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過去,雷湛深邃的雙眼略略迷濛,「我去弄點醒酒湯,免得明天大家都宿醉了!刮逸p拍他的手,安撫道。
半醉的自己踏出雷湛的寢殿,冷空氣讓自己清醒了不少,呼出充滿酒氣的白霧,外頭的黑夜配著白雪,有種寧靜的美麗。
注視鍋爐上的蒸氣,深深吐了一口氣,將心中的不適吐得一乾二凈。
自己并非像青芽所說的,漠不關心,對于阿瑟音的出現(xiàn),自己是在意的,但是雷湛并未對自己說些什么,所以我選擇相信他,相信他和她之間,并沒有什么,儘管他們現(xiàn)在朝夕相處。
可是,聽見某個女人老是談著自己的未婚夫以前有多依賴她,心底多少還是不舒服,「這樣就吃醋了?」攪拌著湯匙不讓鍋子內(nèi)的茶煮焦,「自己果然太愛雷湛了。」呢喃。
不想太愛他,因為害怕,害怕有一天他如果離自己而去,自己會承受不住,只是……很多事不可能會在自己的掌握中,尤其是,心。
端著托盤,四杯醒酒茶在上,一步步走向雷湛的寢殿,原本在不遠處便能聽見的喧嘩聲,此刻安靜無聲。
圓桌旁,亞麻色的長發(fā)扎起,如外國人般的立體五官,帶著豪邁的笑容,「欸,起來喝酒。 怪е掳,手指戳戳已經(jīng)趴在桌上睡去的臉頰。
另外三個男人早已酒醉的相扶離去,只剩他和她,對方?jīng)]有回應,放肆的指頭停下,改由輕撫,描繪那挺立的鼻梁,與記憶中相似,但少了稚嫩,多了成熟,「這么多年了,沒想到,當初的小毛頭也變成王了!顾緛沓У乃市θ,此時卻收起,淺淺微笑著,有了另一種女人的嫵媚,「明明是最痛恨狼王的你,如今還是爬上了這個位置,是什么讓你下定決心?」輕聲詢問。
腦中浮現(xiàn)許多片段,「如果當時不是鐵克斯陛下逼我離開,會不會今天是我成就了你?」那場大雨中,少年追逐而出的身影,如果沒有那場雨,我是否會看見你為我流下眼淚?
「對不起……對不起……」皺起雙眉,悔恨從那對明朗的眼睛中流出造成陰霾,「對不起,是我傷害了你,對不起,是我背叛了你,對不起,是我無法堅持下去!鼓晟贂r的諾言,彼此初夜時炙熱的體溫,膽怯卻相信只要牽緊彼此的手便能挺過一切難關的心意。
「如果當時的我可以再勇敢一點,不被說服自己只會拖累未來要成為王的你,我……」晶瑩的水珠承載了塵封多年的記憶,「我知道你恨狼王這個位置,因為害死了你的父母,我知道你多么不愿意坐上這個位置,可是我無法反抗鐵克斯陛下,他說的對,你成為王對格達密切是最好的,所以我只能放棄我們。」
酒精模糊了理智,從再見到那刻澎湃的情緒再也無法隱忍,一手握成拳壓抑哭聲,一手掩面,好似這樣悲傷便能不被看見,淚珠卻從指縫間偷跑而出,滴濕了桌面,也滴上了那剛毅的臉龐。
「我不是故意說出那些傷人的話,我沒有看輕過你,我知道你多么努力的學習,也知道你有多堅強的去承受那些流言蜚語,我答應過你要一起面對,也答應過你會陪你永遠,一切都是因為我太懦弱,陛下說我的懦弱讓我無法成為你手中的利劍,無法成為狼后,所以這些年來我不斷的鍛鍊,完成每個奪命的任務,好不容易登上了巔峰,卻也喪失了和你攜手相過的資格。」
多少次在刀口下,差點葬送性命,好幾次失血過多,在死亡邊際,讓她咬牙撐下去的,是那刻,在滂沱大雨下,少年對著她吼出心意時,自己卻沒有回應,轉(zhuǎn)身離去。
『阿瑟音別走!我愛你,別走!』濕淋的銀發(fā)貼在稚嫩的臉龐上,那急切追逐的神情,仍讓她無法忘懷,『回答我,你愛我嗎?回答我!你別走!』
「阿湛,還記得當年你對我說愛我,追問我是否愛你嗎?」放下手,淚水模糊視線,看不清那朝思暮想的臉龐,「我愛你,這些年來,我仍一直愛你!
