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燕陵矜持頷首,廣袖翩躚之間,將血色燈籠遞過去:“我等世外之人,不講這些繁文縟節(jié),起來吧。”
“是!”寇三郎虔誠的磕了個頭,才小心翼翼的爬起來,繼而彎下腰,伸出雙手,恭恭敬敬的去接燈籠
“且慢!”那云娘目露厲色,急忙一把拉住他,“三郎三思!荒郊野外,誰知道他們是什么來路?”
“所謂燈籠祛病,根本聞所未聞!”
“何況我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區(qū)區(qū)淋雨罷了,頂多染上一場風(fēng)寒,喝幾副藥就成了,你千萬別聽他的!”
“云娘,不得對仙師無禮!”寇三郎聞言頓時(shí)變了臉色,連忙一把捂住她的嘴,誠惶誠恐的向厲燕陵賠罪,“仙師恕罪,云娘年少無知,還請仙師莫要跟她計(jì)較。”
厲燕陵寬容道:“無妨!
他說著松開手,血色燈籠懸浮半空,主動飄向寇三郎。
見狀,云娘大急,正要掙開寇三郎的手繼續(xù)阻攔,卻見自己這情郎沒有絲毫遲疑,一把抓住了燈籠的挑桿。
“多謝仙師,我這就帶云娘去外間祛除病氣!笨苋烧f著,拉過云娘,朝厲燕陵又行了個禮,這才迫不及待往外走。
云娘臉色陰沉,跟著寇三郎走到大殿門口,趁寇三郎低頭跨過殿檻之際,腦袋倏忽轉(zhuǎn)過一百八十度,姣好的少女面孔,瞬間變化成一只巨大猙獰的蛇首!
其大如斗,呈倒三角之形,雙眸血紅冰冷,看向殿中的眼神,殺機(jī)凜冽。蛇口一張,一團(tuán)暗綠色毒霧噴吐而出,直奔厲燕陵!
厲燕陵微微一笑,任憑毒霧臨身,巋然不動,若無其事。
然而就在毒霧觸及他衣袍的剎那,數(shù)只紙人飛出袖口,張開嘴,呼呼呼,頃刻之間,將毒霧吞噬一空!
這些紙人原本慘白一片,吞噬毒霧之后,逐漸轉(zhuǎn)為暗綠色,望去格外瘆人。它們懸浮半空,齊刷刷抬頭看向殿門口,似乎期待著再來一些。
見一擊無功,云娘面色微變,急忙恢復(fù)少女形貌,重新轉(zhuǎn)過頭去。
下一刻,寇三郎如有所覺,側(cè)頭朝她看過來,低聲道:“云娘,怎么了?”
“沒事!痹颇锩銖(qiáng)一笑。
目送兩人離開,厲燕陵還沒開口,裴凌沉聲問:“厲師兄,那只燈籠,可是有什么講究?”
“等會你就知道了!眳栄嗔晷α诵,見裴凌皺著眉,隨口安撫了句,“放心,你是我厲氏的人,為兄做事,自然不會害了你。”
裴凌沉吟了下,繼續(xù)問剛才的問題:“厲師兄,蓬瀛觀這種詭異,到底出現(xiàn)多久了?”
“差不多一年左右!眳栄嗔觌S意的回道,“其實(shí)就算我這次不來調(diào)查,最多再過兩三個月,這里的詭異也會消失!
聞言,裴凌皺了皺眉,這倒跟厲氏給他的線索一模一樣,但他總覺得有什么地方很不對勁。
這個時(shí)候,厲燕陵左右無事,便隨口問道:“對了,令尊近來情況如何?”
裴凌頓時(shí)回過神來,鄭荊山的父親?
他唯一知道鄭荊山父親的情況,就是鄭荊山當(dāng)年逆?zhèn)悘s父,練成一道血脈神通,在外門大比上大放異彩問題是,鄭荊山平時(shí)跟父親關(guān)系如何,具體什么時(shí)候弒父的,又是什么時(shí)候練成的血脈神通,他就完全不知道了。
擔(dān)心露陷,裴凌含糊道:“我最近都在修煉”
厲燕陵聞言微微頷首,意有所指道:“令尊少年時(shí)候傷過根基,修為止步多年,之前聽說他得到一部無始山莊流傳出來的功法,打算嘗試廢功重修。等離開此地之后,你進(jìn)入內(nèi)門之前,最好先不要回鄭家,免得打擾他!
裴凌不太了解這些往事,也不敢多問,只默默記下他的話,簡短道:“是!
“待我這次解決了蓬瀛觀之事,便能結(jié)成金丹大道!眳栄嗔瓿烈髁讼,忽然又道,“屆時(shí),內(nèi)門上三脈脈主之位,必為我囊中之物!
聽這了話,裴凌正待道賀,但厲燕陵緊接著,又不容置疑的說下去,“你雖然是鄭氏嫡子,但令尊受傷之后,地位便一落千丈。”
“聽說連我厲氏當(dāng)年撥給他的療傷之物,都被族人暗中以次充好?”
“若你一直在外門徘徊,也還罷了!
“既然進(jìn)入內(nèi)門,沒人扶持,終究不美!
“這樣,等你外門大比奪得名次,便到我跟前聽用!
“將來結(jié)丹之際,我會向族中進(jìn)言,也給你爭取一次金丹大道的機(jī)會!
