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梳理著心中的疑慮,馬卡斯大叔已經(jīng)上值并求見。我見了他,他說:“關于皮特拉克斯的情況,還需要您的意見。另外,艾娜說想見您,她有重要的線索!
“元老院那邊怎么說?”我把昨天抄下來的文件翻到皮特拉克斯死亡那一部分。
“法理上來說,皮特拉克斯持有有力的身份證明文件,他作為埃爾瓦的孩子這件事沒有改變。更何況,塞爾西皮婭夫人還活著,她作為皇帝的遺孀,對于殺死丈夫的兇手如何處置也要聽聽她的意見。元老們……一致認為,皮特拉克斯身份特殊,他在牢里的時候判決并沒能完全執(zhí)行,他還不是以完整的罪奴身份死亡的。只是一個罪犯。所以,還是要等韋魯斯大人的決策!
啊“行吧,我明白了!蔽遗牧讼乱巫臃鍪,“那就見見艾娜吧?纯此f什么。”
我在椅子上坐著,戴著鐐銬鐵鏈的艾娜被運到了我這里。
她是重傷皮呂西致其死亡的兇手,事發(fā)后早被關了起來,只是因為還沒有被正式起訴,所以帶出來還算容易。
艾娜渾身是傷,神情呆滯?匆娢液,她的目光變得幽深,陰沉,意味難明。
我只覺得她身上有股寒意傳了來。
“你想說些什么?”我問。
波卡呂斯和助手帕爾卡已經(jīng)在一旁坐好,隨時準備記錄。
“我有話單獨和夫人說!卑纫琅f陰沉沉的盯著我。
“不可能。”我還沒開口,波卡呂斯已經(jīng)打斷。
我擺擺手,開口道:“為什么?你希望從我這里得到什么?”
艾娜嗤笑著聳肩:“你不聽,你會后悔的!
我抿抿唇,心下猶豫。
波卡呂斯要說什么,我打斷他。
“可以!
聽聽也無妨。我也有在意的事。
比如,她傷害皮呂西那把刀是哪里來的?
“這很危險,夫人!瘪R卡斯率先開口,“她可能會遷怒與您!
“沒事。把她拴好就行了。”我說。
我看過案件記錄,艾娜說刀是她自己帶來的,用來給兒子分切食物。兒子出事后,她很快懷疑到皮呂西頭上,悄悄藏了起來。
“你們居然允許她帶著兇器進牢房?”我不可思議的小聲質問。
“這,應該的確是疏忽!瘪R卡斯回應,“皮特拉克斯被關押有一段時間了,艾娜也來過很多回,士兵們習以為常。加上她為了順利,也經(jīng)常做好吃的討好那些士兵。”
我撇撇嘴,心下了然。
我讓其他人都退出房間,被五花大綁的艾娜在我對面,她身上的鐵鏈還栓到了另一側,防止她暴起傷人。
“你說吧。”我說。
艾娜幽幽的看著我。
“竟是你丈夫。”她說,“竟然是他……”
“…他怎么了?”我皺眉。
“是他誘惑了皮蒂,讓他犯下大錯!他已經(jīng)告訴我了…不是他的錯…!”艾娜尖叫道,“日復一日,用惡毒言語蠱惑他,把他放在前面當槍使…!你丈夫告訴他,會在他動手后保護他,推他上位,找一個替罪之人將事情替他掩蓋,可他根本沒有…沒有!謊稱與人合作,實則背信棄義,一年又一年的欺騙他……我可憐的兒子想要指正這該死的兇手,誰知他離開羅馬前為了不留后患,竟派人殘忍的殺了他…”
我覺得胸口發(fā)悶,眉頭越皺越緊。
艾娜幽深的目光帶著恨意,她不斷掙扎著。要不是她不能掙開鎖鏈,可能已經(jīng)撲到我身上掐住我的脖子。
她說的這些事,我自然再清楚不過了。阿塞提斯操作的一步步我都看在眼里。即便如此,艾娜的怨恨還是讓人心驚膽戰(zhàn)。
可是,阿塞提斯是兇手?