指間捏緊,死白的掐著托盤。
「呵,」她鼻音濃厚的輕笑一聲,像是代替對方嘲諷自己般,抹去所有水痕,「但都太晚了,對吧?」起身,轉(zhuǎn)身而出,如當年的自己。
躲在陰影中的自己愣愣的望著那健美的身影,渾然不知,廳內(nèi),那從趴伏轉(zhuǎn)而挺坐的男人,深邃的眼瞳中,盯著那逐漸遠去的背影,如同當年。
這個晚上,我坐在桌子前,眼前的飯菜逐漸冷卻,我卻一點食慾也沒有,「小姐你還是先吃吧!陛下還沒來,應該…應該只是被耽擱了,你先吃,他不會怪罪的!骨嘌縿竦。
又是一天,被錯過的晚餐時間,我搖搖頭,看看外頭的天色,「撤下吧!他不會來吃的!刮覐牟妥肋吰鹕,轉(zhuǎn)過身進到內(nèi)間。
看著窗外的景色,偌大的空間里,只有自己一個人,顯得寂靜,也寂寞。
半夜,熟睡的自己感覺到有人爬上床鋪,「別醒來,繼續(xù)睡吧!」低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寬闊的胸懷擁我入懷,聞到熟悉的男人氣息,淺眠的自己調(diào)整了一個舒服的姿勢,「…晚安!灌絿佒,便深深睡去。
「嗯,晚安!闺[約感覺到一枚親吻在我的額心烙下。
寒冬中,最享受的事便是料理食物時噴發(fā)的熱氣溫暖的撲在臉上,「沒錯,俗話說要抓住男人的心,就要先抓住他的胃,我相信陛下只要再吃到小姐的手藝,一定會重新看見小姐的好!」青芽在一旁興奮的助陣。
「蛤?誰說我要煮給雷湛吃的?」拿著鍋鏟的我一怔。
「你不是要煮給陛下的?那…那你煮給誰吃?」青芽不解。
「我要自己吃不行嗎?」我翻翻白眼,繼續(xù)俐落的翻著大鍋。
「嗄?」青芽錯愕。
煮完,盛盤,我捧著盤子來到一邊,「欸,大叔要不要嚐嚐?」我吆喝著躲在角落發(fā)懶的膳房大廚。
他慵懶的抬眼看我,「你這丫頭又偷跑進這里!
「嘿嘿,大叔先別這樣嘛!」我賴皮的笑著,「這是我家鄉(xiāng)的料理,今天第一次試做,嚐嚐吧!」
「哦?第一次試做就要我吃?把我當白老鼠不成?」大廚高傲說道,不過他確實有資格高傲,畢竟全膳房的廚師就連打雜的,都是集結格達密切最優(yōu)良的廚師人手,能登上唯一大廚之位的大叔,若說他是格達密切的神廚也不為過,儘管如此,他還是拿起筷子夾了一塊肉放進嘴里,略略驚訝的瞧了我一眼,「這叫什么?」
「糖醋排骨,不錯吧?」我很有自信,也夾了一塊肉放進嘴里,「果然好吃!?jié)M意的笑了笑。
雖然我常私自跑進膳房偷煮東西,這犯了大廚的禁忌,但就在一次他嚐過我煮的食物后,便默許了這樣的行為,這或許是他認同我廚藝的表現(xiàn),從此,我和他就成了交流手藝的忘年之交。
「少得意忘形,肉分明有點老了,而且醬料下手過重,掩蓋了蔬食的香氣!顾籼薜恼f道,但還是再夾了一塊肉放進嘴里。
「少來,你明明也覺得很好吃。」我笑著耍賴,拿起另一雙筷子遞給一旁呆傻狀的青芽,「你愣著干嘛?一起吃吧!」
「喔,好!顾犜挼某云穑睦锶灶檻]自己眼前的主子,卻又馬上被美食吸引了心思。
吃飽的自己,散步著,晃到了書房前,門口的老侍衛(wèi)打算通報,我趕緊制止,「雷湛還在忙嗎?」
「是,陛下與阿瑟音小姐、真皚大人在里頭議事!
「是嗎……!刮掖瓜卵酆。
「小姐需要通報嗎?」老侍衛(wèi)見對方失落的模樣,不忍心的問道。
「不用了!刮椅⑿u頭,轉(zhuǎn)身離開。
晚間,等候不到來人的自己再次回到書房前,里頭依舊燈火通明,「小姐!股栽绲睦鲜绦l(wèi)一眼便看見我。
「他們…還在里面談事情?」
「呃…真皚大人已先行離開,剩阿瑟音小姐和陛下在議事!顾麑擂蔚娜鐚嵎A報。
「……真皚離開很久了?」
「天未黑便走了!
