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歡在衙門里當差已經(jīng)有十二年時間了,還沒有遇過這么棘手的問題。
兇殺案嗎?是的,干他這行,能讓他把事情掛在心里的,也只有跟自己工作有關(guān)的事兒了,否則像他這樣孑然一身,又沒成家,只跟兄弟們窩一間破房子的人,哪有什么好掛念的。
但是眼前這麻煩事還不是三言兩語就能擺平,他握緊自己的拳頭,指關(guān)節(jié)巴拉巴拉作響。
糟糕透頂!難怪今天一大早出門給鳥屎給噴中!高歡的臉色相當難看,像剛從冰窖里走出來似的鐵青,一旁衙里當差的同僚們見狀也紛紛躲到一邊去:「高歡頭兒…」
「你們都先出去吧…」高歡說著說著走進小牢房,這里是暫時關(guān)押嫌疑人犯的地方,頭兒說話了,一旁看守待命的弟兄互看一眼后也很識相的離開,不一會兒,這小牢房里只剩下高歡,跟剛剛被押解進來的嫌疑犯人。
高歡看一眼周遭,相當安靜,那群弟兄躲的老遠,方便他行事,這是平日相處來的默契,高歡打開牢房的門,趁著四下無人,一把衝進去揪住犯人衣領(lǐng):「你馬!你不是說你跟點兒兩人去荊州採買貨品去了,居然採買到『鬧出人命』?」
「哎呀輕點…大哥,你抓痛我了…」那人縮著脖子。
「我還想打你一頓!」高歡憤怒著:「點兒呢?他不是跟著你一塊去荊州,他人呢?」
「點兒我叫他自己把貨先盤回去,」那人嘿嘿的笑:「我哪知道想賺個『外快』也會出事情?」
「我去你的!」高歡把那人甩了出去,那人在草蓆上滾了一圈又俐落的翻身站起,嘻皮笑臉的。
「大哥,我是你親弟弟耶!這樣對我…」
高歡罵道:「我呸!你給我捅出這簍子,還指望我高興的起來?」
這人是高歡的二弟,叫『高超』,也不能說他不學(xué)無術(shù),只是他平常除了跟他弟弟『高點』一起做點正當生意外,自己還到處兼差做些『小買賣』,這幾年銀子攢得不少,可他相當摳門,錢只進不出,是標準的一名守財奴。
高超撓了撓頭:「人又不是我殺的,大哥干嘛這么緊張?」
「你以為你講這番話,縣太爺會相信?」高歡站直身子:「就像你脫光衣服在一個女人床上,然后你說你什么事情都沒有做?見鬼!誰會信?」
高超搖頭:「大哥你怎么這樣說!嘖嘖…」
「要不然怎么說?」
高超微笑著:「好歹前面要加上『美女』兩個字才行,你知道你弟弟我風(fēng)流瀟灑英俊又多金,多少女人巴著我不放!我眼光可挑的很…」
高歡一聽,一個箭步過來舉手便打,高超趕緊往一旁跳去。
「給我耍嘴皮子!」高歡怒斥:「還不快把事情的原委講出來給我聽,我好替你拿主意…」
高超躲在一張桌子后面,看他哥哥這樣說之后才把頭探出來:「說就說!又沒什么不可告人…」
這高氏一家三兄弟,大哥高歡,正好卅歲,在衙門里當差,憑著這幾年高破案率,維持地方治安有功,給他混到個總捕頭職位;二弟高超,二十五郎當,到處找門路賺各路錢財;小弟高點,剛滿十八,安分守己,專盤地方南北雜貨來賣。三兄弟都沒有成家,自小感情相當?shù)暮茫靖邭g期望這兩個弟弟能好好念書,進太學(xué)入國子監(jiān),中個科舉來光耀門楣,沒想到這兩個弟弟都不喜歡念書,都只想經(jīng)商賺大錢,搞的他也只好隨便他們了,人各有志,勉強不來。
這回高超跟著最小的弟弟高點,兩個一起去荊州採辦商品,打算趁過節(jié)賺點蠅頭小利。他這弟弟年紀輕,又乖又聽話,他十分疼愛這個小弟,捨不得讓他吃點苦,一路上只有這弟弟騎馬,高超自己則為了省錢用步行。到了荊州,高超跟店主討價還價一陣子,才勉強讓店主以最便宜的價格把貨品批給他們,原因也很簡單,高超看準了這店主家的女兒,喜歡上他家的小弟高點,正好拿來殺價!
「沒想到你這臉還蠻好用的,」高超把貨品綑到馬背上,讓高點跟著他一起步行打算回徐州:「瞧…這樣就殺到我理想中的價格,這批貨如果可以順利賣出去,利潤以兩倍計!」
高點的個頭有點小,這是因為他小時后早產(chǎn),加上營養(yǎng)不良所致,所以他母親給他起名叫『點』,意思就是個『小不點』。
「超哥,」高點牽著馬韁繩:「你剛才殺價忒兇狠了,我看劉老闆有點不高興吶…」
高超嘴里咬著小草嫩枝,嚼了嚼,然后吐到一邊:「那劉老頭有什么好不高興的!平常賺那么多不義之財,我只不過跟他分一杯羹!
「二哥,你那么會做生意,怎么不乾脆打個店面盤貨來賣?」高點看著他二哥:「總比我們只能在攤位上叫賣來的好!
高超道:「你怎么知道你二哥沒這個打算?」
高點瞄一眼他二哥:「我看你省錢省成這樣,還以為你只打算做無本生意,擺擺地攤就好…」
「我可是在為你跟大哥的未來在計劃著…」高超哼哼的說:「咱爹娘兩腿一伸,什么都沒留給我們,連現(xiàn)在住的這間破房子,也是大哥當差幾年才買得來,哪家姑娘肯嫁到咱們這窮人家來啊?大哥又老實,不貪不取,我沒見過這么二愣子的差爺…」
高點道:「大哥也說了非分之財不要去貪,尤其他身在公門!
「身在公門才好修行嘛…」高超道:「大哥『拿人錢財與人消災(zāi)』的道理都不懂,真是白混公門十二年!
高點不以為然:「二哥你這樣好市儈!什么都朝利益去想,做人的原則都不要了!
高超拍了高點的腦袋一下:「怎么這樣說你二哥,我也是只賺該賺的錢,傷天害理的事情我也不敢去做,所以只好注定咱們兄弟窮苦一輩子…」
兩兄弟一路上聊天打屁,就這樣也輕松愉快趕了幾天的路,眼見就快到徐州,天色已晚,當晚就在一間客棧打尖住宿。
沒想到事情就這么來了。
李珽找上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