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有形的終將消亡,只有無形者終歸永恒。”安靜片刻,聲音回響。宛如千百人同時說話,共同形成了一個奇妙的天音,“倘若世界走向盡頭,究竟什么是可以更恒久的留下的?”
“我想應(yīng)該是石碑,鐫刻在大地上的,將立體的有形的生命以最直接的方式進行改造過的痕跡!蔽艺f,“比如你,不就是在太陽系的若干行星上留下這樣的紀念嗎?”
“怎么……你親眼見過?”
“還沒有,但我知道在哪。我現(xiàn)在也正在做準備。你將我置身于這樣的環(huán)境,不也正是和我有同樣的看法嗎?”我說,“即使渺小如沙礫的肉體,倘若足夠巧妙和復(fù)雜,也能承載層次豐富的意識。這樣的基礎(chǔ)使得無數(shù)微小的個體聚集在一起,形成一個集群,行駛集群的力量。這樣做,比一位神族的權(quán)能恐怕還要更加強大。并非單純力量,而是知識!
對方似是被我說服,開口道:“這有道理,但你在做的不也是和他們一樣嗎?”
“他們?”
“噢,那是我看到你和那家伙談?wù)摰牡谑奶。當初那本書,我只看了一半就戛然而止,沒想到后半部分寫的竟是這些……那家伙現(xiàn)如今,已經(jīng)是在伊甸了吧!本薮蠛谟罢f。
“不是十四號!蔽艺f,“十四號就是一潭死水。他們永遠無法革新自我,因為它們之間沒有秘密可言。它不容許個體按照各自的喜好和需要做自己想做的事。等它們意識到需要什么知識的時候,只能一件一件的從頭開始。它們或許會一直存在,但總有一天會成為宇宙塵埃。”
我頓了頓。
“至于他……或許吧。我不知道。因為他的方法意味著我將永遠無法認識他是怎樣的存在;蛟S此時此刻我的這番話不過是他間接向你傳達一個復(fù)雜訊息的結(jié)果……”
他打斷我。
“如無必要,勿增實體!
我不說話了。
“抱歉,我的壞習慣。”這聲音緩和了些,甚至聽起來有點放松,“我看到了這些事,這很有趣。你也有自己的想法,這很好。不過我覺得,應(yīng)該還不止于此……”
“什么不止于此?”
“你對她所選的路造成的今天的一切狀態(tài)仍心存疑慮!彼f,“事到如今,通過你,我也總算對當初未能看到的他所寫的后半部分內(nèi)容有所了解了。但若是仍在宇宙子宮的我看到的話,我會篤信并且滿意!
我意會到了他的未盡之言?磥硭(jīng)歷許多,心態(tài)早已不同。對密拉維亞的看法也發(fā)生改變。
“我覺得有一種可能……或許,這一切都是他編造的!彼f,“當然,或許也是真的。可能是…我多少有些失望吧。因為我覺得他沒有將更本質(zhì)的東西寫出來。亦或者,你還沒有想起來。在跟隨你來的路上,我發(fā)現(xiàn)我走了彎路。雖然我最終抵達了,但我其實也在驗證著一些從前半部分筆記上延展的猜想。”
“比如說,你試圖遇見同樣的…從宇宙子宮離開的,和我們很相似的那些……”我微微愣住。
“是的。我是在試圖驗證,不過卻沒什么收獲!彼f,“我不知道他能看多遠,我還在想,或許他看的不是其他人,而是不同時空的我們的影子。各種各樣的影子。整個宇宙只有我們。起碼在這里是這樣。而對不同時空的觸動……正是你通過一條我推動波浪撞出恰好一個的缺口去往另一條時間線能夠成功的證明。但本質(zhì)上,或許也只是把你的世界打散重組,而你攜帶著信息沒有變動,也就間接出現(xiàn)在了那里!
“……我是被你抓來穿越的?”我失聲道。
“雖然不一定不是這個原理…不過也差不多。結(jié)果是你攜帶著不同的信息從未來到了過去!彼f,“六億分之一的說法也是這樣……這些先不提,我要說的是,重要的在于可能性!
