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建木之畔的眾多仙人,棲息仙寶之中,載沉載浮,宛如秋日漫天飛雪的蒲公英,林林總總,不可計數(shù)。
而且,還有一名名外族仙人,不斷通過建木下界而來,裴凌心中默默開始數(shù)點。
氣息是散仙的外族仙人數(shù)量太多,幾乎每時每刻,都有數(shù)名、甚至十?dāng)?shù)名散仙,踏著縹緲仙樂,經(jīng)建木臨塵,而聚集在建木周圍最多的,也是這些散仙。
諸多散仙氣息迥然,約莫來自于各個界天,她們駐留建木左近,絕大部分都是占據(jù)一方虛空,仙氣縈繞間,時不時的,有云篆明滅其中,有的明言自己所攜天材地寶、仙術(shù)、神通等等,希望換取對等仙材……
又或者,希望尋找某種“本源”的線索,可以付出若干代價……
還有擅長煉丹、鑄器、制符等技藝的散仙,亦在仙氣飄飄中注明愿意小償出手,代為制作諸般物事……
偶爾,有遁光劃破長空,數(shù)名散仙匯聚云端,一番商議之后,各自交換諸多仙材。
觀察片刻,裴凌心中明悟,這些散仙從所在界天進(jìn)入此方世界,并非是為了尋找天劫的線索,或者對于此方世界,有什么打算或謀劃,卻是看中了此方世界眼下不禁仙人下界,正好成為諸天萬界公共的交易之地。
故此,諸散仙趁機前來,匯聚在此,方便各取所需。
相比之下,此地正仙仙吏的數(shù)量,比散仙要少得多,但數(shù)目亦非寥寥。
正仙與散仙之間,涇渭分明,幾乎沒有任何交談,更不會參與散仙的交易。
大部分正仙臨塵之后,都會立時目標(biāo)明確的離去,前往此方世界的其他區(qū)域,少數(shù)留在建木附近的正仙,心神也都遙遙鎖定遠(yuǎn)處的天劫,其仙寶之中,推衍之力徐徐運轉(zhuǎn),似在默默演算著什么。
至于掌道仙官,數(shù)目一下子少了很多。
但每隔一段時間,也有一到兩名掌道仙官,自建木下界而來。
所有這些臨塵的掌道仙官,氣息皆澎湃浩瀚,距離金仙之境,似已只有一步之遙,仿佛隨時隨地,都可跨出一步!
甚至有些掌道仙官,身后青氣沖霄,已然擁有兩條以上的“本源”大道……
這部分掌道仙官,都是得知天劫已經(jīng)尋得的消息,專程趕來此方世界,以便渡劫!
掌道仙官,欲成金仙,乃是極為罕見、亦是極為艱難的事情。
但若是放眼諸天萬界,其中的佼佼者,卻仍舊不在少數(shù)。
尤其是天劫失蹤了這么久,此刻重現(xiàn)于世,諸天萬界之中,所有想要突破的掌道仙官,都在這個時候紛紛下界……
諸多仙人里,金仙的數(shù)量是最少的。
而且所有下界的金仙,都停留在建木附近,沒有絲毫離去之意。
不過,每一名金仙,各朝一方,氣機浩蕩間隱覺波動,似乎隔空與什么存在,交流著什么……
略一思索,裴凌很快便明白過來,每一位金仙,都在臨塵的剎那,擁有此方世界的一份權(quán)柄與領(lǐng)地。
這些停留在建木附近的金仙,應(yīng)該是在與那些更早下界的金仙,商討權(quán)柄與領(lǐng)地的劃分。
正想著,身側(cè)的“輪回”忽然開口問道:“裴凌,你覺得,我族此戰(zhàn),勝算如何?”
裴凌聞言,立時回過神來,當(dāng)即想也不想的回道:“此戰(zhàn)必勝!”
“輪回”平靜的問道:“為何?”
為何?
當(dāng)然是因為后世盤涯界,人族為尊,獨占?xì)鈹?shù),九宗鎮(zhèn)壓天下,所有外族,皆匍匐人族足下!
不過,直接這么說出來,卻也顯得她只會以結(jié)果論事,毫無自己的見解。
于是,心念數(shù)轉(zhuǎn),裴凌正色回道:“晚輩之前覲見過人王終葵烈前輩,終葵前輩的修為,已經(jīng)是巔峰金仙!
“前輩說過,其隨時可以步入仙王之境!”
“只不過,時機未到!”
“兩位前輩的氣息,與終葵前輩幾乎一般無二!
“應(yīng)該也在即將突破仙王的關(guān)卡。”
“還有‘無始’前輩!”
