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荊山走后,裴凌理了理袍衫,起身去找厲師姐。
剛出門,就看到皎霓守在殿外。
“裴公子,主人讓我?guī)氵^去!别奕崧曊f道。
“那就麻煩皎霓姑娘帶路了。”裴凌笑著點頭。
皎霓微微頷首,煙霧般的裙擺輕輕一蕩,旋即飄至前方引路。
甬道幽暗深邃,兩側(cè)每隔數(shù)步,便有一對懸浮的鬼火熊熊燃燒,泠泠照明,宮裝侍女行走之際悄無聲息,這樣的場面,裴凌早已習慣,倒也不以為意。
片刻后,來到了一座朱紅色大門前。
裴凌抬頭看到門上鏤刻的眾多封禁符文,不覺微微一怔。
這地方,他以前從來沒來過。
不過朝那行宮廣大,他這幾次見厲師姐,都在不同的殿里,也許,厲師姐這次也是想換個地方。
想到自己在萬虺海坊市挑選的那些衣物眼罩法寶之類,裴凌心頭一熱,正要上前推門,就在此刻,皎霓忽然從他面前消失,瞬間出現(xiàn)在他身后!
爾后,一雙冰冷的手,重重按在了裴凌肩膀上。
裴凌毫無防備,只一瞬間,便如墜冰窖!
森寒之氣剎那彌漫,幾乎在眨眼間,便遍布其全身,連帶丹田之中的金丹都被這股強大的寒意凍住,他的法力被徹底封禁,瞬息失去了反抗能力!
“皎霓姑娘!迸崃栊念^一沉,一時間既驚愕,又疑惑,冷冷問道,“什么意思?”
“裴公子”皎霓按著他的雙肩,偏頭湊近他耳畔,吐氣如冰,語調(diào)柔婉,說出的話語,卻冰冷又無情,“你能有今天的一切,全部都是主人的恩賜”
“想當初,你只是鹿泉城裴家一個小小的無名之輩!
“膽大妄為,犯下滔天罪過”
“主人的雷霆之怒,哪怕只是略微發(fā)作,也足夠你跟整個鹿泉城,灰飛煙滅十萬次”
“你能活下來,就該對主人感恩戴德一輩子,不是么?”
“沒有主人,你甚至連入宗的機會都沒有!
“再之后,血煞刀法、血鬼遁法、焚夜篇、冥炎焚世幽微大-法九魄刀,天道筑基材料,一品金丹所需之物,無夢散你日常修煉的一切”
“吃穿用度,修煉資糧,哪一樣,不是主人所賜?”
“主人讓你從一無所有,一飛沖天,搖身一變成為人人稱羨的宗門新血,后起之秀,備受矚目,也備受期待!
“甚至,還許你圣子這樣的大前途!”
“但,主人也能讓你瞬間從云端跌落,摔的粉身碎骨,乃至于萬劫不復!”
“所以,請裴公子,一定,一定,一定要記好自己的身份!
“你可以殺人放火,可以屠城滅族,可以肆意擄掠甚至,主人剛才,還把跟隨她多年的鄭荊山,也交給了你處置你可以做任何事情,但千萬不能,讓主人生氣!”
“尤其是,這已經(jīng)是第三次了!”
“你第一次惹主人生氣,是鄭荊山帶你來求金素眠之事,那時,是我?guī)湍阏f話,你才逃過一劫!
“第二次,你居然對主人之外的女人感興趣,而且,還是女尸!”
“而這第三次主人是我的主人,同樣,也是你的主人!”
“如今你不過得了些許青睞,竟然就無法無天,甚至,騎到主人頭上,將她當做爐鼎!”