“我不理解…”我喏喏道,“你為什么要…這樣對我……”
洪鐘般的聲音褪去了沉重的外殼,變得輕快且親切,就像坐在我身邊說話一般。我恍惚之間感覺自己是一團漂浮在空中的一簇火苗,而對面有一團巨大的氤氳正柔和的籠罩過來。
“如今我所念的,不過是覺得……如今的你,正是她當初作出正確選擇的證明吧…可是’正確’,又意味著什么呢…”他斷斷續(xù)續(xù)的說,“只剩我一人的時候我時常在想,為何當初九個世界誕生了十二個巨人?我用絕對的對應(yīng)性解釋了這件事。因為九個世界應(yīng)該對應(yīng)九個巨人,這多余的就該消失。因為九個世界在世界樹界分布是不均勻的,于是我用統(tǒng)一性解釋了這件事。大的吞掉小的,一切歸于統(tǒng)一。但是對于巨人的天性和傾向我卻解釋不出來了。你的祖先……究竟是在想些什么,出于怎樣一種狀態(tài),所作所為才促成如今你的一切,這看起來似乎沒有理由……不確定性是我在這個過程中學(xué)到的最重要的部分,因為我一直在試圖尋找一個理想的模型,按照這個模型一切都能完美的,永恒的運轉(zhuǎn)下去,而過去做過的許多推斷和結(jié)論都證明萬事萬物都是有理由可言的,可如今我卻越來越想不通了!
我突然感悟到了什么般開口:“你希望我寫的答案就是一個確定的理想模型嗎?”
沒有聲音。
“可是你越來越懷疑理想的模型是否存在了,所以你認為只能找到答案,而沒辦法尋找到原理了。”我說,“你都沒辦法,我又如何可以……”
我的疑問沒有得到回答,因為我醒了。
我左右看了看,才揉了揉發(fā)痛的額頭。
身邊傳來動靜,一個男人的哼唧聲,接著一股力量朝我壓了過來。我看到眼前出現(xiàn)一只手壓在我腰上,一股熱氣吹到臉上。
柔軟的被褥,布料光滑細膩,還有英文標簽和現(xiàn)代染織工藝才會有的圖案。
看來還是在幻境中沒有離開吧。
只是如今我也不能確定是否是幻境了。
“唔……”
躺在旁邊的男人念叨了一聲,打斷我的思緒。我抬手把他胳膊拿開,他則不耐煩的躲開我的手又抱緊了一點。
“喂,喂!蔽矣酶觳仓鈶涣藨凰男。
“嗯,唔,怎么…”迷迷糊糊的聲音。
“幾點了?”我問。
他沒理我,我就去被窩里找他的胳膊,把他拿出來,去看手腕上的表。
一看,早上五點多。
我頓時舒了口氣,身子軟下來,順勢朝男人身上一靠,后腦撞在他腦袋上。
阿塞提斯被我弄醒,打了個哈欠,也去看表。
“……醒這么早?做噩夢了?”
我感覺他伸手摸我的肩膀,腦袋挨在我肩上很親昵的磨蹭著。
“……或許是吧!蔽野櫫税櫭。
信息量太大,我只記得在爭論,說些什么。
還有畫面,讓我想起了曾經(jīng)經(jīng)歷過的事……但那一切又如同虛幻一般,令人難以確定。
大概是感覺到我有心事,阿塞提斯湊過來伸手抱著我的肩膀,把我轉(zhuǎn)身面對他。
他盯著我看了一會,因為離得太近,我看到他的臉是變形的。我注意到他臉上的一個很細小的痣,還有皮膚的紋路,毛細血管透出來的顏色,還有汗毛和胡茬留下的粗糙青色表面。黑色的短發(fā)微微卷曲凌亂的搭在臉上,一側(cè)翹起,一側(cè)則被壓的變形。
“你……是不是……”他說,“是不是……有了什么想法?心事重重的…嗯?”
“我……”我嘴唇動了動,有些話呼之欲出,卻又帶著踟躇,我想斟酌一番。
他在靜靜等我,大眼睛很快因為困倦微微瞇起。
我開口道:“我覺得…失重訓(xùn)練真的很有趣,每次都能讓我看到很神奇的幻覺!
“幻覺?”他的聲音沙啞,顯然是因為困。
我被他弄得也又泛上困意,強撐著開口:“可能是……我想起來了……”
他的呼吸停頓了一下。
半晌他伸手把我腦袋抱在懷里,鼻腔里哼了一聲:“知道了…睡醒再說!
早知道就不睡這一覺,直接就著新鮮勁把想到的寫出來了,F(xiàn)在我醒來,日上三竿,記得的就剩一點了。
“我從未來到了你那里,落后古代!蔽乙贿吥钜贿呍诩埳蠈,“然后還有就是……海莉的一段記憶。記憶里她正和…雖然聽不清名字但我知道那是密拉維亞,我們在聊天。他說他要走,要去伊甸等我!
