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一早醒來,陽光溫煦,凌曉燭不想離開被窩,鬧鐘沒響就代表時間還很充裕,今天難得不會遲到,但他還不想下床,客廳正睡著一個人。岳天陽昨晚被冷焰丟下后就躺在沙發(fā)一動也不動的睡著了,凌曉燭也不敢擅自移動他,他怕岳天陽如冷焰所言,沒睡好就發(fā)怒放火,于是找了件薄被蓋在他身上,洗完澡就回房間休息。他不曉得岳天陽起床了沒,萬一出房間就看到醒著的岳天陽那情景會非常尷尬,要是在睡覺,那到底該叫醒他或繼續(xù)讓他睡?
哪個他都不想面對!
良久,鬧鐘終于響了,凌曉燭關(guān)掉后準備下床去梳洗時,離客廳不遠的大門發(fā)出聲音,從關(guān)門聲的順序可以聽出是有人進來了,他嚇一跳,岳天陽還在客廳,要開門應(yīng)該也是出去才對。凌曉燭靜悄悄的走到房間門口,望外一探究竟,第一眼就看到浮雨高中的制服,視線再向上移,一頭黑發(fā),原來是岳天陽。
凌曉燭警戒的走出房間,岳天陽聽見腳步聲,轉(zhuǎn)身充滿朝氣打招呼:「早安。」
「早,你剛才出門?」
「嗯!
「怎么有鑰匙?」
「呃、呃……其實我是不需要鑰匙的!
這傢伙好危險──!
凌曉燭故作鎮(zhèn)定:「這樣喔!
岳天陽亮出手上的東西道:「我很早就起床了,就回家洗完澡、換衣服后,來的路上去買早餐!
「咦?」既然都回家了那別來。
「等一下一起去學(xué)校吧,喔對了,先做好心理準備喔。」岳天陽指指眼睛。
凌曉燭呆滯一秒才理解,昨天他讓岳天陽在他手上刻下痛得要命印記,為的就是這個,「你……你剛剛一路走來,狀況如何?」
岳天陽偏頭思考,「還可以,沒有太恐怖的,倒是有個夢魔長得不錯,剛才跟他聊了一下。」
「……好,我先去刷牙!沽钑誀T實在很想提醒他對著空氣講話會被當(dāng)成不正常的人。
凌曉燭走進浴室,拿起牙刷。心想,岳天陽真的是一個好人吧,特地回來說不定是怕他還沒走到學(xué)校就嚇到滾回家……不然就是起太早太間了。更重要的是,待會兒出門一定要鎮(zhèn)定,如果在那邊驚訝來驚訝去,最后會被當(dāng)成怪人的只有他。
凌曉燭緊緊抱著書包,低頭不敢張望,走在旁邊的岳天陽憋笑,一副看好戲的樣子。
天色明亮,早上的街道冷清、空氣清新,微涼的風(fēng)徐徐吹拂,車輛、人數(shù)都不多,因此妖魔或孤魂野鬼顯而易見,路人經(jīng)過,偶爾能看見有半透明的東西附在其背部或是重疊。最令人不自在的,是走在路上就感覺到有數(shù)道視線猛盯著自己,然而他們不敢靠近,就眼巴巴的看著兩人遠去,有些膽子大的就一路跟隨,惹得凌曉燭頭皮發(fā)麻。
「我、我、我……」凌曉燭有口難言,岳天陽幾乎要捏著自己的大腿才能防止笑出來。
「你還好吧,后悔了?」
凌曉燭甩甩頭,「我只是需要時間適應(yīng)!」
「喔,是嗎?」岳天陽回頭一看,跟在后面的妖魔鬼怪快要整齊的列成一排,宛如小小的游行隊伍,「你變得越來越受歡迎耶!
「這是誰害的?」天炎劍不就是某人弄丟的嗎?
