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我的視線太明顯,鎧甲帥哥扭頭看了我一眼,視線飛快的被阿利克西歐斯截住。
阿利克西歐斯自然也注意到了我不同尋常的目光,他全部理解成不怎么好的意思,眼神格外兇惡瞪回去的同時,摟著我腰間的手又緊了緊。
被叫到名字的伊萊安站起身,走上前對著皇帝恭敬行禮。
“我為偉大的沙汗沙赫獻(xiàn)上無數(shù)珍寶。烏茲寶刀三百柄,大愛奧尼亞的良駒三百匹,還有無數(shù)珍貴的財寶,香料,絲綢。這是我從伽德賽斯王手中得到的禮物!
皇帝聽著,并不顯得十分高興的樣子,客套的點(diǎn)頭稱贊。
不高興就是不滿意,我看見宦官對伊萊安的敷衍怒目而視。
伊萊安垂著頭,腦袋埋得低低的,宛若鴕鳥。
面無表情的盯了他半晌后,皇帝突然夸張的大笑出聲。
他的笑聲渾厚、魔性,像是老公雞在打鳴,聽的我起一身雞皮疙瘩。
“好啊,好,好!”皇帝用手拍腿,“行,有心了,下去吧!
鎧甲大哥回到座位上,繼續(xù)喝酒吃小菜。
我皺著眉頭看了他一會,發(fā)現(xiàn)他只是專注的盯著自己的盤子,什么都不干。
又是一陣觥籌交錯的熙攘,接著有一群身著白袍的祭祀上前為皇帝祝禱。
我看了一會,下意識的扭頭看向坐在我正后方的那個穿著祭祀長袍的年輕男子。
他無悲無喜的看著前方,和我視線對上后,表情微微僵住。隨后我看見他若無其事的移開了視線。
這時,為首的一個祭祀嚴(yán)肅道:“偉大的眾王之王,承蒙您的恩寵,承蒙偉大光明神的庇佑,我為您帶來了您期盼已久的好消息!
皇帝有了興趣:“噢?是什么?”
那祭祀側(cè)身示意,一個年輕的實(shí)習(xí)僧侶端著一個木盒走上前,跪下,匍匐在地,把盒子高高的舉起。
“這是我等盧帕一族尋覓已久的眾神之書,阿維斯塔·無上智慧的第三部殘卷!奔漓胝f。
皇帝上身微微前傾,顯然頗為震驚。他猛地一拍扶手:“什么?!可當(dāng)真?”
“當(dāng)真,陛下。萬萬不敢欺瞞!奔漓牍е(jǐn)?shù)溃邦I(lǐng)導(dǎo)我們的阿維瑪大祭司占卜出了殘卷出世的日期和地點(diǎn),果真在一處隱蔽的山洞找到了它。那處山洞已經(jīng)被我們派人圍起,如果推測沒錯的話,那邊是當(dāng)初先祖伊蘭曾經(jīng)修行的地方!
“……果真如此,那便真的是天大的好消息!”皇帝竟激動的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陛下稍安勿躁。大祭司第一時間解讀了該卷,您是否想要聆聽其中內(nèi)容?”祭祀說。
皇帝深吸了口氣,坐了回去:“大祭司做得好?欤旄嬖V我圣書上都說了什么?”
祭祀深深地吸了口氣。
一時間,室內(nèi)氣氛都嚴(yán)肅起來。
“偉大的眾王之王,那書上說……先知預(yù)言到了災(zāi)難的出現(xiàn)!奔漓胫(jǐn)慎的開口。
一聽到災(zāi)難出現(xiàn),皇帝立刻皺起眉頭。
祭祀音調(diào)高楊,“這災(zāi)難化作邪魔,侵占了一位罪孽之徒的身軀,企圖在歐爾穆德之光下隱藏自己,悄悄潛入到您身邊,對您和您的王國不軌!
祭祀步步緊逼,不給其它人喘息的機(jī)會。
“看到了…他正是看到了,才來到那處山洞修行。他與光明的歐爾穆德溝通,說,他必定幫他的子息指出惡鬼所藏之處,讓他無所遁形!烈焰的光輝代表著他的權(quán)能,我等子息必須以火焰灼燒他!用日光暴曬他,讓其中蘊(yùn)含著歐爾穆德大神的光明力量清除一切黑暗!”
皇帝抽了口冷氣:“竟如此嚴(yán)重了么?要動用這等刑罰……!那山洞在何處?”