“你想說什么?”我沉下心,“還是說,你想從我這得到什么?”
艾娜癲狂發(fā)笑。
“你那丈夫是個惡魔……是個怪物…鐵石心腸,冷血自私,殺人如麻!”她說,“你看吧……我可憐你…可憐你的結局…!”
我深吸了口氣,又呼了出去。
“你說的這些,我都知道。”我開口,語氣平靜。
艾娜驚訝的瞪大了眼睛。
她滿目震驚,接著,逐漸變?yōu)椴豢芍眯,而后是更加瘋狂的恨意?br />
“我不想評價什么!蔽艺f,“皮特拉克斯有今天,若按照你這種追根溯源的方式,你才是元兇吧?”
“你說什么——”艾娜撕心裂肺的嚎叫著。
她掙扎著朝我沖,但幾次都沒能成功。
“當時你若沒有心存僥幸,就不該去辦理身份證明的手續(xù)!蔽艺f,“那刺客這么做,有他自己的目的。是你一時貪心,把可將他變?yōu)槠熳拥陌驯袅讼聛,還以為他是什么好心之人。”
艾娜雙目圓睜,接著渾身顫抖。
“不,我也不該指責你什么。”我說,“以當時你的處境……若那刺客要做些什么,你也無法拒絕。不過,不管怎么說,他非婚生子的出身都給他埋下隱患。若當初沒有留下證明,你一心一意與皮呂西一同生活,如今的皮蒂便是唯一的繼承人,古老貴族與未來元老之一!
艾娜安靜片刻,而后不停尖叫起來。
我聽的腦殼發(fā)疼,一時不想說話。
教壞皮特拉克斯的主要是皮呂西那被他殺死的妻子希波莉娜的父親,但我想這里面或許少不了阿塞提斯的暗中攛掇。這只是他把自己摘出來的方式而已。
盡管他沒有和我細說,我卻清楚,他欺騙皮特拉克斯說他們可為同盟,他幫他除掉明面上皇帝唯一的兒子,他則幫他在事成后除掉皇帝。
但阿塞提斯行事謹慎,老奸巨猾,他從不會直接動手,不會留下任何可以被拿來攻訐的證據(jù)。而皮特拉克斯卻行事完全不假思索,竟親自動手殺死皇帝,這種罪責根本無法逃脫。
我實在想不到阿塞提斯會找這么一個蠢貨當盟友,更何況阿塞提斯根本就是想自己上位,所以唯一的解釋就是,皮特拉克斯也要被除掉。
“行了,別哭了。”我無奈的開口,“你還有其他想說的嗎?”
她這是以為我一無所知,想讓我產(chǎn)生“我丈夫竟是真兇而我竟然嫁給這么一個人”的想法,因而感到厭惡和害怕,本質上最多也就是想給我心里扎根刺,給阿塞提斯添堵,最好因為驚懼交加流個產(chǎn)?
然而對我和這狗男人真正關系一無所知的艾娜注定要失算了。
本來還想問問她有沒有注意到皮呂西家奇怪的地方,陌生人或者什么異樣,或可能問道下毒之人的線索。
現(xiàn)在看她這副樣子,也是沒法問下去,我交代了看守士兵一番便出去了。
話說,皮特拉克斯連這種話都會跟她說嗎?
不,等等,有哪里不對……
我神情恍惚的靠在椅子上思考,波卡呂斯見我問話問完,走上前來,捧著羊皮卷的模樣看起來恭敬又小心。
過了一會,我才反應過來,他已經(jīng)等好一會了。
“抱歉,剛才走神了。”我說。
“沒關系!辈ǹ▍嗡拐f,“那夫人接下來跟著我走吧!