凌曉燭鼓起勇氣抬頭,迎面而來一個小小的半透明少女浮在空中,來不及閃開,他雙眼緊閉穿過去,什么事都沒有發(fā)生。深深呼吸,他用力揉揉雙眼,就當(dāng)作在看高級音效環(huán)繞的超逼真立體恐怖電影就可以了。
終于走到學(xué)校附近,離校十五分鐘的路程像走了一個小時,不時有東西靠近欲觸碰凌曉燭,雖然他感覺不到,但過近的距離已經(jīng)將他推向生死邊緣無數(shù)次,心靈乾涸一般疲憊不已。
不遠處,一身乾凈整潔的制服、銀白秀發(fā)如絲,冷焰輕倚圍墻等待,貌似要迎接岳天陽,不少經(jīng)過的女學(xué)生都忍不住多看幾眼。
「早安。」見岳天陽和凌曉燭一個面帶笑容、一個面露倦色走來,冷焰微微點頭。
「早。」兩人異口同聲。
三人一同走往校門,冷焰很自然的要幫岳天陽拿書包卻被回絕,他即時閉上嘴,吃驚的聲音差點脫口而出,看似不露聲色,心底激起滔天巨浪。
以懶惰為業(yè)的主上在想什么!都已經(jīng)提了兩袋早餐居然還能背書包!簡直是天下之奇蹟,若告訴妖后和魔君這個八卦,說不定可以讓他們笑個一時辰。
護送岳天陽到二班,見凌曉燭本來就差的臉色更憔悴,冷焰忍不住問:「凌曉燭你還好吧?」
一進校門,凌曉燭身后的小嘍囉隊伍因畏懼結(jié)界就解散了,他緊繃的精神才得到緩解,「嗯,我沒問題,先進去了。」隨后踩著緩慢的步伐走進教室。
「凌曉燭你今天竟然沒遲到!」顧郁大喊,在教室里的人一同鼓掌,凌曉燭見狀整個人傻愣在原地。
聽到教室里的鼓掌聲,岳天陽探頭一看,是奇景!
冷焰將岳天陽的腦袋轉(zhuǎn)回來,并再三叮嚀許多事,「主上,記得不要太引人注目,不可以把事情都說出來!
「昨晚我聽凌曉燭說,您之前竟然把所作所為都全盤托出,只差暴露真實身分,您是吃飽間著嗎?」
岳天陽掏掏耳朵,「我比較喜歡分享嘛,反正也聽不懂!
「這不是聽不聽得懂的問題!
「好啦好啦,我都知道,你快回你教室!乖捞礻枖[擺手示意他快點離開,冷焰才憤憤離去,不時回頭投以利刃般的眼神。
凌曉燭羞憤的坐下,顧郁則坐在他前方正面朝向椅背竊竊私語:「快說,你們到底講什么?」
「其實是我們誤會了啦,就是,天陽他沒有很入迷,只是喜歡……」
「分享!乖捞礻栒米邅韼兔釉。
凌曉燭猛點頭,把問題推給始作俑者,「剩下的你自己問他。」
「我們在討論漫畫,顧郁你沒看你不知道啦,哈哈!乖捞礻栃Φ,「就是里面有一個很會玩火的角色太厲害了,大家都很崇拜,喔,長得還很帥!
凌曉燭差點被口水嗆到,沒想到岳天陽還真會找機會捧自己,太不要臉了。
「真的?」
「嗯嗯!乖捞礻柼谷唤邮茴櫽艉傻哪抗,手臂忽然被凌曉燭抓住,他轉(zhuǎn)頭一看,左邊窗戶貼著一個滿臉血漬的人臉,「呃,你可不可以走開啊!
「哈?」顧郁以為自己聽錯,剛剛岳天陽叫他走開?
「喔,不、不,不是說你!乖捞礻枖[擺手,正好看到前門走進一個打扮花俏的女生,「啊程茉茉到教室了,快去找她。」
顧郁還沒回頭,就聽見程茉茉大喊:「我買好早餐了,你這個懶人!」
「知道了,你好吵!共幌朐俾犚姵誊攒缘慕^世吼功,顧郁來不及問清楚,起身離開。
解決顧郁,岳天陽轉(zhuǎn)頭小聲說:「這位先生,我知道你在這邊很久了,可是你嚇到我的同學(xué)囉!
人臉發(fā)出悅耳的男中音,緩緩道:「抱歉,我只想近距離看看鬼王,沒有惡意!
聽到?jīng)]有惡意,好像沒這么可怕了,凌曉燭偷偷看向他,想像是張普通的臉上面沾滿番茄醬,「那你覺得如何?」
「嗯,看了一星期還不膩,是挺帥的,但沒有我?guī)!?br />
「……」聞言,岳天陽馬上轉(zhuǎn)頭。
凌曉燭噗哧一笑,又問:「你一直待在這兒?我剛剛沒看見你啊!
「我剛睡醒,其實本來住在隔壁班的!
「那你怎么跑來我們班?」凌曉燭打開岳天陽替他買的早餐,「啊,抱歉我不能看著你說話,別人會以為我對窗外自言自語!
沒想到人臉很好聊,凌曉燭倍感親切,自然而然的開始談話,比起昨天的女妖真是善良太多,只要不想起前一星期都有一張人臉貼在左方就沒事了。
「沒關(guān)係!谷四樋人詭茁曈珠_口:「因為那邊最近跑來了個胖女人,很兇,我不想惹她!
