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予洲會來,施若寧知道必然是謝忱安排的了,夏予洲可以放「隔音空間」,這對于只有聽覺沒有視力的喪尸來說,是buff,而且不損一兵一將。
“施若寧,有事可以叫我!毕挠柚扪b完紳士,撇了段羌一眼,觸到段羌促狹的眼神,臉上并不平靜。
施若寧的眼珠子在夏予洲和段羌之間溜了溜,正這時,門口響起了敲門聲。
一個神情惶然的女子,出現(xiàn)在眾人的視線里。
是毛蕾,木系異能者,也是段羌和她換的寢室。
毛蕾雖是鵝蛋臉,尖下巴,卻并沒有一絲精明感,眼下掛著深深的眼袋,像是幾夜幾夜都沒有合過眼,她的嘴唇起皮得可怕,施若寧不知道這個基地的老人里有多少聽過她那不厭其煩的說辭。
毛蕾,只是在找她的母親。
在末世里失散的母女。
末世里,生離和死別,折磨人,折磨同一種人。
她走過來,猶猶豫豫對那老鄧頭開口:“請問,有任務(wù)要出嗎?”
沒等老鄧頭說話,她就看見施若寧手里的任務(wù)單,馬克筆寫著的“B級任務(wù)單”,已經(jīng)圈好了重點去的地點。
T市的第八人民醫(yī)院,以及周圍幾個市民超市和小診所。
“刷”的一聲,施若寧的手里一空,任務(wù)單被毛蕾搶走了,很快在她的手里卷皺起來。
“八院?”她的聲音激動起來,殷切看向老鄧頭,“這趟應(yīng)該我也能去吧!鄧伯伯?”
毛蕾是木系異能者,照理說,能勝任的任務(wù)很多。
這里所有人之中,唯獨是老鄧頭跟毛蕾交集最多的,也只有他回避她殷切的目光,語氣卻假裝隨意:“正好缺人,毛蕾你啊,也可以去!
老鄧頭手腳麻利,很快又把一份任務(wù)單遞了出去,這一份沒有遞給毛蕾,而是補了施若寧手里的空檔。
雖然大家都是一條船上的人,但也分船頭,還是船艙底。
施若寧沒有品味出這種輕視她的動作,她一向是順從大于三思的女人,只是又捏好了手里的任務(wù)單。
兩男兩女,出了防護(hù)墻,出了校園,開始在這炎熱天里,沿著地圖行進(jìn)。
末世里,找一部掛著車鑰匙的車并不算難,他們成功上了車,后座里坐著兩個女人。
他們都看得出毛蕾異常的興奮,只是分有興趣和沒有興趣。
“你是有什么線索嗎?”施若寧看著她手里那張越捏越皺的單子,輕輕地問她。
施若寧的聲音總是溫柔的,溫柔的聲線,圓融的咬字,正好是大部分人悅耳的范圍內(nèi)。
“……我媽媽有些高血壓,降壓藥她總要囤的。”她沒有看施若寧,不做什么交際的表面工夫,匆匆回答了她的問題,伸長脖子向窗外探去。
施若寧便也往外面看去,陌生的城市,重重的破敗景象不斷后退,她并不是T市人,只是知道她丈夫在N市軍區(qū)才會選擇走這條路。結(jié)果,兩年了,從B市,到T市,她和謝忱只在兩個城市里打轉(zhuǎn)。
一方面,他們要一步步騰挪到N市,另一方面,又在期盼這個世界、這個時間點,已經(jīng)醞釀出了“尋人尋物”的異能者。
“停車!倍吻纪蝗怀雎。
“怎么了?”夏予洲的手搭在方向盤,并沒有聽他說的,“第一次出任務(wù),你不會嚇尿褲子了吧?”
“……不見了!倍吻嫉拿佳弁赋雒C然,幾人靜靜等他的下文,“八院不在那里了!
夏予洲一聽這話,把速度降了下來,空氣里陷入了詭異的安靜。但在施若寧這個異鄉(xiāng)人眼里,她還是只看見了那些鋼筋混凝土的建筑物,也許里面少了一幢,她并不清楚。
“開……開過去看看吧!泵俚馈
等真正靠近任務(wù)單上的目的地,眾人的神情都不對勁起來。
T市第八人民醫(yī)院消失了。
連根拔起,又像是徹底夷為平地——連地下的地基也沒有放過。車子開到那醫(yī)院邊,四人從車子里走出,土腥氣新鮮,只看見大片望不到盡頭,很深很深的土坑,如同一片干涸的海。
施若寧的手指微微顫抖,幾百畝地,一片空曠,悍然巨物的異能,甚至比大自然更無情,帶給她的就是這種渺小的感覺。
“是異能者嗎?”她轉(zhuǎn)身去問另外三人。
段羌挑眉,他的神情又從嚴(yán)肅轉(zhuǎn)為一種淡然的肆意:“看來,醫(yī)院被人偷走了!
“空間系?”她追問。
段羌看她認(rèn)真的神情,聳了聳肩:“應(yīng)該是……嗯,別懷疑我,我可沒那么大本事!
夏予洲蹲下身,看著那片空地絮叨:“正經(jīng)人偷醫(yī)院做什么?”
“哪里不需要醫(yī)院?”接連輕飄飄的語氣踩中了一旁毛蕾的死穴,她本就是不會忌憚著誰是什么外勤A組的人物,只顧著質(zhì)問夏予洲,“只有我們這些基地,要人自己進(jìn)化!那些有基礎(chǔ)病的,哪個不需要醫(yī)院的醫(yī)療?說是基地、說是什么避難區(qū),不過就是個難民營!人當(dāng)牲口養(yǎng),牲口都當(dāng)不了就說什么物競天擇……”
毛蕾的話音逐漸顫抖起來,她跪坐在地上開始嗚咽,說著沒有人可以聽懂的話,她突然的情緒失控讓在場的三人都失了言語。
施若寧率先走了過去,作為最年長的那一個,又同樣是女人,她的功用無非是這些。施若寧蹲在她身邊,扶住她顫抖的肩膀,安慰她:“現(xiàn)在醫(yī)院沒有了,但還是有診所和超市可以搜查,我們可以把這一片搜查完,不要太難過了,毛蕾!
她很擅長把安慰的句子說得很長,情真意切,但很多時候,這些話是糊弄學(xué)的溫柔版本。
即使這樣,施若寧內(nèi)心還是有些羨慕哭出聲的毛蕾。至少,她知道自己的母親留在這座城市,至少,她還有一些“線索”,去尋找她的母親。
這種對比,讓她明白,比渺茫的希望更渺茫,她很難再找到自己的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