祭祀眼神閃了閃,吐出一句話。
周圍眾人聞言頓時議論紛紛,目光不斷的投向伊丹和伊扎克的方向。
好吧,這下我懂了。原來我身后這位神職人員也安排了一出企圖置伊丹于死地的把戲。
“這方位……等等,按照星象而言,如今指向的位置……”皇帝手指掐訣。
掐了半天,一陣東西南北的指引,最后對準(zhǔn)了伊丹的位置。
“邪魔的化身就藏在這間屋子,我們應(yīng)當(dāng)立即施以火刑。請陛下批準(zhǔn)!”祭祀惡狠狠的瞪著伊丹。
伊丹還是那副面無表情的樣子。他支著腦袋的手帶著身體一晃一晃,看樣子他覺得非常無聊。
聽到祭祀對著他指責(zé)的話,伊丹冷笑了一聲。
“索亞爾,這究竟是怎么回事?”皇帝沉著臉瞪向伊丹。
伊丹站起身來,從桌子后面繞到前方,在皇帝下首微微俯身行禮。
“陛下,您說的是這位祭祀大人指出我就是殘卷上所說邪魔俯身的人嗎?”伊丹問。
“正是如此,”祭祀開口,“山洞就在埃蘭遺址不遠(yuǎn)處的一座山坡上。哼,前些日你們這些大逆不道的家伙大肆改造庭院,搬走許多石塊,這才讓山洞現(xiàn)世。這是神對你們不義之舉的懲罰!”
伊丹懶洋洋的瞥了祭祀一眼。
“所以,你的意思是說,要用火將我燒死?”
皇帝皺眉望著下方:“怎么如此,怎會如此?可是為了安寧,看來不得不……”
“感恩吧,邪魔。火焰的光輝會讓你化為灰燼!”祭祀惡狠狠的說,“請陛下允許我派人將他帶走,執(zhí)行死刑!”
伊丹不以為意。他沒有看向皇帝征求辯解,而是一直盯著來者不善的祭祀。
“我覺得火刑這個建議不錯。”伊丹說,“你說邪魔就在這里,那不如我高聲詢問一下,看看大神是否會回應(yīng)?”
祭祀皺眉:“你放肆!請神必須經(jīng)過祝禱和純凈無邪的靈魂…!”
伊丹微微抬頭:“偉大的歐爾穆德,光明的化身。我請求您的憐憫,降下天罰賜予邪惡的存在以徹底的毀滅,來彰顯您的權(quán)威!”
他完全不回應(yīng)祭祀的態(tài)度讓祭祀愣了一下。
祭祀怒不可遏:“大膽!放肆邪魔,竟敢冒犯天顏……陛下,快將其捉拿!”
就在此時,一簇火苗突然從那祭祀的袍角處燃燒起來,并很快的不斷向周圍傳染。
周圍的人群見狀,發(fā)出低低的驚呼。
祭祀見狀,大吃一驚,連忙不斷的撲滅自己身上的火。
伊丹站在一旁微微欠身:“火焰居然自己燒灼起來了,看來是你污穢的靈魂吸引了歐爾穆德大神的懲罰。”
場面頓時混亂起來,所有賓客都站起身,離得稍遠(yuǎn)一些的后退跑開,又被衛(wèi)兵攔住,站的近的則紛紛向兩側(cè)擠,生怕火焰燃到自己身上。
“黑暗的邪魔降臨在此處——也就指的是,站在眾人眼前的祭祀您吧?”伊丹說著,看向上首的皇帝。
皇帝微微瞪大了眼睛,看著眼前身上燃起火焰的祭祀一言不發(fā)。
“不,不,陛下——啊啊啊!陛下!是這邪魔陷害于我,陛下!”祭祀已經(jīng)疼得滿地打滾。
火舌順著他的衣擺一路飛速的燃燒,很快就逼近到頭頂,將他燃成了一個火人。
他胡亂撲騰,蹭著自己的身體,不住的發(fā)出慘叫。
這時,兩個抬著水桶的衛(wèi)兵一路小跑上來,對著祭祀兜頭澆了下去。
可是火舌只是晃動了一瞬,毫無熄滅的意思。
“不,這不可能!”眾人更是大為震驚。
就連皇帝,那從一開始就一直保持著的鎮(zhèn)定表情都有了微微的松動。
“這是神的火焰,是不可被凡間的水澆滅的!币恋u搖頭。
祭祀的叫聲逐漸凄慘,火光之下,人的臉已經(jīng)燃盡,只剩下漆黑的骨骼在繼續(xù)燃燒。我仍可以分辨他的五官,那骷髏的牙齒一張一合,發(fā)出不知是關(guān)節(jié)撞擊還是火焰燃燒的脆響。那焦黑的手向前方努力伸展著,展現(xiàn)出瀕臨死亡的悲鳴。
見狀,皇帝不得不出聲道:“快……!快來人!把這該死的瀆神者給我拖下去!”
