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姐,你知道薇薇在哪里嗎?”
叁天了,玉簡始終不被回應(yīng),在住處也等不到任薇,季祉辰慌了神,他拉住肖敏敏,語氣急切:
“她是不是在躲著我?”
“不——”肖敏敏下意識地否認(rèn),怔愣須臾后垂眸道:“我也不知道,這幾日,我亦未曾見過薇薇!
“既然這樣,想必她是有事在身!奔眷沓剿闪丝跉,又很快蹙起眉,“但我還是有些不放心……我得去找她!
在御劍離去之前,他回過頭:“師姐不去找薇薇嗎?”
肖敏敏神思游離。
那日她心動不已,唐突地握住了任薇的手,可只是一瞬間,她就反應(yīng)了過來,隨即落荒而逃。
對任薇而言,她們同為女子,雙手相握更不是第一次,自然沒什么可大驚小怪的。
于肖敏敏,卻是情竇初開后,對心上人的觸碰。
叁天過去了,她仍沒有與任薇相見的勇氣。
可越是不見,任薇的模樣越是清晰。
就連她的記憶也背叛了她,一樁樁一件件的小事不斷翻涌而出,抽絲剝繭,佐證著她的一次次動心。
“師姐?”
驀然清醒,肖敏敏扯出一點笑容,“我還有些事,就不去了!
*
教育資源的傾斜在道霄宗展現(xiàn)地淋漓盡致,唯二主劍的觀風(fēng)門和倚劍門,各自單獨擁有一片寬闊平坦,靈氣充裕的劍場。
而其余門派中的弟子,若是有修劍者,也只能擠在中間的善信劍場。
任薇剛走出善淵劍場,一道凜然劍光正擦著她的肩頭飛過,登時割開一道口子,連帶著其下的皮膚也留下一道顯眼紅痕。
這門服乃是護(hù)體法器,樂正子弦有化神期修為能劃破也就罷了,便是不以劍為主的門中,也有弟子擁有這樣強大的劍氣嗎?
任薇抬眼,正對上一雙漆黑的眼瞳。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你的門服,我會賠償!
女孩通身墨黑,長發(fā)高束,與任薇對視幾息,眼神從她肩頭掠過,又繃著臉補充道:“是你突然出來的。”
她瞳仁偏小,眼尾上挑,抬眼看人時,上緣遮瞳,呈現(xiàn)出非常標(biāo)準(zhǔn)的上叁白。鼻梁挺直,唇峰銳利,話語間,兩顆虎牙若隱若現(xiàn)。
任薇有些看呆了。
倒不是說膚淺地被她的容貌所吸引,而是這宛如出鞘利劍般鋒利的凜冽氣質(zhì),在道霄宗中很是少見。
“沒關(guān)系,”她擺了擺手,肩頭霍霍漏風(fēng),“確實是我出來的太突然!
……
相顧無言,這黑衣女子并未離去,轉(zhuǎn)而抬眸盯著她的臉,“你——”
她面容冷淡,似乎不太習(xí)慣和人對視,“你是任薇?”
說完,便立馬撇過頭躲避視線。
不管怎么樣,先出一張傻白甜牌,試探一下。
“嗯,我叫任薇,來自觀風(fēng)門,你呢?”
“我叫武招財,逢雪門。”
任薇有點失語了。
不是說這個名字有多么過分,只是,出現(xiàn)在花里胡哨的修仙界,再配上她這張“絕非池中物”的臉,有億點出乎意料。
仿佛知道自己的名字會讓人吃驚,武招財緊抿著唇,垂下眼睫淡淡道:“我自己取的!
在瑪麗蘇和ABB中,她選擇了接地氣。
她冷淡的表情沒什么變化,但整個人氣壓都低了不少,顯然是有些低落。
“這個名字寓意很好啊!”任薇上前幾步,笑道:“而且你的劍術(shù)也很好!”
她這夸贊是真心實意,在主修符術(shù)的逢雪門中還能習(xí)得如此凜然劍氣,想來天賦和刻苦缺一不可。
“嗯!
得了贊譽,武招財?shù)哪樕珔s比方才還要冰冷,沉默了半晌,她才看向任薇的腳尖,沉聲道:“你的劍術(shù)也很好!
“你怎么知道?你有看過我練劍嗎?可我之前怎么沒有發(fā)現(xiàn)你——”
武招財從未和他人靠得這樣近,只覺渾身不自在,被任薇一連串問句逼得步步后退。
“百器堂中可租賃記錄有金丹期弟子修習(xí)過程的留影珠。”
宗照錦乘蓮而來,先看向了任薇,抬手為她披上一層薄衣蓋住了她裸露的肩頭,這才朝一旁的武招財頷首。
“記錄我修行的過程?”
見任薇神色困惑,宗照錦為她緊了緊外衣,面露無奈:“善淵劍場中有留影珠時刻記錄,你難道毫不知情?”
……
她還真不知道。
“是我沒和你說清楚!
當(dāng)初他雖然將大小事宜記錄在冊,事無巨細(xì),但內(nèi)容太多,反而不方便任薇查看了。
“凡至金丹期,其在劍場中的修行過程都會被留影珠錄下,放置于百器堂中,供弟子們租賃修習(xí)!
這不就是另類的經(jīng)驗帖,修仙搞這么先進(jìn)?
“武師妹想必是從百器堂中租賃了你的留影珠。”
武招財扶著劍,認(rèn)真地點了點頭:“正是,任薇道友的留影珠很受歡迎,有價無市。”
任薇突然覺得有點尷尬。
這樣一來,她當(dāng)初被紙符傀儡爆錘的樣子豈不是廣為流傳?