厲燕陵侃侃而談,神色自若,充滿了名門世家子弟特有的驕矜與自信。
很顯然,在他看來,這是賜予鄭荊山一個絕佳的機(jī)會,根本不可能被拒絕!
而裴凌當(dāng)然不可能對厲燕陵的招攬感興趣,心思卻全部放在了這次蓬瀛觀之事上。
聞言隨口敷衍道:“多謝厲師兄賞識!請師兄放心,此番外門大比,魁首之位,非我鄭荊山莫屬!”
“屆時(shí)愿為師兄效犬馬之勞!
“好!”厲燕陵滿意的拍了拍裴凌的肩。
鄭氏只是厲氏豢養(yǎng)的狗之一,鄭荊山又是鄭氏眾多子弟之一,他原本對此人不甚在意。
但對方剛才那道刀氣,堪稱可圈可點(diǎn),倒是有些能耐。
等自己回宗之后,就任上三脈脈主之位,總也需要些班底。
這鄭荊山,他就很看好。
眼見厲燕陵心情不錯,裴凌趁機(jī)問道:“厲師兄,這蓬瀛觀,除了不能離開外,還有些什么地方需要注意?”
“呵呵呵”厲燕陵一陣大笑,神色暢快,正要回答,忽然神色一變。
察覺到他的異常,裴凌連忙問道:“厲師兄,怎么了?”
卻見厲燕陵雙目微閉,似是認(rèn)真感知了一番,旋即睜開雙眼,沉聲道:“他們找到了!走!”
與此同時(shí),卉木蓊郁的夾道。
寇三郎一手小心翼翼的分開面前的枝葉,一手提著血色燈籠,不時(shí)回頭招呼云娘跟上:“云娘,我們運(yùn)氣真好!沒想到進(jìn)道觀避雨,還能遇見仙師!”
“那位仙師可真厲害啊,只那么一會兒,就把我們倆的衣服都烤干了,而且那火蛇那么可怕,卻一點(diǎn)兒都沒傷到咱們!
“唉,可惜我沒有修行的天賦,不然,我真想厚顏拜師,也不知道他肯不肯收我!
“不過,仙師給的這個燈籠,看來真的是個寶貝!
“你看,咱們出來這么久,一點(diǎn)兒雨都沒沾上!”
寇三郎喜滋滋的說著,“等會兒我試試,能不能跟仙師求情,將這個燈籠賣給咱們?這樣往后你就不會生病了!”
云娘聽得臉色鐵青,心急如焚,這只血色燈籠肯定有問題!
但寇三郎心思單純,被那妖道三言兩語哄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竟然連自己的話都聽不進(jìn)去。
不行,不能再讓三郎冒險(xiǎn)下去了!
這么想著,她忽然腳下一扭,“哎呀”一聲,朝旁邊倒去。
寇三郎一驚,連忙伸手去扶,但拿著燈籠的手,倏忽一陣刺痛,下意識的松開手。
緊接著,一陣帶著些許腥臭味的陰風(fēng)卷過,將燈籠一把推出去,重重摔在了地上。
血色燈籠頓時(shí)摔的四分五裂,散落滿地。
寇三郎扶著云娘,目瞪口呆的看著這一幕:“不好!仙師給我的燈籠被我弄壞了!現(xiàn)在怎么辦?”
“三郎,那不是仙師!”云娘又氣又急,說道,“那就是個騙子!”
“云娘別這樣!笨苋哨s緊再次捂住她的嘴,小聲道,“我聽說仙師道法通神,就算這兒離正殿有段路,仙師說不定也能聽到你怎么能說人家是騙子呢?他什么都沒要,又是給咱們烤干衣物,又是送燈籠為你祛病,能騙咱們什么?”
“再說了,就算他事后索取些許黃白之物,我也不缺銀錢。”
“而且,為了你的康健,我出的心甘情愿!
說著,他就想回去找厲燕陵,“我去給仙師賠罪,請他再賜下一只燈籠!
云娘見狀,瞳孔驀然幽深,語調(diào)也從原本的嬌俏活潑,變得突兀低沉黏膩,幽幽道:“你到底是聽別人的,還是聽我的?”
寇三郎兩眼發(fā)直,恍恍惚惚看著她的眼眸,渾然沒有察覺,那雙被他譽(yù)為春水瀲滟的眸子,赫然成了豎瞳。
他下意識的說出心里話:“我當(dāng)然聽你的,我什么都聽你的!”
云娘心中滿意,忍不住舉袖掩嘴,嘻嘻而笑。
就在此刻,兩人身后的雨中,忽然浮現(xiàn)出一行模糊的虛影。
那行虛影在原地逗留片刻,似在躊躇。
寇三郎渾然未覺,還在癡癡笑著,跟云娘打情罵俏,其中一道虛影,忽然出手,一掌拍向兩人!
掌勁咆哮如龍,毫無阻礙的穿過兩人的身體,呼嘯之間,諸多卉木,口申口今著碎為齏粉!
瞬間,其他虛影飛快淡卻,只余那出手的虛影,在雨中越來越清晰。
云娘頓時(shí)心有所覺,忽然反手一按寇三郎頭頂。
寇三郎頓時(shí)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見情郎已然失去意識,云娘猛然回頭,看向正一臉戒備站在自己身后的一名青袍修士!