「董孝誠背后那個?」
「對!
連人臉都這樣講,不知道董孝誠會不會有生命危險,凌曉燭轉(zhuǎn)身搖搖趴下來的岳天陽,「欸,那個女人很恐怖嗎?」
岳天陽沒抬頭,悶著聲音答道:「算是吧,但誰比我恐怖,哼!
哼什么哼,是在鬧彆扭?
凌曉燭咬一口吐司,又轉(zhuǎn)頭對人臉道:「我該稱呼你什么?我叫凌曉燭。」
「我沒有名字,你隨意吧!
「魔鏡。」岳天陽忽然道,「還是沾滿番茄醬的魔鏡。」
人臉面露嫌棄之色,正要拒絕,沒想到凌曉燭滿口塞著吐司,含糊驚呼:「你真是天才,我剛剛也有想到!
因為人臉剛好附在窗戶上,有著一點點透明感,像是會說話的魔鏡。
聽到凌曉燭附和,人臉不好意思拒絕,只說:「我先聲明我臉上的是血,沒有手擦,只好留在上面!
「我?guī)湍悴,擦得掉嗎??br />
被橫刀奪愛的感覺油然而生,岳天陽皺眉道:「你怎么突然不害怕了?」
凌曉燭聳肩:「魔鏡先生這么和藹可親!剐液盟淖辉谧詈笠慌,上學(xué)時間沒什么人,才敢和魔鏡說話。他抽出一張衛(wèi)生紙,假裝要擦玻璃,實際對著人臉上的血抹了抹,但血量太多,一張根本不夠,「喔,好像有用!
「曉燭,照理來講應(yīng)該是沒用的,不如說,今天你怎么突然看得見我?」魔鏡忍住想打噴嚏的衝動。
「天陽幫我的啊!
「你跟鬼王關(guān)係真好。」
凌曉燭渾身起雞皮疙瘩,他不知道算不算好,至少是從昨天開始比較了解岳天陽,「那是你的錯覺!
「咦?我們關(guān)係不好嗎?」岳天陽愁眉苦臉,還以為凌曉燭可以感受到他的真情真意。
「呃,再說吧!沽钑誀T不想繼續(xù)這個話題,將染血的衛(wèi)生紙迅速藏起來,打算全擦完再包一包丟圾圾桶,「魔鏡先生可不可以說說董孝誠的事?」
「可以是可以,不過我待一個星期就待不下去,知道的不多!
「沒關(guān)係。」話說這個出血量好像是擦不完……「呃,擦不乾凈耶!
魔鏡道:「那就這樣吧,我也習(xí)慣了,謝謝你!
凌曉燭起身把一大坨衛(wèi)生紙丟掉。早自習(xí)時,魔鏡便說出兩星期前他所觀察到的胖女妖。
一開始,原本就住在學(xué)校里妖魔鬼怪都還看不出來那個沒臉的胖女妖是什么物種,只知道是屬于妖界的妖怪,聽說董孝誠高一時就在了,推測還沒進浮雨高中就已經(jīng)附在他身上。今年,她才開始攻擊比她還要弱小的妖魔,從背后伸出紫黑相間的巨型蜘蛛腳,臉部浮出四眼與口器,當(dāng)時大家才傳出她是蜘蛛精,有肥胖的體態(tài)似乎是因為囤積很多能量。董孝誠走到哪,她就跟到哪,不時會使用蜘蛛的技能捕食獵物。
浮雨高中開學(xué)后,董孝誠正來到魔鏡所待的二年三班,他終于看見傳言中的胖女妖,若不是附于物體,他可能早跟其他獨立的魂魄一樣被吃掉。
「大家估計那隻胖蜘蛛應(yīng)該會在巢的全盛時期完全蛻變,變成很可怕的東西!鼓хR揚首,「一個月后,你要多加小心,不要去靠近他!
凌曉燭輕聲問:「那董孝誠會死嗎?」
「遲早會吧,如果不把胖蜘蛛趕走!
凌曉燭沉默不語,明明只要把蜘蛛趕走,董孝誠就能活下來,好像都沒有人愿意出手。他鬼鬼祟祟一瞄,岳天陽正看著課本苦惱,他的確非常想拜託岳天陽,不過冷焰已經(jīng)說清楚了,不能插手,要求別人違反規(guī)定也很不道德,他又無法眼睜睜的看著董孝誠繼續(xù)萎靡下去。
凌曉燭決定先換個話題:「魔鏡先生,你有感覺到我體內(nèi)的力量嗎?」
「當(dāng)然?晌抑皇且豢|魂魄,無欲無求,這股力量對我來說,只是個能安定心神的溫暖力量!鼓хR閉上血漿滿溢的眼睛,「心存歹念的人就會視為加速修練的工具。」
「很溫暖?」
「是的,雖然他們說是鬼王部下的力量,我卻覺得這股力量應(yīng)屬于鬼王,大概是我離得近!