“別擔(dān)心,”仿佛知道她心中所想,宗照錦語中帶笑,抬手將她頰側(cè)發(fā)絲拂開,貼心地解釋道:“留影珠中是精簡后的記錄!
季祉辰一路尋到劍場,總算是遇上了一回任薇。
然而宗照錦又在她的身邊。
他離得那么近,還為她捋開發(fā)絲。
“薇薇!”
他面上不顯,心中卻是怒氣橫生,不是對任薇,而是對宗照錦。
明知道他和任薇兩情相悅,還總是跟在她身邊——
他快步上前拉住了任薇的手,宣誓主權(quán)一般貼近了她,輕聲詢問:“你這幾天是不是很忙?”
望著他的臉,任薇止不住想起那一夜。
事實上,那晚之后,另一個靈魂銷聲匿跡,再未出現(xiàn)過。
可從他當(dāng)時的言行來判斷,他一定是能夠感知到季祉辰所經(jīng)歷的一切。
既然他想繼續(xù)躲在季祉辰背后與她接觸,任薇就偏不遂他的愿。
“沒有啊,沒什么忙的!
“那為什么這幾天我——”
他話還未說完,任薇已經(jīng)搶先解釋道:“可能就是碰巧沒遇到吧。”
她知道他想說什么。
她知道他一直在找她。
心口一空,季祉辰感覺自己的手都在抖,他勉力穩(wěn)住聲線:“可是玉簡你也沒有回……”
任薇笑了笑,自然地抽出手,拍了拍他的手背,“抱歉,大概是忘記回應(yīng)了,你是有什么事嗎?要不要緊?”
“沒什么……我只是,擔(dān)心你……”
她的態(tài)度還稱不上疏遠(yuǎn),可季祉辰卻敏銳地察覺到了其中的冷淡。
他是不是做錯什么了?
季祉辰搜刮著全部的記憶,始終想不明白為什么。在這種一無所知的情況下,他該如何贖罪,如何取得任薇的原諒?
看著季祉辰無措的模樣,宗照錦無動于衷。
他早就發(fā)覺了,不是嗎?
對任薇而言,沒有誰是不可替代的,她也不會為任何人駐足停留。
季祉辰至少堂堂正正地獲得過她的愛意,可他呢?
即便清醒地知道爭風(fēng)吃醋是一件多么愚蠢的事情,他還是靠近了任薇,給予自己曾經(jīng)的徒弟沉重一擊:
“薇薇平日里若是有事,都直接以蓮花玉玨尋我,因此不常用通信玉簡!
他對不起季祉辰。
可既然任薇對任何人都毫無特別,那他為何不能去爭奪呢?哪怕是短暫的偏愛,也足夠了。
不得不說,宗照錦開竅之后,是一天比一天上道。
季祉辰都還沒有主動出擊,他就已經(jīng)茶香四溢。
任薇適時地扯出脖頸上掛著的蓮花玉玨,拱火道:“對啊,只要我對著玉玨喚師兄名諱,他就會很快出現(xiàn)的,所以不用擔(dān)心我的!
蓮花狀的玉玨在光下晶瑩透亮,在一旁裝空氣杵了許久的武招財目光緊緊鎖在玉玨上,忽然突兀地開口道:
“滄州翡翠,這樣的大小和成色,若是俗世,至少得百兩黃金才可買下!
滄州……聽見這兩個字,任薇下意識看向季祉辰。
果然,他神色更為哀戚,眼眶微紅,只是執(zhí)拗地望著她,委屈得說不出話來。
宗照錦送的東西,居然是季祉辰家鄉(xiāng)特產(chǎn)。
要不是在他們暗通款曲之前就已經(jīng)有了這玉玨,任薇都想懷疑他是不是故意送來惡心季祉辰的了。
武招財這話一出,宗照錦也有些驚訝。
這翡翠乃是他偶然所得……可季祉辰,似乎的確是滄州人士。
武招財并不知道他們之間的暗涌,只是難得地多說了兩句:“宗師兄,你可還有這樣的翡翠?我可以向你買——”
發(fā)覺叁人緘默不語,氣氛詭異,她這才止住話頭,恢復(fù)最初的冷淡模樣,清了清嗓子抱拳道:“抱歉,我只是對這個比較感興趣,無意打斷你們談話!
直待她的背影逐漸遠(yuǎn)去,季祉辰這才開了口,聲音發(fā)顫,“薇薇,我是不是惹你生氣了?我哪里做錯了,你告訴我好不好?”
“不要生悶氣,不要——”他小心翼翼地握住任薇的手,與她十指相扣,哽咽道:“不要不理我……”
任薇也知道:真正的季祉辰并沒有做錯什么,甚至這段感情的本質(zhì)就是利用和欺騙。
可她沒有那么多心軟的機(jī)會。
深呼吸之后,她主動回握了季祉辰的手,輕聲哄著:“祉辰,你別多想,我沒有不理你啊!
“你還會與我結(jié)為道侶嗎?”他說著,目光卻從宗照錦臉上掃過。
“當(dāng)然。”
雖然自小在道霄宗長大,但季祉辰并非眾人眼中那樣不諳世事。
他也想裝作看不出宗照錦與任薇的親近,一如既往,可他做不到,他無法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獨自一人期待著和她的結(jié)合。
如果只有他在乎,只有他期待,那昔日的甜蜜全都無異于對他的懲罰。
“即便喜歡宗師兄,薇薇也還會和我結(jié)為道侶嗎?”他終究還是問出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