天還沒黑?那至少都好幾個鐘頭了,他們兩人獨自談了這么久,是…在聊些什么呢?我望向那不透明,緊閉的窗戶,「小姐,你別在意,最近格達密切的領地──契壁鉻邊疆有人三番兩意在侵擾,陛下肯定是因為此事,才會和游歷在外多年的阿瑟音小姐討論許久!估鲜绦l(wèi)難得的解釋著,全王殿只要和眼前女人多有接觸的人,便知道她對下人從來都是溫柔,沒有衝著狼王的專寵有任何的囂張高傲,遠比以前那一個個妻妾,她真的,好太多太多,所以見過許多的他才忍不住多嘴幾句,想讓對方安心。
我撐起嘴角,「沒事的,我沒多想!怪雷约鹤屓藫牧,我努力笑得自然,「對了,他們吃過飯了嗎?」
「回小姐,陛下等人從中午便未用過膳。」
「那……」我看了看自己手中的提籃,交上前,「這個你幫我送進去,讓雷湛和阿瑟音小姐吃吧!」
「這……」老侍衛(wèi)一怔,「你不進去嗎?」
我搖搖頭,「我先回去休息了,請務必幫我交給他,囑咐雷湛要吃!拐Z畢,轉(zhuǎn)身離開。
老侍衛(wèi)盯著那纖細的背影,先是一嘆,自己看過許多爭寵的妻妾,卻沒見過這么傻的,分明是擔心陛下還沒用餐,特意想和陛下單獨用餐才會來此,卻將食物雙手奉上,讓陛下和自己的情敵一起獨食這原該屬于自己的食物,難道她就不怕,她送上的,有可能不只是這頓晚餐,而是自己的男人嗎?搖搖頭,又是一嘆,奉命的敲門。
「進來!鼓腥说纳ひ魪睦镱^傳出。
打開門,老侍衛(wèi)提著木籃進去,「有什么事?」身為君王的他坐在主位,神情嚴肅的閱讀桌面上的文件。
「小梓小姐請小的送食物進來!
雷湛一怔,目光從文件中移開,這時才聞到一股香味,「她擔心陛下尚未用膳,請小的囑咐陛下務必要食用!
「……放下吧!」
「是!估鲜绦l(wèi)將提籃放置一旁的桌上,退下。
「現(xiàn)在多晚了?」雷湛捏了捏眉間,問道。
「大概晚上十點多了吧!」阿瑟音看得出眼前的男人已有點疲憊,自己也陪著他還沒進食,雖然自己在外多年不見得餐餐都有得吃,但現(xiàn)在聞到食物的香味,也讓她想起了飢餓,好奇的打開提籃,「哇!好香!」
雷湛從椅子上起身,走到提籃前,發(fā)現(xiàn)里面有兩人份的餐點,「欸,阿湛我可以吃嗎?看起來很好吃欸!」阿瑟音話才說出口,手更快的抓起一份吃起來,「吼!超好吃的欸!」狼吞虎嚥。
看來自己又錯過了和她的晚餐時間,雷湛有些懊惱,兩人份…是本來要來這里和自己一起吃的嗎?可…為什么提著食物進來的人,不是她?她現(xiàn)在又在做什么呢?心中有著愧疚也有些許的思念,心情復雜的吃下那美味的食物。
深夜,自己坐在鏡子前,看著自己華美的裝扮,一一撤下,挽起的長發(fā)如瀑直洩,鏡中的自己不如從前,雙頰被補品玉食滋潤的豐腴,常曬太陽的膚色也不再過于白皙,呈現(xiàn)一種健康的紅潤白透,蛻下錦衣,才看見真實的自己,空有充足物質(zhì),卻感到寂寞的自己。
我快速搖搖頭,擺脫自己的憂愁,拍拍自己圓潤的臉頰,「想什么傻話,有多少人是吃不飽穿不暖的,自己還這樣胡思亂想,簡直太不成熟了,何況雷湛是個君王,有那么多事情要處理,你也聽到了,最近又快打仗了,我得乖一點才行,而且…也不過半個多月沒見到他而已……」原想給自己打氣,說到最后一句,自己還是忍不住落寞的垂下眼。
以前,不管再怎么忙碌,雷湛總會抽空陪自己吃過晚餐,晚上一起就寢,而現(xiàn)在,別說吃飯了,連說句話都有困難,整天只顧著和阿瑟音關在書房開會……
「算了,別亂想別亂想!」我用力的甩甩頭,好似這樣就能將這種種令自己不安的念頭甩出。
瞥見,首飾盒內(nèi),一個小巧的圓錐狀銀製物品,「這個……?」拿起,與食指差不多粗細,大約一個指節(jié)的大小。
圓錐的一端微微凸起,好奇的按下,頓時亮起,忽暗忽明,我嚇了一跳,手滑沒拿穩(wěn),掉到地上,滾地,「唉呀!」緊張的趴下地追逐在地上滾動徘徊的銀製物。
在桌子底下,終于追上,「跑不掉了吧!」我冷笑,對著圓錐物。
桌底下,原本忽暗忽明的光芒不再閃爍,直直的發(fā)亮,這到底是什么?是雷湛之前送的某種新奇的禮物嗎?我不解的歪著頭,像隻貓咪的趴在桌子底下。
倏地,「……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