“晚輩雖然未曾與‘無始’前輩照過面,但想來也是與終葵前輩,還有兩位前輩一樣的存在。”
“如此,不算我族其他成員,單是四位前輩一同突破,我族便有四位仙王!”
“即便是金烏族的那位仙王下界,與龍族龍后聯(lián)手,也不過兩位仙王而已!
“只要仙尊不出手,我族在此方世界,便是無敵!”
他語聲鏗鏘,擲地有聲,一番話說得斬釘截鐵,充滿了濃烈如實質(zhì)的自信,顧盼之間,豪情畢露。
一時間,獵獵罡風(fēng),似都為之止息。
聞言,“輪回”與“寒暗”頓時一陣沉默。
但很快,“輪回”搖了搖頭,語聲澹澹的說道:“錯!”
“我族達(dá)到金仙巔峰的存在,不止吾等四位!
“但仙王……”
說到這里,“輪回”略一停頓,倏忽問道,“你可知道,人王既然隨時可以踏入仙王之境,卻為何沒有踏入此等境界?”
“所謂的時機,又是什么?”
裴凌微微一怔,反應(yīng)過來后,立刻意識到,仙王這個境界,恐怕存在著什么她現(xiàn)在還不知道的秘密!
步入金仙之后,她對于金仙以下的“本源”、大道、法則……全都了如指掌,再無一絲一毫的疑慮。
但金仙之上的仙王……
她到現(xiàn)在為止,只見過一位仙王,便是龍后姒寒雍!
而龍后在她面前,也沒有真正意義上出過手!
對于這個境界,她只知道,仙王能夠操控一方世界的全部“本源”大道、法則、秩序、仙職……
心念電轉(zhuǎn)間,裴凌立時說道:“不知!”
“輪回”點了點頭,道:“因為……一界一王!”
“吾也好,‘寒暗’也罷……”
“人王、‘無始’……皆是如此!”
“只要吾等之中,出現(xiàn)一位仙王,此方世界,其他所有金仙,哪怕都已經(jīng)半只腳踏入仙王之境,也無法繼續(xù)成王!”
一界一王?
裴凌眉頭一皺,立時明白過來,此番大戰(zhàn),人族無論哪位先祖突破,整個人族,都只會出現(xiàn)一位仙王!
此方世界,已經(jīng)有龍族的龍后這位仙王臨塵,若是金烏族的仙王同樣下界……
人族很難同時對付兩位仙王!
因此,這便是人族,要在金烏族的仙王下界之前,斬斷建木的真正原因!
正想著,“輪回”語聲平靜的接著說道:“一界之中,若是已有仙王,其他界天的仙王降臨,便需要與這位本界之王爭奪權(quán)柄與象征,方可在這方世界之中,擁有仙王的威能。”
“而若是此方世界,沒有仙王,其他界天的仙王降臨,可以直接掌管這一界域。”
“但這般情形下,此方世界的生靈再想成就仙王,便要與降臨此方世界的仙王,爭奪這一界的權(quán)柄與象征!
“是以,只要吾族任何一位金仙開始成王,龍族的那位,就能立刻察覺!”
“事關(guān)吾族未來,非一人一家生死!
“吾等所有人族金仙,便定下一個規(guī)則。”
“大戰(zhàn)之前,不可成王!”
大戰(zhàn)之前,不可稱王……
人王當(dāng)時所說的“時機未到”,是斬建木的大戰(zhàn)!
聽到這里,裴凌面色頓時凝重起來,她忽然想到,四位仙尊,堵住了所有仙王成尊的路。
而龍族龍后此次下界……
這方世界,至今未曾誕生過仙王。
龍后臨塵的剎那,整個世界的權(quán)柄與象征,皆入其手。
這也就意味著,一旦此方世界誕生新的仙王,其立刻就會察覺!
堂堂仙王,龍族之后,之所以親自下界,不只是為了追查天劫的蹤跡,更重要的是其仙王的身份!
從萬仙會上金烏族與龍族針鋒相對,金烏族的仙王卻至今尚未下界來看,一位仙王坐鎮(zhèn)洪荒,亦是諸天萬界,所有其他族群共同的默契!
是為了擋住人族成王的路?
不!
也許未必是針對人族,而是此方世界,所有可能成王的存在!
比如說……
在此方世界失蹤已久的天劫!
仙尊擋住仙王的路,仙王擋住金仙的路……
她當(dāng)時成王失敗,便是因為龍后出手?
又或者,是人族先祖定下的這個規(guī)則?
不對!
龍后已經(jīng)被贈送,現(xiàn)在根本無法打斷系統(tǒng)的托管。
而人族先祖定下的規(guī)則,系統(tǒng)肯定可以繞開!