魔鏡先生居然猜對了,不過不能告訴他。凌曉燭想了想,不如來問問關(guān)于岳天陽的事,從冷焰那邊聽來的都是客觀事實,問些對鬼王的評價可以當(dāng)成無聊早自習(xí)的消遣,為了不讓岳天陽發(fā)現(xiàn),他特別以氣音問,「你聽說的天陽君是怎么樣的人?」
「我聽說天陽君大人平時是個瀟灑脫俗之人、戰(zhàn)斗時威風(fēng)凜凜、勢如破竹,對于各界人民都相當(dāng)博愛,性情高尚、以品茶為嗜好,偶爾于樹蔭下開卷小憩,是允文允武的王者。」
聞言,凌曉燭懷疑魔鏡是不是說錯人,他從來沒見過什么瀟灑、脫俗,也沒感覺到高尚,是幻覺嗎?
他忍不住又偷瞄一眼岳天陽,竟發(fā)現(xiàn)對方正一臉得意的看著自己,根本完全被聽到了!
下課后,就見岳天陽哼哼笑著轉(zhuǎn)過身,志得意滿道:「真不愧是魔鏡啊,句句屬實。」
凌曉燭開口正要反駁,就聽到程茉茉大喊要助選團隊集合,只好露出嫌棄的表情,隨岳天陽一起去幫程茉茉宣傳。
……看來有必要更正一下關(guān)于鬼王的情報,魔鏡望著岳天陽的側(cè)臉,暗自盤算,形容詞是要多個自戀或者孩子氣。
投票日當(dāng)天,程茉茉特別安份,舉手投足都相當(dāng)優(yōu)雅,顧郁還以為自己的青梅竹馬被掉包,本來凌曉燭等人約好吃完午餐就一起到綜合大樓一樓投票,但由于程茉茉吃飯吃得太優(yōu)雅而來不及,到投票區(qū)的人就只有顧郁、凌曉燭和岳天陽三人,不意外,隊伍排得很長,凌曉燭見了有些退卻,最后被岳天陽推著排進去,顧郁在前,他在中間,岳天陽最后,他不必回頭,幾乎可以感受到岳天陽的興奮之情。
「第一次投票耶,等一下到簾子里會看到什么?」
凌曉燭說明:「拿到選舉票后,你進去會看見印章,把印章蓋在你想投的候選人的格子上就好,別多蓋喔!
岳天陽立即回應(yīng):「嗯嗯,我絕對不會投冷焰!
「你跟他有仇嗎?」顧郁轉(zhuǎn)頭笑道。
「你才跟程茉茉有仇!
凌曉燭無言的看著兩人,心里有所掙扎。
無論知不知道冷焰是誰,他都打算投給程茉茉,雖然最初對冷焰的第一印象不是很好,可是在四手女妖事件,見識到他不只無畏,也相當(dāng)忠誠,對自己的君主更不會寬容以待,凌曉燭甚至有些許崇拜之情,他幾乎是與岳天陽相反的存在。但是,程茉茉也有她的優(yōu)點,無私、坦誠、對于別人的付出總會予以更多的回報,或許平常給人公主病的形象,不過真正認識她的人從來都不會厭惡她,否則顧郁也不會對她言聽計從。
思考幾天,凌曉燭仍無法從好友與恩人中做出選擇。經(jīng)過十五分鐘,終于輪到凌曉燭進入圈票處,手中拿著印章,停滯的手腕舉于選舉票之上,一號或是三號?
一閉眼,凌曉燭用力蓋下去。
二天后,凌曉燭一早就從手機訊息得知學(xué)生會成員的最新名單出爐了,因為又遲到,到教室已經(jīng)是早自習(xí)結(jié)束的下課時間,程茉茉四周圍繞許多祝賀她的同學(xué),她的桌上擺了很多飲料,大家都很高興的替她慶祝。
凌曉燭從后門遠遠就看到岳天陽趴著,沒有動靜應(yīng)該是在睡覺,他偷偷摸摸走到自己的座位,將書包掛好正要坐下,一瓶奶茶也正好落在自己桌上,抬頭一看,是顧郁放的,「呃,干什么?」
「當(dāng)然是慰勞品囉!诡櫽羰种心弥G茶,理所當(dāng)然的坐到凌曉燭前面的位置,「那女人說過會請客!