我愣了下,點點頭。
皮呂西的葬禮和遺囑公開是一起進行的。
由于阿塞提斯不在,只能我來主持儀式。
具體流程是管家還有馬卡斯他們一起辦的,我對儀式的要求樣式之類完全不懂。我負責的部分,便是和波卡呂斯一起,完成他所說的繼承的相關流程。
“葬禮不會先舉行嗎?”我問。
“我認為保險起見,在葬禮宣讀時就已經(jīng)具有法律效益會更好!辈ǹ▍嗡菇ㄗh道。
我懶得操心許多,淡淡開口:“都聽您的吧!
艾娜死了。她是自殺的。摔碎了碗,留了一小塊鋒利的陶片,而后面對著墻壁一聲不吭的割脖子。等發(fā)現(xiàn)的時候,尸體都硬了。
由于接二連三的死人,我心情也好不起來。
波卡呂斯替我跑了公證所,又跑了法院,這三日里我疲乏的厲害,也沒想著要再去調查什么,晚上倒頭就睡,白天卻很早就醒了。
我格外的想念人的肌膚與溫度,想著兩個狗男人怎么還不回來…心里的疑問和難過,很莫名,可能是懷孕時會多思多慮?
又或者,是又想起皮特拉克斯那件事。
我還記得他的模樣,第一次見面給了我很深的印象。高傲且漂亮的俊美少年。
想著他從出生時就被預定了要走這樣一步,想著或許艾娜找上皮呂西都可能有刺客的手筆——為什么偏偏是皮呂西而不是別人?身份差距如此懸殊,竟順利在一起。包括艾娜后面的假死,沒有刺客的幫忙也瞞不了人。
又或者——向喜好美少年的皇帝投其所好,將皮蒂送去,雖是希波莉娜所做,但有沒有可能阿塞提斯暗中也安排了一番?
好吧,別糾結了。他不是一向這樣嗎?
我驀地想起伊丹曾對我說過的滅國之戰(zhàn)。說當時他抓住這唯一的機會,參加戰(zhàn)斗,指揮戰(zhàn)爭,將那片土地完全燒成灰燼,鏟平撒鹽,無所不用其極。在我上高中的年紀,他已經(jīng)能毫不留情的砍掉五百個人的雙手,將幾十萬人賣為奴隸。
大概是一個人的時候就會胡思亂想,這兩天我總是想著這些。
直到波卡呂斯告知我,最后一步儀式,將在神廟進行。到時我必須出場。
“您不能帶其他人!辈ǹ▍嗡拐f,“神廟重地不允許旁人進入!
“你也不能進去嗎?那要如何證明我的到了認可?”我問。
“我會在您進去之前給里面的代理神官和祭祀將事宜和相關文件呈上去。放心,一切我都會為您安排妥當,您只需要走進去,宣誓,并且接受承認便可。”波卡呂斯道,“等完成后,所有手續(xù)齊全,且剛好您那時的裝扮也很適合舉行葬禮。我會安排好時間的!
我朝他笑笑:“您真是貼心!
路上,波卡呂斯突然開口。
“您最近心情不好嗎?我看您氣色差了些!
我愣了下,回答道:“沒事……”
“是因為那位叫艾娜的女犯吧。”波卡呂斯說,“她和您說的那些話……說實話,我并不想聽見,但她聲音比較大,當時……”
總之,他聽見了。
“沒什么不能讓人知道的!蔽艺f。
“您是在意她說的內容嗎?”波卡呂斯道。
我搖頭。
波卡呂斯看我態(tài)度消極,嘆了口氣。
“她說的并不一定是事實!辈ǹ▍嗡拐f,“她只是想逃避自己犯下的錯,您不要難過,我認為她說的并非屬實。”
“我不難過!蔽覔u搖頭,“什么并非屬實?”
“她污蔑韋魯斯大人那些話!辈ǹ▍嗡归_口,“我雖然聽見…但……我可以保證,這些話我是不認可的。她既然已經(jīng)死了,便也不會給韋魯斯大人增添額外的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