我寫下“伊甸”兩個字并在上面圈了個圈。
“還有嗎?”阿塞提斯在我對面坐著,侍應(yīng)生把牛奶端到他對面,他點頭示意。
“嗯,大概和正主也對上話了。是直接從…幻境之外進來的!蔽艺f。
“神殿的正主?奧德?”他瞇了瞇眼,放下翹起的腿,神色微微嚴肅起來。
“他果然在等著我呢!蔽艺f,“神殿的事……好吧,也只是想起了關(guān)鍵之處。關(guān)于空白墻壁。你是怎么想的?”
“按照前兩段幻境提供的信息來看,他看能希望你畫一幅人類的未來之類的藍圖吧!卑⑷崴沟f,“簡直像小學(xué)生寫《我的夢想》一樣。”
“不,不一定。我覺得伊丹說得對!蔽曳畔鹿P,喝了口豆?jié){。
溫暖的液體穿過喉嚨,我舒適的哈了口氣。
“他說什么?”他伸手支著腦袋,眼神帶了點輕佻。
“他說,我隨便寫。”我說,“沒有標準答案,就按照我的想法寫就可以了!
“你是打算小學(xué)生寫觀后感小作文嗎?”阿塞提斯嗤笑一聲。
“什么小學(xué)生小學(xué)生,小學(xué)生招你惹你了?”我不滿道,“我的意思是,沒有標準答案,他可能是拿來參考吧。”
“參考……哦。那就算是拼盡目前全人類之力,也不可能得出一個確切活到黑洞紀的答案啊!卑⑷崴孤柭柤。
“你不覺得,蓋塔厄拉諾的能力很有趣嗎?”我想到什么,開口道。
他覺得我突然,微微愣了下。
我開口說:“他…雖然說是迷霧與夢境之神,但實際上,他的力量可以窺見不同時空線的景象,以夢境的形式讓人體驗。你說,奧德創(chuàng)造神殿,而神殿里的幻境考驗,是不是利用了他的力量?”
阿塞提斯若有所思。
“做夢天天都可能有,只要睡覺,就有一定概率!蔽艺f,“理論上講,只是大腦皮層活躍,神經(jīng)興奮的現(xiàn)象罷了,也有很多人試圖通過各種角度解釋夢的來源,但做夢時的我們不會去想這是假的,而想到這一點的那一刻,我們就清醒了!
“你想說什么?”他的眉毛動了動。
“我是想說……如果人類的基因里有神族的血脈流傳,蓋塔厄拉諾那種血統(tǒng)或許也在其中吧。他構(gòu)筑的夢足夠真實,就像一個可以模擬和推演無數(shù)可能性的超級真實的模型。”我說,“人的夢有時候有邏輯,有時候無邏輯,天馬行空,無所不能;蛟S是基于生理需求的一種愿望的達成,但這個理論也有無法解釋的現(xiàn)象。通通歸結(jié)于性和某某情節(jié),在后來也被人攻擊其實是性別認知不平等并且因此很可能認識不全面,有瑕疵。更何況目前人類對自身的了解也有限……”
他打斷我:“長話短說。你廢話太多了!
“你理解我的意思對吧?”我閉口不言,笑瞇瞇的看著他。
他哼了一聲,抖了抖手里的報紙。
“你想說…如果他要的是參考,那應(yīng)該是要一個比較理想的參考!彼f,“基于你的選擇和判斷!
“但這也只是他選擇的一種可能性!蔽议_口。
開口的那一刻,我的思路逐漸清晰。
“他覺得我有很多可能。而他覺得沒有理想公式,只能有結(jié)果。所以,他可能想要盡可能多的可能性。許多,種族能活的更好的更久的一個,呃,現(xiàn)象。”
他突然把報紙迭起來放在桌子上,拿起牛奶深深地喝了一大口,而后發(fā)出“咕咚”一聲。
“而一種可能給他提供許多答案的方法,就是利用蓋塔厄拉諾的能力。”我說,“但他畢竟不在這里…但我們可以沿著類似的方向去探索,真實的模擬或者計算!
說完后,我長長的呼出一口氣。
阿塞提斯笑了一聲。
“真是難為你了!彼f。
我對他這話有點莫名。
“我現(xiàn)在在想什么,你知道嗎?”
他嘴角浮現(xiàn)一個意味深長的笑。
我不禁發(fā)毛起來。
“……什么?”
“這個答案,在這里,你要花一生才能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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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難想象我在寫這兩章時的精神狀態(tài)
本來寫現(xiàn)代篇只是為了讓男主和女主玩更多先進的情趣道具play……
我還在xjb扯……
唉…
我一定要寫…有什么道具捏,我知道的也不多…emm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