「可、可是……」凌曉燭壓低身子,附耳道:「她不是沒選上嗎?」學(xué)生會長的寶座最終依然屬于冷焰,其實他暗自高興,既然冷焰當(dāng)上學(xué)生會長,那么就獲得更多權(quán)力為學(xué)校即將來臨的「巢」做更多預(yù)防工作,因此,當(dāng)時選擇投票給他。
「可是當(dāng)上副會長啦,她高興就好!
「那也不錯,程茉茉很努力了!沽钑誀T一手支著下巴,視線移向岳天陽,他的臉完全埋進肘窩,背脊平穩(wěn)起伏,似乎熟睡的樣子,「他早自習(xí)就這樣?」
「對,好像很累,一進教室就趴了!诡櫽粢е芑卮,「本來程茉茉要吵醒他,我阻止了,沒事愛管別人睡不睡覺。」
「咦?咦?你簡直是拯救全班的偉人!」凌曉燭驚恐道,要是岳天陽真的被吵起來,他今天大概就會在新聞頭條上看到自己學(xué)校被燒得一乾二凈,雖然沒證實過是不是真的會放火,但冷焰說得應(yīng)該錯不了,他也不想親自試驗。
不久,鐘聲響了,大家各自回到座位,岳天陽也迷迷糊糊的醒過來,轉(zhuǎn)頭一看,凌曉燭跟魔鏡竊竊私語,一副很開心的樣子。
魔鏡這傢伙太會說話了,曉燭一定是被他的花言巧語給迷惑。
岳天陽咬牙,有種心碎的感覺。
「啊,你醒了!沽钑誀T聽到身旁有動靜,回頭就看到臉上明顯寫滿嫉妒的岳天陽,「呃,你干嘛?」為什么要露出怨婦般的表情。
「你有魔鏡就不跟我說話!乖捞礻栁孀∧,拋棄形象的哭喊:「今天知道冰演當(dāng)上學(xué)生會長我已經(jīng)很失落了……」
喂、喂,身為別人的君主這樣想也太過分了。
「他平常在鬼界已經(jīng)做很多事,每天都很忙,好不容易來人界,又要為學(xué)生會的事煩惱,你說,我怎么能不擔(dān)心。」岳天陽正色道,「萬一他累了,還沒找到能接替的人,我就得獨自扛下所有工作!」
難得聽到他這么關(guān)心冷焰,凌曉燭差點就以為自己錯看岳天陽,但下一秒,又降低了好感度,早該相信自己的判斷,岳天陽狗嘴吐不出象牙。
「嗚!」凌曉燭驚呼一聲,飄在空中的女妖呼嘯而過,一陣涼意。最近游走在校園里的妖怪愈來愈多,一間教室至少都待了三隻以上,有的青面獠牙、有的形似動物,也有美若天仙或玉樹臨風(fēng)者。但善惡無關(guān)樣貌,即使長得極為美艷,一旦作祟便會露出歹毒的一面,「還會繼續(xù)增加?」
「沒錯,全盛時期,說不定會比人類還多!乖捞礻柲樕怀粒麄儾辉侔蚜钑誀T當(dāng)成目標那最好,「最棘手的,會是隔壁班那個!
隔壁班的蜘蛛?之前岳天陽好像說過,妖后也是一隻蜘蛛,「還要多久?」
「最快三個、四星期,也許你先跟我們回去吧?」盡早回到鬼界,尋找將天炎劍引出來的方法,就不會再讓凌曉燭陷入險境。
凌曉燭搖頭道:「不行,你們不在,這里會變得更可怕對吧!
