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甜甜,文莉莉。
很順口的一對名字。
她發(fā)現(xiàn)于甜甜尸體的時候,學(xué)生證正好從她破口的校服裙里掉出來。
文莉莉覺得,自己可以用“于甜甜”的名字活下去,活在這樣對調(diào)的平仄聲里,又是對調(diào)身份,祭奠好自己的過去,又迎來自己的新生。
再沒有比末世更好的“重開模式”了。
她是施若寧的妹妹,但她打心底不這么認為,與其說什么金蘭之情,她應(yīng)該只是施若寧的“師妹”。
但這點糾錯,并不代表文莉莉不會記得施若寧的好。
但她記得施若寧的好,并不代表她在帝陵第一次見到施若寧,就會上演故交重逢的畫面。
她已經(jīng)下定決心,要以“于甜甜”的身份活下去,而不是“文莉莉”。
文莉莉是“文莉莉”的時候,終日只能想著怎么依附男人上位,雖然她只有十幾歲,臉上嫩得掐出的水好像青春不逝,但是“媽媽”已經(jīng)開始警告她們出身未捷身先死的后果,從頭細算起培養(yǎng)她們的種種花銷,還有那看似是母女情深的親情教育。
那是一道道催磨人心的刀口,淌著蜜和血。
活過來的女人也很多,施若寧是一個標(biāo)桿。
業(yè)內(nèi)標(biāo)桿。
施若寧作為她們的標(biāo)桿的話,文莉莉很容易心如死灰,不是誰都可以成為施若寧。
何況施若寧有什么好的呢,她只是一個把“惟命是從”做習(xí)慣的女人,表面風(fēng)光,風(fēng)光到底又怎樣,文莉莉不羨慕。
但施若寧茫然無措地回到帝陵,卻讓文莉莉想起她第一次到“家”里,她招呼她的場景。
同病相憐的話,不會經(jīng)常回憶,但會記得那份溫暖。
這次的不承認,她們過后就永遠是陌生人了。
文莉莉突然沒有那么心安理得。
也許有些人記得你的過去,那段過去再不堪,那些人都會有你想敘舊的地方。
她沒有再用「變形」恢復(fù)成文莉莉的樣子,她厭惡“文莉莉”的那張臉,面容姣好,五官卻永遠會被挑剔到錯處。
文莉莉就用“于甜甜”的臉對施若寧解釋了一切:“喪尸爆發(fā)的時候,我們是在S市旅游,七個人,那邊的城市動蕩起來就暴露出太多問題,食物匱乏、信息混亂、再加上我們都是女人,麻煩越來越多。我很容易就逃走了,我覺醒異能以后,可以躲在喪尸里行動,就可以逃得更遠!
施若寧沉默。
沒有想到,母親和那些去S市悠游度假的姐妹,喪尸爆發(fā)以后,她們那里會是這樣的發(fā)展,文莉莉當(dāng)機立斷的選擇離開。
換做施若寧,她……未必會。
“我不是第一個逃走的,你知道誰是第一個嗎?”于甜甜這樣問,施若寧搖頭,她不知道,但以她的判斷,會是誰她心知肚明。
文莉莉把另一個女人供了出來,挽回一下她那時棄他人不顧的罪惡感:“是趙些清。”
趙些清,是她?
如果說有個撈女班,她們都是學(xué)歷精細到對應(yīng)工種的撈女,那施若寧和趙些清是一屆。兩年前,施若寧二十六歲已婚四年,趙些清二十四歲還在男人堆里花。文莉莉不相信,施若寧猜不到那個打頭陣的叛徒是趙些清。
趙些清,是撈女班里的“問題分子”。
但她的任務(wù)完成率是很高的,連“母親”都拿她沒辦法。
施若寧知道是趙些清后,反而出了一口氣一般,無聲笑出來:“是她會做的事情!
“呵,”文莉莉的仇恨卻更長更久,少女面露惡意,“但谷晴紅并沒有死,兩年了她還沒有死!”
禍害留千年,魔鬼在人間。
末世動亂,為什么,怎么都聽不到她的死訊呢?
谷晴紅——是她們的“媽媽”,她們的監(jiān)護人,她們的訓(xùn)練師。
在谷晴紅聽不到的地方,她有各種各樣惡毒的別稱,文莉莉直呼其名,趙些清若是在,會叫她“老鴇子”、“拉皮條的”等等。
施若寧如今聽見谷晴紅的名字,恍如隔世,已經(jīng)沒有了任何情緒,反而對一臉怒意的文莉莉細摳字眼:“你怎么知道?你怎么會知道她這兩年都沒有死?”
文莉莉正了正神色,仇恨緩緩度過去,就這樣告訴她自己的機密:“因為我的「變形」,生者無效,只能變身為見過的死者。”
以她變身的時間點為限。
兩年里,文莉莉每當(dāng)被噩夢糾纏不休的時候,她總是試圖變成“谷晴紅”,卻都是一場場徒勞。
也許她哪一天停止追究那女人的死訊,她終于可以證明自己已經(jīng)卸下一切,以“于甜甜”的身份得到新生了。
“你只能變成見過的死者?”施若寧訝異,這個限制條件,突然又有了占卜生死的絕對準(zhǔn)確。
施若寧站起來,不由得看著她,乞求出口:“你能試試看,變成謝惟嗎?”
這個問題,驀地讓文莉莉一愣。
文莉莉在施若寧的盛大婚禮上見過謝惟,她應(yīng)該叫他姐夫,但文莉莉只是被男人的出眾相貌驚住過幾秒,她還是覺得那是一場冗長的權(quán)色交易罷了。
要說為什么。
男人只對施若寧有耐心,酒席桌、會客廳,他對她們的眼神,空無一物。
文莉莉后來,在她得不到又看穿她的男孩身上,熟悉到這種輕視。
“你確定?”文莉莉重新確認了一遍,施若寧也許愛著她的丈夫,但很有可能會是迎面一擊,知道他的死訊。
施若寧沉默了一瞬,還是重重點了頭。
兩年了,心頭大石,她想知道謝惟的生死。
“我試試!蔽睦蚶蚺α艘幌拢貞浧鹉腥诉^目難忘的輪廓和骨相,五秒過后,依舊沒有任何變化。
謝惟是活著的。
文莉莉替她松了一口氣:“你應(yīng)該放心了!
施若寧攥緊的手,嵌進肉的指甲,終于得以松開,她知道,他會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