想到這里,裴凌收斂心神,頓時認(rèn)真的問道:“那晚輩,可不可以成王?”
她不是這段歲月中的人族,卻不知道在這段歲月成王,會不會影響到幾位先祖?
這一次,“輪回”尚未開口,“寒暗”便已語聲冰冷的說道:“可以!”
“輪回”也是微微點頭,語聲平靜的說道:“你與吾等不同。”
“不必在意吾等的規(guī)則!”
裴凌聽著,暗暗放下心來,接著說道:“與晚輩一樣的后世大乘,還有十一位。”
“晚輩們需要在建木被斬之前,登上建木,回歸正常的歲月!
“還請兩位前輩放心,這場大戰(zhàn),我等俱為人族,自當(dāng)也為族群出力……”
話還沒有說完,“輪回”卻直接打斷道:“此次斬建木,任何人族,都可以出手!
“但你不可!”
裴凌聞言一怔,反應(yīng)過來后,頓時極為疑惑。
斬建木的任務(wù),不讓她出手,那人王為何專門叮囑她前來?
而且,“無始”前輩也與她約定,來建木左近一晤……
思及此處,裴凌立時問道:“為何?”
“輪回”語聲平澹:“雙尊對弈,何為勝?”
裴凌眉頭微皺,迅速說道:“若是我族此戰(zhàn)大敗,人族的未來,與后世不符,‘未來’因此而變,便是‘舊’勝!”
“輪回”接著問道:“那‘未’,又如何贏?”
裴凌說道:“我族此戰(zhàn)大勝,稱霸此方天地……”
話說到一半,她頓時覺得有什么地方不對……
歲月正常發(fā)展,便是“未”贏,那她們這些棋子,存在的意義,又是什么?
“未”,完全不用安排任何棋子,去往洪荒!
正思索間,“輪回”已經(jīng)搖了搖頭,語聲恢弘浩大:“不!”
“‘未’贏,是這樣……”
“‘未來’歲月的你,在此戰(zhàn)出手,平定萬族,刀斬建木,誅異族群仙,懾服幽冥,占斷天地氣數(shù)!”
“洪荒歲月,自此而終!”
“而我人族盛世,由此而起!
“‘未來’歲月的人族,結(jié)束洪荒萬族的‘過去’,才是‘未’贏!”
聽到這里,裴凌頓時明白過來,“未”讓他們這些人族,通過浮生棋局,來到“過去”,便是要他們替“過去”歲月的人族,打贏這場洪荒之戰(zhàn)!
洪荒之戰(zhàn),不能靠洪荒時期的人族先祖贏!
而是得靠著他們這些后世盤涯界的人族贏!
如此,“未”才能贏下棋局,才可成帝!
但人族現(xiàn)在,不想任何一位仙尊成帝……
心念電轉(zhuǎn),裴凌微微搖頭,“輪回”祖師現(xiàn)在只是金仙,卻知道關(guān)乎仙尊的秘密,不出意外,應(yīng)該是四位仙尊彼此制衡,這是“舊”,或者其他仙尊故意泄露給人族的……
裴凌沒有在這個問題上深究,而是問道:“那晚輩此來建木,應(yīng)該做什么?”
“輪回”大袖飄飄,兜帽之下,眸色幽深如海,其平靜的說道:“大戰(zhàn)開始,你直接帶著自己的同伴,去攀登建木!
“無論建木之下的戰(zhàn)局如何,不可出手!”
“不要回頭!”
“登上建木之后,用最快的速度,登入上界界天。”
“斬建木,平定此方世界,為我族占斷天地氣數(shù)……吾等便可!”
“便在這一戰(zhàn)之后,讓歲月永世塵封,成為徹底的過往!”
聞言,裴凌立時知道,人族的先祖,對于斬建木之事,有著絕對的把握!
眼下非但不需要她出手,還要讓她快點離開!
當(dāng)然,這對于她來說,也是好事!
于是,裴凌迅速點了點頭,語聲鄭重道:“好!”
“不過,若是晚輩帶著諸多同伴,登上了建木,還在攀登途中,尚未進(jìn)入上界界天,前輩們卻在此刻將建木斬斷……”
“建木倒塌,晚輩們會不會直接從建木之上摔落,重回此方世界?”
“輪回”搖頭,說道:“不會!”
“吾等斬的,是此方世界的建木主干!
“建木連通諸天萬界,一界主干被斬,不會倒塌,只會從這一方世界消失!
“所有已經(jīng)登上建木的生靈,也會一同從此方世界消失。”
“此去再無退路,唯‘飛升’一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