老師進教室后,兩人頓時安靜,凌曉燭拿出課本用鉛筆寫了幾行字,攤在岳天陽面前。
『我會想辦法找到炎光別讓同學(xué)陷入危險不然天炎劍就不還你』
岳天陽嘆口氣,點點頭。沒想到凌曉燭還比自己拚命,還敢和自己談條件,他大不了把凌曉燭殺了拿回天炎劍,丟下浮雨自己去找炎光,既省事又省時間,冷焰說不定也贊同這個作法,畢竟最有效率?上肋h也不會這樣做,更何況要使用這么暴力的作法,一開始就這么辦不就好了,何必融入人界接近目標。
岳天陽勾起唇角輕笑,或許人稱他作為鬼王過于優(yōu)柔寡斷,但無論結(jié)果是好是壞,他都極為享受,不殺凌曉燭,將來就得殺隔壁那隻蜘蛛精,即便在他眼里根本不值得稱為對手──也相當(dāng)期待未來交戰(zhàn)的片刻。
自從進入全盛期,校園充斥著各式各樣的妖魔,皆虎視眈眈的尋找目標。一放學(xué),凌曉燭就會被岳天陽火速轟出學(xué)校,很少見到忙碌的冷焰,也常常害他東忘西望,不是沒帶鉛筆盒就是來不及拿作業(yè),不過岳天陽都很好心的幫他送到家,或者打工的地方──懷川書店。
懷川書店的營業(yè)時間偏晚,正好能配合凌曉燭的放學(xué)時間,店長也知道他的家境,便在排班方面給予凌曉燭很大的彈性空間,主要工作是整理書柜與庫存,偶爾也會擔(dān)任柜臺人員。
某日晚上九點,坐在懷川書店柜檯內(nèi)、將中長黑發(fā)盤起的年輕男人聽見門鈴一響,抬頭見來者便拿出含在嘴里的棒棒糖,高喊:「曉燭,天陽君大人又來囉!
慵懶隨性的男聲傳進店內(nèi)倉庫里,凌曉燭正把一堆堆書籍從紙箱里搬出來,聽見店長呼喚,他先是翻了白眼,站起身將手上的灰塵隨便拍在圍裙上才走出去,「店長,你可以別這樣叫嗎?」凌曉燭不耐煩道。
先前岳天陽幫他刻上印記,隔天傍晚來打工,還沒進門,就看見一隻長著黑色狐貍耳朵的人坐在柜檯愜意的看書喝茶,凌曉燭以為自己走錯路,跑到女僕書店,可他定睛一看,那個人不就是店長嗎!后來才發(fā)現(xiàn),原來店長是一隻在人界經(jīng)營事業(yè)的妖狐,因為喜歡人界的環(huán)境就在此定居已有十年。據(jù)說,不老的容貌讓住在附近的三姑六婆驚訝不已。
「哎唷,不然叫什么,人家地位尊貴,總不能直接叫名字吧!闺m然這么說,店長依然癱坐在柜檯內(nèi)吃糖、看報紙,沒有任何接待動作,他轉(zhuǎn)頭對岳天陽邪魅一笑:「嘿,天陽君大人真貼心,常常送東西來,我都不知道曉燭這么健忘!
「他在學(xué)校腦袋比較不靈光,反正是小事,我不介意!乖捞礻柣匾晕⑿。
「誰腦袋不靈光?」凌曉燭走向岳天陽,搶走他手中的幾張考卷,「明明就是拜你所賜。」
岳天陽露出無辜的眼神:「那是為你好嘛,最近不都沒有遇到危險嗎?」
凌曉燭默不作聲,的確是事實。
「我也有幫忙喔──」店長刻意拉長音調(diào),手中的報紙捲成棍狀,輕敲凌曉燭的肩膀好幾下,吃糖的嘴含糊不清道:「受到天陽君大人的委託,他要我在你打工的時候注意你的安全,所以你是不是要更努力為我賣命啊──」
「對啊,店長這么好心讓你打工──」岳天陽附和道。
完全被兩個幼稚鬼聯(lián)合欺負了,凌曉燭決定無視他們,逕自走回倉庫繼續(xù)整理書籍。聽岳天陽說,在人界修煉而成的力量一到其他三界,威力會更為強大。店長在人界十年所修得的妖力,若回妖界極有可能成為狐妖首領(lǐng),聽起來確實厲害,但一想到他這么輕浮,跟岳天陽又很合得來,他覺得店長還是別回妖界對大家都好。
凌曉燭去工作了,岳天陽本應(yīng)離開卻還待著不走,悠哉的店長把棒棒糖指向岳天陽,挑眉問道:「干什么啊,天陽君大人還有事?」
「你對巢沒興趣嗎?」岳天陽單手撐在柜臺邊,似乎沒有要走的打算。
店長勾唇一笑:「那我還待在這兒?」
岳天陽聳肩:「隨便問問。喔,我又想拜託你一件事!
天陽君拜託的肯定沒好事,店長暗想,報紙丟在桌上,收起懶散的姿態(tài),正襟危坐,「請說,反正我也不能拒絕!顾伎计,他又補充:「我對你跟曉燭之間的事沒興趣,最好簡明扼要!
