我……」公孫嬋一陣緊張,深吸了口氣故作鎮(zhèn)定:「我方才小解去了!

  那廂靜默半晌,才又傳來聲音:「嗯,快睡吧!

  公孫嬋見他未有起疑,七上八下的心總算安穩(wěn)下來,應了一聲,輕手輕腳爬進車里,也沒留意小石頭睡到哪兒去了,解開披風躺下。

  被三十三突然的問話一嚇,自清溪畔返回時的心情沉淀了不少,臉上熱浪已然退潮。然而鼻間恍似依然充盈著鳳棲木清新爽然的氣息,呼吸之時散了去,一念之間又聚了來,猶如縈繞在她五感之中,原來盤踞在她心頭之上。

  她眼睛痠疲,卻神識清醒,好像她還坐在溪畔,鳳棲木還坐在她身旁,他們兩人還在殷切細語。她忍不住又揭開車門一縫,看鳳棲木是否已回到他的馬車上,正好見他手扶瓷瓶,間淡地拎著鞋,赤足徐徐自林中走出來。

  她沒有朝三十三望上一眼。

  就算她看向他,也瞧不見那背對著她的乾凈面容,和那難受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