皎霓幽幽的說著,面前的朱紅色大門,也緩緩亮起陣紋的光芒,一點點打開。
裴凌修為被封,身體也被皎霓的雙手牢牢按住,渾身無法動彈,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大門徐徐開啟之后,門內(nèi)的景象。
血。
入目首先是一片慘紅色的鮮血。
爾后是骸骨。
慘白色的骨殖顯然被精心收拾、挑選過,整整齊齊的碼成了地磚。
朱紅色大門繼續(xù)打開,更多的景象呈現(xiàn)在裴凌眼前,三層骨制臺階上,是一個極大的血池。
池畔林立著某種妖獸的骨架,此刻衣架般掛滿了整張扒下的人皮。
而血池之內(nèi)
無數(shù)的亡魂張開嘴,發(fā)出歇斯底里卻無聲無息的哀嚎,在鮮紅色的血浪之間,載沉載浮,似永世不得超生。
此刻,血池里,豎立著三個絞刑架。
第一個絞刑架上,赫然綁著剛剛離開的鄭荊山。
他四肢都被血池中伸出的血色鎖鏈捆縛住,嘴巴也被勒住,臉上沒有半點血色,眼中全是驚怖。
第二個絞刑架上,倒掛著本該被關(guān)在翠磊山洞府密室中的玉雪照。
它四肢被捆在一起,雙目緊閉,已然陷入昏迷。
而第三個絞刑架
下方,他的本命刀九魄刀插在絞刑架之畔的基座上,通體灰撲撲的,刀靈沒有任何動靜,顯然已經(jīng)被封印。
裴凌面色一變,心中瞬間有了一種明悟。
這就是魔道!
這便是魔門!
他從外門大比一舉奪魁開始,進入圣宗真正高層的視線。
爾后天道筑基,為厲氏選中,接下來,道觀奪“法”,通過了九阿厲氏的考驗,直到如今丹成一品一路走的順風順水,在魔門這種弱肉強食,每一位上位者都是踏著尸山血海才能爬到高處的環(huán)境中,明明出身寒微、沒有任何可靠的靠山的他,卻過的太安逸了!
以至于他都快忘了,自己一直都生存在一個人吃人的魔門之中!
縱然強如周妙璃那等,有著司鴻氏血脈,已然成為真?zhèn)鞯奶祢,也不得不為了活命而掙扎?br />
真正主宰重溟宗的,只有那三個姓氏。
而他,看似風光無限,平步青云,卻不過都是空中樓閣,毫無根基!
只要上面的強者一個不滿意,一句話乃至于一個眼神,都能將他瞬間打落塵埃!
朱紅色大門已經(jīng)完全打開,內(nèi)中情景一覽無遺。
刺鼻的血腥味撲面而來,亡魂的哀嚎,人皮之中發(fā)出的凄厲慘呼,以及四周靠著墻壁擺放的無數(shù)刑具全部呈現(xiàn)在裴凌面前。
這是朝那行宮的刑房。
此地也不知道處死過厲獵月多少仇家,也許有些生靈連仇家都不是,只不過是對方想殺罷了。
就在這時候,皎霓俯在裴凌耳畔,繼續(xù)嗓音柔媚的說道:“不過,主人說了,圣宗,沒有對錯,只有強弱!”
“所以,還記得當初的血煞刀法和血鬼遁法嗎?”
“當初正因為你在很短的時間內(nèi),完成了那等不可能完成的任務,才第一次得到主人的認可。”
“這次的規(guī)則,跟當初一樣!
“這萬魂噬神狂血境,主人曾經(jīng)違背族中的命令,也進去過一次!
“現(xiàn)在,你若能跟主人一樣,最后活著從中走出來,那你,依然還是主人的道侶!”
說到此處,皎霓按照主人的吩咐,心念一動,一個拇指大小的替身娃娃瞬間出現(xiàn)在裴凌身后。
她抬手一指,替身娃娃瞬間破碎,化作一道血光,撲入裴凌體內(nèi)。
眼下裴凌如墜冰窖,四肢百骸之中都是冰寒刺骨的陰冷氣息,絲毫無法動彈,對此沒有任何察覺,他非常艱難的問道:“你說明白點,我什么時候把厲師姐當成爐鼎了?”
“你送的那些衣裙,還有那些法寶,都是天生教調(diào)教鼎爐所用!
“天生教的那些鼎爐,都是強者用完之后,丟給弱者,弱者用了,再扔給更弱的人”
“直到最后,失去所有價值的鼎爐,會被拆解成一件件材料。”
“主人何等身份地位,何等修為權(quán)勢?”
“別說你現(xiàn)在,還沒有正式成為主人的道侶,就算成為了,又有什么資格,這樣羞辱主人?”
皎霓冷哼一聲,伸手一推將裴凌推進了朱紅色大門內(nèi)。
下一刻,第三個絞刑架上,瞬間彈射出無數(shù)血色鎖鏈,一把捆住裴凌四肢,猛然拖過骨質(zhì)地磚、臺階、血池,將他掛上了絞刑架。
砰!
與此同時,朱紅色大門猛然合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