「你應(yīng)該知道。」岳天陽深吸一口氣,「浮雨有隻蜘蛛……那傢伙的力量非同小可,加上其他妖魔,我和冰演大概沒辦法完全保護曉燭,同時兼顧到浮雨的人!谷糁┲腠樌蔀槌驳氖最I(lǐng),屆時,要在不完全化身「天陽君」的情況下獲勝,也許很吃力。
「呵,是要我加入你們?」店長歪頭傾身靠在桌緣,紫色眼眸流露妖嬈,舌尖輕舔粉色的棒棒糖,「我的命也挺值錢的,有什么好處?」
岳天陽暗笑,「你自己心里有數(shù)。我可是『鬼王』,怎么會要求別人又不予以回報。你說對吧,黑狐?」連韓那都為其悲慟,妖界兩大妖狐的凄美愛情誰不知曉。這隻狐貍的愛侶逝去,自然會落入鬼界,只要讓冰演查一查,再稍微放水,一狐一鬼又可再度廝守,如此機會,怎能錯失?
「你……」店長噘起嘴,直起身板遠離眼前的人,故作嫌棄:「真是噁心!
岳天陽也使出無辜表情,「我第一次被人這樣說!
兩人暗中以眼神對峙,各不退讓,當(dāng)凌曉燭已經(jīng)脫下圍裙背上書包,從置物間走出來,看到岳天陽和店長還在柜檯前動也不動,「你們在干嘛啊?岳天陽怎么沒走?」
店長轉(zhuǎn)頭幽幽回應(yīng),一口咬碎糖果吞下,「我們在討論人生!
「半小時?」
「總之,我們回家吧!」無視店長的岳天陽向凌曉燭招手,已經(jīng)走到門外等著。
就算他不情愿,岳天陽仍會不死心的跟來,凌曉燭經(jīng)過柜檯時,有氣無力道:「店長,我走囉!
「明晚見啊,曉燭弟弟!沟觊L慵懶的趴在桌上,背后的狐貍尾巴微微搖擺代替揮手,「別再忘記東西了,我不想看到他!
「知道。」凌曉燭留下兩個字便關(guān)上門,輕聲問:「天陽,之前我沒問,感覺你跟店長認識很久?」除了冷焰,第一次看到知道岳天陽真實身分還可以這么自在和他互動的人,不一樣的是,店長對岳天陽不像冷焰般必恭必敬而是在調(diào)侃,岳天陽也沒擺出架子予以回擊,只有普通的斗嘴。
「之前你說他是狐貍我才第一次和他見面,后來想起以前他在妖界挺有名的!乖捞礻柶^想了想,「名字倒不記得!
「店長怎么了嗎?」凌曉燭意外的好奇。國中時,他遇上店長,店長非常好心的讓年紀還小自己在懷川打工,客人不多,但店長總是有穩(wěn)定的收入,足夠的錢可以支付他薪水,凌曉燭什么也不問,只覺得神祕。他知道店長是個非常慵懶隨興、充滿騷氣的男子,有時候愛說些令人討厭的話,看到別人生氣更樂在其中,也是很常鬧彆扭的人,從來不讓人知道他的名字,大家都稱呼他為店長。
「這個不好說吧,雖然不是秘密,卻是別人的痛處!乖捞礻柹斐鍪持笓u晃拒絕,殊不知是他自己懶得說,如果可以,等冷焰有空的時候再慢慢告訴曉燭也不遲。
痛處?原來店長是有難言之隱才什么都不告訴他,看不出來店長也有正經(jīng)的一面,「好吧,這樣八卦也不太好。」
兩人走進暗巷,兩旁都是舊公寓與幾盞光線昏暗的路燈,道路寂靜,只聞盡頭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愈來愈近、愈來愈大,凌曉燭緊張得不自覺抓住岳天陽的書包背帶,抬頭望向他,岳天陽則是無所謂的挑眉,兩人站在原地等待來者接近。
凌曉燭忽然心頭一緊,張嘴欲言,卻又說不出這種感覺,心里起了一波漣漪,漣漪慢慢擴大,腦袋轟轟作響,「天、天陽……」他丟下書包,猛然跑向前,朝腳步聲的方向奔去。岳天陽一愣,來不及思考便趕緊跟上,凌曉燭跑得異?欤怕艘幻胫豢吹靡娝⌒〉谋秤。
凌曉燭疾步飛奔,即使氣喘吁吁也沒有停下,當(dāng)他看見盡頭有著一團暗光,立刻加快速度,一個熟悉的身影映入眼眶,癱坐在地上,隱約被面前的巨大暗影籠罩著,「……董孝誠?」
「是你!」董孝誠驚慌回頭,霎時暗影移動,他右手緊緊握著,連滾帶爬退向凌曉燭,乾瘦的手臂猛抱著他的褲腿顫抖不止,「嗚嗚……」