但是,被皇帝授意要拖走祭祀的衛(wèi)兵根本不敢靠近這個火人,每當(dāng)靠近那火焰就像活了一樣試圖卷上來,逼得他們后退。
皇帝神情一變再變。他雖沒看向伊丹,但我卻能察覺到他全身心的注意力都放在伊丹身上。
火勢越來越小,徹底熄滅,地面剩下一個隱約看出掙扎人形的黑色印記和一灘粉塵,以及空氣中彌漫著的肉類徹底燃燒的氣味。
周圍一片死寂,直到“咚”的一聲,我看到坐在皇帝附近的一個胖老頭昏了過去。
周圍的一群侍從連忙撲上去叫喚,試圖把他扶起來。
“快,快讓醫(yī)者來看看!”皇帝正色道。
他左右看了看,站起身快步走到胖老頭旁邊:“今天就到這里,各自散了吧!
剩下的賓客陸陸續(xù)續(xù)的離開,我被阿利克西歐斯帶著朝門口走去。
還沒到門口,伊丹走到了我的身邊。
“去我那里住!彼f。
“不,我們在皇宮有住的地方!卑⒗宋鳉W斯冷冷的盯著他。
伊丹側(cè)過身,雙手抱胸望著我。
“許久不見,你就沒什么想和我說的嗎?”
我望進(jìn)他綠色的眼睛里,和他默默的對視片刻。
而后我看向阿利克西歐斯。
阿利克西歐斯斜眼看我,飛快的把頭扭到一邊。忍了忍,又扭回來一點(diǎn)。
他沒好氣的說:“去就去。正好我也有事和他說!
“走吧!币恋ぢ氏冗~過了門檻,身后跟著一隊(duì)黑衣勁裝的侍從,他們從皇帝安排的待客處里拿回了自己的佩刀。
我小跑著跟了過去,跑到伊丹身邊。
兩人不知說什么,就默默走著。他步伐不算快,甚至有點(diǎn)屈就我,以至于身后跟著的侍從都放慢了步調(diào)。
“跟我住是對的!卑肷,伊丹打破了沉默。
“為什么?”我問。
伊丹笑了笑:“皇帝肯定對你們的住處動了手腳,搞不好半夜會遇到不好的事!
“就算那么做也沒關(guān)系!卑⒗宋鳉W斯冷哼一聲,“我會處理好的。”
“你倒是別太自信,”伊丹挑釁似的撇了他一眼,“你就這么肯定皇帝不會為了對付你用禁藥?你到這里也有要把這東西搞到的目的吧?”
阿利克西歐斯眼神閃了閃,扭到一邊。
“皇帝不會真的想讓我挑那五個男人中的一個結(jié)婚吧?”我蹙眉望他。
伊丹瞇了瞇眼:“你想挑一個?”
我察覺氣氛不對:“誰想挑了?”
伊丹對我笑了笑:“你挑也沒事,我不會把你怎么樣的!
說著他伸手摸了下我的側(cè)臉。
“我只會把那男人弄死。”語氣冰涼。
我縮了下脖子,躲開他的手。
“暴力狂!蔽亦洁。
伊丹哼哼,很自豪似的。
我看了出來,那五人都是皇帝挑出來對付伊丹的。
或者說,是試探的。
他可能聽到一些伊丹的傳聞,對諸多有關(guān)他的事不了解但卻生氣于他挑釁他的權(quán)威。
這五人各自在這場宴會中準(zhǔn)備了對付伊丹的手段。分別是美麗舞姬,美麗少年,戲劇耍刀,祭祀裝模作樣的獻(xiàn)寶。還有穿鎧甲的伊萊安,他應(yīng)該也有準(zhǔn)備,但可能是發(fā)現(xiàn)了情況后秒慫,轉(zhuǎn)而交出了一大筆錢財求皇帝原諒。
那文士比較警惕,并沒有想要對伊丹動手。他可能想循序漸進(jìn)的把人派到伊丹身邊,再圖謀不軌。而伊丹的身手讓他慶幸他沒有真的對他動手。
美麗舞姬想要下毒,反被毒死;裝作喝醉耍刀的反被刀劈了腦袋,如果說到此為止的一切還在皇帝預(yù)料中的話,那么后面那個我身后的小祭祀安排的獻(xiàn)寶與污蔑反慘遭報應(yīng)的這一幕,已經(jīng)讓皇帝穩(wěn)若泰山的心境搖搖欲墜。這種態(tài)勢表現(xiàn)了出來,并沒被他壓在心底,足以證明他的震驚。
神力——真王——這個壓在心頭的事情究竟是一個按照政治意圖編造出來的謊言,還是確有其事?超自然的力量非人力可違背,神秘且不可戰(zhàn)勝,讓老奸巨猾的皇帝內(nèi)心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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