凌曉燭一震,渾沌的氣場示意暗影是非?膳碌臇|西,他渾身緊繃、退后一步,董孝誠也跟著被向后拖,驚覺大事不妙。一隻一層樓高的蜘蛛腳踩出陰影,映在路燈下,本體發(fā)出喀喀巨響。
「快、快!」董孝誠伸長右手,凌曉燭低頭只見他拚命想往自己身上塞東西。一股異樣波動衝擊腦海,心底的漣漪沸騰,雙手微抖正要接下,剎那間,董孝誠的褲腳被蜘蛛腳刺中,以急速向后拖去,沒入陰影。
不到一秒的時間,四周一片死寂,彷彿剛才沒有發(fā)生任何事,凌曉燭呆愣在原地,遇見董孝誠那十秒鐘之間他似乎犯下了不可犯的嚴重錯誤。
凌曉燭邁開腳步欲跟上去,身后的岳天陽喊叫,用力握住他的左手腕,以免他太衝動自投羅網(wǎng),「曉燭!」
「放開!」凌曉燭近乎失控的大吼,手臂用力一扯,情緒激動,用力抓起岳天陽的衣領(lǐng)逼他傾身向前,「還來得及!那是……」
「不管是什么,現(xiàn)在都不是時候,回家去!」岳天陽揮開他的手臂,鉗住他的雙肩沉聲喝道。
「我……」凌曉燭咬著唇,岳天陽不曾對他斥喝,頓時覺得委屈,撇頭道:「只是想要救他……」
「他手上的東西……我……」
岳天陽不由微愣,什么手上的東西,他只感覺到那股與韓那相仿、強烈的蜘蛛妖力,才不讓凌曉燭接近,「你說什么?」
「唔……我不知道!」凌曉燭猛力推開岳天陽,放棄追上董孝誠的念頭,反正也跑了,蜘蛛怎么會輕易洩漏自己的行蹤。頭腦一片混亂,他吸吸鼻子有些哽咽,越過岳天陽,「回家了!苟⒄\一直沒被蜘蛛吞噬,就代表他還有利用價值,就算想找他也不知道他住在哪里,那么拚命要交給自己的東西又是什么?他如何找來這里的?明天去學(xué)校不知道能不能見到他……
「站住!乖捞礻栟D(zhuǎn)身右手扣住他的肩膀,「你指的,莫非,是炎光?」
「炎光長什么樣子?」凌曉燭沒有回頭。
岳天陽頓了一下道:「是一團光,紫藍色,中間有結(jié)晶,在人界也許是紅色!
「沒看見!
「我知道了,我跟冰演會去找董孝誠,今晚就去。」隱隱查覺凌曉燭在生氣,岳天陽放軟聲音,「你待在家。」
聞言,凌曉燭終于轉(zhuǎn)身,「真的?」睜大眼,沒想到岳天陽這么容易妥協(xié),自己可能太得寸進尺。
「是。我想,也差不多該讓事情結(jié)束。」岳天陽深深凝視著凌曉燭的瞳眸,彷彿欲望進其深處的靈魂,「對不起,連累你了!
聽來內(nèi)心本該釋懷的話語一進到凌曉燭耳里,莫名變調(diào),岳天陽說了連累?
不懂為什么岳天陽說的好像他是局外人,事實上,如果天炎劍不存在于他體內(nèi),確實是跟他們沒有關(guān)係。凌曉燭瞪眼道:「既然如此,明天等你的消息。」
回家后,凌曉燭迅速洗了澡、吹乾頭發(fā),將自己甩到床上,把臉埋進枕頭。今晚的事發(fā)生得太突然,讓他措手不及,要是他能即時接下董孝誠給的東西,說不定一切問題就能迎刃而解。
他記得當(dāng)時在暗巷除了蜘蛛,還有不能說吸引、也不是呼喚,而是令他充滿悸動又不敢輕易靠近的力量,因畏懼而遲疑,他才錯過拯救董孝誠的機會。凌曉燭自責(zé)的閉上眼,一顆淚珠滑至耳際。
昏昏欲睡,朦朧間,腦海浮現(xiàn)了天陽君那不陌生的背影。
雖然看不清容貌,只見他長發(fā)隨風(fēng)飛舞,用力抹去嘴角的鮮血,隨即露出倨傲笑容,旋身一掩,火花激起,如巨型長矛的蜘蛛腳于面前揮空,身后又飛襲一條血色長鞭,他以劍擋來者,拂袖劃出烈焰,敵人急退而展翅飛升,攻擊另一個形如蜘蛛的目標。擊劍、舞鞭、釋毒,電光石火,三者交手數(shù)十次,戾氣迸散,頃刻,光線一暗,什么都看不見了。
「啊……我好像忘記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